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阮砚来到苏时房里，苏时让他去流芳阁，苏时选的是一位寒门出身的女子，性情温良，不像她，一腔愁绪，多愁善感。</P>
阮砚和苏时大吵了一架，阮砚说他不纳妾，一生只待苏时一人好，苏时不答应，被礼教束缚的她绝对做不出答应这种事。</P>
可是属于苏时的心却止不住的颤动。</P>
阮砚愤怒地问道：“我知道这是母亲的意思，母亲那边我会去说，但是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纳妾？”眼眶都红了，苏时不敢看。</P>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苏时的回答，阮砚只好发声：“即便走到今天，你也没有喜欢上我，对吗？”</P>
他也不再听苏时的回答，可能是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吧。</P>
阮砚气急离去。</P>
苏时想，要是那时她回应他就好了，悔，不当初。</P>
苏时年少时曾掉过湖里，九月天的寒，伤了身子骨，就算疗养也无济于事，每每感染了风寒都异常难受。</P>
这一年，苏时十六岁，受了这人间的情劫，真真难受。</P>
阮砚来她的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经过流芳阁时，时常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琴笛合奏。想必是那位青瑶姑娘甚得他欢喜，日日笙歌，倒也算是人间眷侣。</P>
苏时回到房里抚琴，这琴是红木所制，拨弦时泠泠作响，清透无比，是她从浙杭带来的，奏起《广陵散》，是他最喜欢的一首。</P>
他不来，她也许久不弹，竟是生疏了。忽而，她又想起浙杭，她曾扮男装入过私塾，与夫子辩论，却被父亲家法了一顿，若非母亲求情，她怕是三月都下不了床。</P>
她曾参加百诗大会，舌战群儒，败退诸多才子，一举拔得头筹，扬名浙杭。</P>
她曾在风花雪月里吟诗作对，虽然只是念给她一个人听，但也无妨，毕竟知音难觅，便是阮砚，也算不得。</P>
他听不出她琴音里的豪情壮志，看不出她眼底的雄才伟略，他当她是女子，便认为她只懂得阳春白雪，孰不知，她心中藏着的那些雄心壮志。</P>
又过了许久，流芳阁里的笙歌匿了，阮砚再没来过苏时房里，苏时后来才知道又有湘南的大户人家送来了自家女儿，就连那胜似人间眷侣的青瑶姑娘都失了宠。</P>
不过可惜的是，竟无一人怀孕，可把阮母急坏了。</P>
词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是梦幻，她知道男有三妻或者四妾，她是嫡妻，不得善妒，甚至要为夫婿荐上人选，为夫婿开枝散叶，方为主母风范。</P>
这一年苏时十七岁，她本该是空谷中静绽的幽兰，却被锁在这深院中，尝尽了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凄凉。</P>
一日寻常的晚上，许久未见的阮砚满身酒气地扑倒在苏时身上，苏时房里的婢女见机行事退下。</P>
阮砚不由分说吻上苏时的唇，一边喃喃自语：“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的话，为何要嫁给我？喜欢的话，又为何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苏时……”</P>
苏时骤然间眼泪喷涌而出，这么久以来的委屈终于忍不住，阮砚一边吻过她止不住的泪，一边说着自己。</P>
他说他没碰过那些妾室，他知道她不喜欢。 他说他时常看着苏时，即使她不知道。</P>
他说他不在乎孩子，大不了过继一个，但苏时只有一个，他舍不得。</P>
他说他年少时见过苏时，那时苏时掉到了湖里，是他救了她。</P>
他说自那以后，他时常跑到浙杭，看她舌战群儒，看她吟诗作对。</P>
他说他知道苏时志不在此，她想在朝堂上一展光芒，却无奈被女子身份束缚。</P>
那一晚，他抱着她说了一整晚，她听了一整晚。</P>
次日阮砚酒醒，看见苏时直视着他，有些慌张的问道：“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P>
苏时依旧看着阮砚，看的阮砚心里发慌，突然苏时趴在阮砚身上，在他唇上轻啄一下：“阮砚，我喜欢你，苏时喜欢阮砚。”</P>
苏时靠在阮砚胸口上，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阮砚愣了一会儿，后来面上笑容洋溢，止都止不住，苏时埋在他怀里，唇角微勾。</P>
后来，阮砚夜夜宿在苏时房里，缠着苏时。 这几日苏时感觉到很不舒服，看到午膳上的油腻就十分恶心，竟是晕了过去。</P>
苏时醒来看着阮砚轻抱住她：“以后切不可如此操劳，毕竟是两个人。”</P>
苏时惊诧，她怀孕了？她怀了他的孩子，还真是措不及防。</P>
之后整个阮府都以苏时为主，孩子一出生便是嫡长子，便是女儿，以他们家主对夫人的宠爱，也定是千娇百宠。</P>
不乏有些人暗恨于心。</P>
阮砚听到苏时流产的消息赶回时，苏时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十分虚弱。</P>
他握住苏时的手，却不断颤抖，就这样守了她一夜。</P>
青瑶被关进柴房，听后发落。</P>
那日苏时在房中擦拭古琴，青瑶却突然冲进来，神色癫狂。</P>
“为什么？！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为什么啊？！”青瑶每次为他抚琴时，她都可以看出他透着她看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都这样明显了，那爱意是有多深。</P>
嫉妒使她推了苏时，苏时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倒在地上时能感觉到有血不断流出，那是他和他的孩子。</P>
最后青瑶被扔到阮家的一座山庄上，削发为尼，可是她在途中自杀了。</P>
他的心很小，既然有了苏时，就容不下别人。</P>
苏时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名医郎中都没有用，都说是郁结于心，怕是时日无多……</P>
转眼坐在苏时床前，一言不发，苏时却悠悠转醒，对阮砚说：“没遇见你之前，就希望来世做男儿身，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遇见你之后，就想着生在一个有你的地方，再遇见你一次。”说完竟再无声息。</P>
阮砚拉着苏时的手，努力让她温暖起来，终于，眼泪从眼尾滑落，一掉就不可收拾了。“我也是。”</P>
后来，可怜苏氏女双九年华早早逝世，阮家主母一生贤良淑德，阮氏家主为妻辞官。</P>
后来阮砚带着苏时回了浙杭定居，走她走过的斑驳青石，看她看过的浙杭风景。</P>
自你走后，山河万里，人间千样，与我何干？</P>
静慈寺那一签，算的是两个人的一生。 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