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单仲病急乱投医,胡言乱语而已,张蒙没有当回事,拿起布团就要塞回他口中,岂料单仲连珠炮也似急呼:“小人混迹雒阳多年,哪怕城门全都关闭,也有法子进去!”接着补充一句,“有半句假话,立刻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想来他一路上听张蒙与曹操交谈,早就对二人的担忧留心了。
曹操冷笑道:“我自弱冠之年任职雒阳北部尉以来,在雒阳生活了也有十余年,期间除恶捉奸,哪个角落没去过?进城出城,却从未走过除了城门之外的路。除非你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就不要夸下海口。”
单仲摇头道:“君是大人物,走的都是康庄大道,仲是蛇鼠一般的小人物,走的路君平时看不见、瞧不上,自也想不到。”
张蒙道:“你说说看,不走城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进城?”同时心想:“只看时下局势,我回雒阳城这趟未必就能一帆风顺,如果这姓单的真有两把刷子,留着他有备无患。”
单仲看了看自己手脚上绑着的麻绳,谄笑两声:“张君,你看我这”
史阿大为光火,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贼猪狗,蹬鼻子上脸吗?”
张蒙制止了史阿,转对单仲道:“我给你个机会。”
史阿不忿,道:“张君,不能放过他!”
张蒙安抚道:“史兄,此人虽然从贼,但我亲眼目睹,去你家闹事的人里并没有他。后来能够救回罗敷、打杀麻脸的首恶,他也有指路功劳在,并非罪不可恕。”
单仲哭丧着脸道:“这位史兄弟,我是被逼无奈的,要不是那满脸麻子的煞星一个劲儿地怂恿,我家小帅不,贼帅不会派我去你家闹事,其实我起初是抵死不愿意的,拗不过贼帅色心大起,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我着实没办法呀!”
曹操瞅了眼史阿,幽幽道:“你家主公要留人,恁地还要求得你同意?”
史阿一怔,喉头翻滚几下,终是压着火气,向张蒙赔礼道歉。
张蒙说道:“史兄,不必如此,你的情绪我了解。单仲即便没有直接欺辱你家人,但是属于从犯,撇不清的干系。你要找他要个说法,是为孝。然而我今日要用他,却得保他,此为义。咱们相伴同行,孝义需两全,只要不伤他性命,你说吧,要如何处置他才解气?”
史阿还没想好,单仲先道:“我姓单的虽然不是什么角色,却也不愿给人小看了去。史兄,你家的事,我对不住”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大樟树,“刚好这是乡中社树,有社神做个见证,你家的账,我拿血偿,若侥幸不死,一笔勾销如何?”
“你如何血”
张蒙等人正在疑惑,却见单仲忽地弹身而起,大叫一声径直撞向樟树,去势极猛,仿佛要一头直接撞死在树下。
说时迟那时快,张蒙迅如飞电将单仲扑倒,单仲头没撞到树干,仍蹭掉一块皮,登时间血流满面。
“嘿嘿嘿”单仲望着史阿惨笑,“史兄,这样成不成?”
史阿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偏过头去。
张蒙拎起单仲,看他凄惨模样,暗想:“本以为这姓单的滚刀肉,骨子里倒不失血性。”对他的看法稍有改观,从衣摆处扯下一条布,给他擦破的额角包紧。
曹操一直旁观,此时抽冷子道:“单仲,你这样的人当贼可惜了,不如跟着我。”
单仲呆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张蒙,露齿笑道:“多谢曹君赏脸,只是小人胸无大志,就不来拖曹君后腿了。”
曹操听了,冷哼不语。
史阿这时道:“姓单的,社神不让你死,你就多活一阵子吧。”
单仲旋即笑了起来:“多谢兄弟了。”又对张蒙道,“张君,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先解开我脚上的绳,双手继续绑着,这样我自己能走,你不用费马力载我了。”
张蒙抽剑将单仲手脚上的麻绳都挑断,道:“放你就放了,麻绳而已,多一段少一段何足道哉。我不让你走,再多给你两条腿你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