他说的是请她相陪，语气带着十足的珍视。</P>

鹿忧心旌微晃，眼尾泛着丝丝殷红，朝着他点点头。</P>

忽地，掌心微凉，他攥住了她的指尖，带向了胸口处的袈裟环。</P>

修长的手引着她，一点一点的，带着她解开，指尖与袈裟摩挲间发出细微的声响，最后戛然而止。</P>

袈裟落地，红尘加身，白衣似雪。</P>

檀迦望着鹿忧，桎梏褪去，冰冷褪去，眉眼间显露着极度温柔的深情，那是他最为隐忍克制的爱。</P>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心脏处，垂首望向她时，清冷淡漠的人，眼底竟也盛满了滚烫热忱的人间。</P>

那是他认为的，此间最美的风景。</P>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又轻唤了声：“玉腰奴。”</P>

鹿忧看着落在地上的袈裟微微失神，听见他的唤自己后蓦然仰首，四目相对时，她忍不住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娇声道：“那今日你便是我的人了。”</P>

他的语气颇为生涩，却执意认真道：“我不懂世俗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但我想让你欢喜，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我只听你的……”</P>

“玉腰奴，我全部都会听你的。”</P>

难得在那一向吐露梵言的口中听见这种话，鹿忧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柔情所溢满。</P>

她笑着嗯了声，道：“今日我们出城去吧，你等等，我为你准备了帷帽，给你去拿。”</P>

鹿忧说着，转身就要往里走去。</P>

他攥着她的手不曾松开。</P>

鹿忧看了眼，有些失笑，随后就牵着他一同走入内室。</P>

她为她准备了黑色的帷帽，给他戴上后打量了会，确认不会被认出来，才满意地点头。</P>

“你把佛珠笼在腕上，还有，不要轻易行佛礼，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注意了。”</P>

她说着，便伸手去抓他习惯性立于胸前的手掌。</P>

檀迦应下，去拿另一旁缀着珠帘的帷帽。</P>

鹿忧看了眼，道：“我没关系的，没人认识我。”</P>

檀迦拿着帷帽的手微顿，缓缓放下，随即取了不远处的白狐大氅过来，给她披得严严实实。</P>

他沉吟片刻，道：“外间冷，公主切勿着凉。”</P>

鹿忧毫无察觉地笑了笑。</P>

……</P>

准备好随行的东西后，他们趁着天色未亮，驱马出了陵城。</P>

鹿忧早早的就向77打探好了，陵城外的凌霞峰是最适合去看日出与日落的，而且也最适合带着心上人一起去，只不过就是难爬了些。</P>

他们刚到山脚下，就发现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往上走，也幸好这日子赶在了新岁后头，要不然这里定是人满为患的场面。</P>

青石铸成的阶梯蜿蜒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鹿忧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为进佛寺而跪的长阶，喉间忍不住吞咽了下，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余悸。</P>

不过，这样的机会怕是仅有这一次了。</P>

这样想着，鹿忧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寄放马匹的檀迦。</P>

这地方离陵城有些距离，所以大多数的人都是骑马，或者乘坐马车来的，自然就衍生了这种行当。</P>

她想了想，走过去。</P>

“这位公子，一共是十文钱，您……不会是想赊账吧？”</P>

看守马匹的中年男子等了许久，面色有些不虞。</P>

面前的人虽带着帷帽窥不见脸，但身姿挺拔，气度出尘非常人难比，没想到就十文钱，都拿的这般为难。</P>

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引着旁边来寄放的人频频侧目。</P>

不远处的衣着华贵的少年郎看了眼，豪迈道：“你把他的算我头上吧。”</P>

话落，他便感觉有一道微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身形修长的男人嗓音清越。</P>

“多谢。”</P>

檀迦淡声道，手无意识地抬起，却被制止了。</P>

鹿忧牵住了他那只行佛礼的手，十指交扣带着他放下，随后对着那位少年也道了声谢。</P>

明明日头还未升起，她的姿容却比之风景更为耀眼。</P>

少年郎愣住了。</P>

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陡然带着无形地压迫之意。</P>

他猛地回神，随即见到二人十指紧扣的手，颇有些失望地移开视线。</P>

鹿忧赶紧牵着檀迦离开，道：“怪我，忘记了这茬。”</P>

檀迦攥着她的手微紧，隔着纱帘看她，眸中盛满温柔。</P>

她不知是想到什么，停下步子，扭头担忧问：“你身体可以吗？”</P>

檀迦微微颔首。</P>

鹿忧这才安心，弯了弯眉眼，挽住了他的手臂，豪迈道：“那我们就爬吧。”</P>

“嗯。”</P>

他一直走在前头，一阶一阶地带着她。</P>

鹿忧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衣饰碰撞出细微的叮铃声，在这寂静环境中，格外清脆悦耳。</P>

也不知走了多少阶，她的腿有些发酸。</P>

檀迦便停了下来，转身低头看她，风拂起纱帘，露出他坚毅的下颌。</P>

他问：“累了吗？”</P>

鹿忧点点头：“休息一会就好。”</P>

檀迦走下几阶，到了她的下方，弯腰道：“我背你上去。”</P>

“不行，这太远了。”</P>

“无妨，玉腰奴，上来。”</P>

他后面这句话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P>

鹿忧朝四周看了眼，见没什么人，加之感觉快要天亮了，便俯身趴在了他的背上，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肩。</P>

“你累了便放我下来，千万别勉强。”</P>

檀迦背起她，轻应了声。</P>

他走得很稳，速度还不慢。</P>

鹿忧掀开纱帘一角，将头伸了进去，埋首在他颈边。</P>

“你还记得佛寺的长阶吗？”</P>

温热的呼吸扫在耳畔，他沉默了会，低声道：“记得。”</P>

若是早知会有两情缱绻这日，他一定不会降下应验。</P>

那时的漠视皆化作了此刻的心疼。</P>

鹿忧笑了笑，唇蜻蜓点水般地蹭过他的侧脸。</P>

万籁寂静，金乌隐约从山峦处探出头来，淡淡的霞光随着他们的身影，顺着石阶缓缓攀援而上，落在他脚后。</P>

一阶一阶，点缀温柔。</P>

那个吻很轻，他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带着丝丝无奈与纵容：“玉腰奴，别闹。”</P>

她若这般，他怕是无法背着她走到顶峰，便也就见不到今日的朝曦了。</P>

鹿忧唇边溢出笑音：“好吧。”</P>

她就是有些忍不住意动。</P>

她第一次在皇宫中见他时，他是那般心如止水，漠视众生，后来她去跪佛阶，他站在最上面俯瞰着她，悲悯出尘，恍若神只，而如今，亦是同样的长阶，同样的人，他却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P>

鹿忧蓦地红了眼眶，抱他抱得更紧。</P>

————</P>

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