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铺好床,将帐子挂上银钩,“哥儿有什么不高兴的,别憋在心里,平日跟同僚们出去游玩游玩,诉说诉说,也是好的。”
秦煜挽起里衣的袖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淡淡道:“没甚不高兴的,嬷嬷不必忧心,”说罢便去了净房。
沐浴后他连早饭也没用,便匆匆去工部点卯,一日无事,傍晚时分,太子亲自来工部衙署前请他,他才随他去了太子府。
从太子妃劝秋昙打官司,到如今已整整一个月,秦煜都没搭理太子,今日跟随太子去到太子府,秦煜首先便自斟一杯向他请罪,“近来伯伦怠慢了殿下,这一杯向殿下赔罪,”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太子哈哈大笑,也自斟了杯向他道:“唤什么殿下,生分了,要说到赔罪,该我向你赔,当日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往后再不会把她扯进来了。”
秦煜放下杯盏,淡道:“她要做皇商,自个儿想进来,那便随她去吧,往后她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只是……从庆熹二十九年到今日,四十三年间给宫里供丝绸的商人就没一个好下场,最长久的也不过风光了十二年,官场水深,必要时望殿下能拉她一把。”
太子也举杯饮尽,将杯子倒下来,一滴不剩,“伯伦要保的人,我怎会怠慢。”
接着,两人便聊起了锦绣坊漏税一案的进展。
刑部已审出来了,锦绣坊的账房说其上交的账本作了假,真账本已被烧了,其实锦绣坊成锦阁等的丝绸都来自川蜀和苏州等地的各大皇商,且不必支付一分一厘,也即这些锦缎是皇商们贿赂锦绣坊幕后东家的,只不过账上按寻常买卖记账,既账是假的,税银自然也漏缴了。
已查出锦绣坊赚的银子流向了永宁侯府,其一党与各地丝绸商们利益纠缠不清,已被软禁在府上,圣上还派钦差前往蜀地和苏州彻查此案,那些贿赂永宁侯的丝绸商们都人人自危。
想必不多久便能水落石出,到时朝堂上又有一番动荡。
……
三日后,太子妃将秋昙原先那五十六匹丝绸送去织造局,轻易便得到织造局的认可。现下局势明朗,苏州和蜀地的丝绸商怕要大洗盘,到年末七十万匹丝绸不知能不能织成,为了赶进度,加上太子妃作保,织造局便暂不派人去秋昙的织染坊视察,默认秋昙的丝绸可供给宫里和波斯交趾等国,只命她加紧赶工,年末把十万匹绸缎织出来。
秋昙从太子妃处得知消息,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家路上特地拐去集市买鱼,路过锦绣坊时,她见其大门上已贴了封条,而自家芙蓉斋前门庭若市,不禁感叹一回,而后去集市买了两条四指宽的黄鱼回家,让磨儿一条红烧,一条清蒸。
秋昙一回来,春娘便急急拉她进屋,将压在紫砂壶下的浅色信笺递给她道:“楼掌柜的信,你看看吧。”楼掌柜是秋昙在苏州所有织染坊和绣庄的总掌柜。
秋昙立即拆开信浏览了一遍,信上说楼掌柜从同行那儿得知消息,徐何两家家主已经下狱,再过些时日审出来,怕要抄家,一旦抄没家产,两家名下四间织染坊及绣庄,还有从桑农那儿买的丝都将由官府拍卖,楼掌柜在信中问可要竞标。
“咱们如今是皇商,手头又有银子,徐何两家的产业自然由咱们接手,他们订的丝也是一样,如此便不必去外地购丝了,接下来有许多事要做,我明儿便得动身回苏州,”春娘说着,抿了口茶。
“你一人忙得过来么?要不我向太子妃告个假,也回去一趟?”秋昙道。
“不必了,京城的事也多,你这里稳住了,苏州便稳得住,我回去便是,”春娘拍拍秋昙的肩。
接着,两人又就如何接手何徐两家的产业深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