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缓缓走到石碑前站定。
身侧有个驼背老者,落后半步,显然是其仆从。
至此,事情似乎尘埃落定。
宁白峰静静看着陈松风身前那座光辉灿烂的浩然讲堂,即没愤怒,也没怯懦。
二人平静对视。
陈松风缓缓收笔,说道:“肩挑山河碑,气运无双,当真是天之骄子,只是有些可惜”
宁白峰问道:“可惜什么?”
陈松风说道:“儒家讲究入世,于气运一事了解颇多。你一肩挑起山河碑,等于一肩挑起大燕王朝国运,纵然此刻放下,也与大燕王朝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白峰微微一怔,然后紧紧盯着他。
原来先前那写字落笔,不止想杀他,另一层意思就是落笔之后,真正使两者之间气运相连。
宁白峰沉声道:“这么做于你有何益处?”
陈松风没有回答,骤然抬头望天。
宁白峰忽觉神魂发颤,仰头看去。一块巨大的印玺从天而降,如陨石般坠落下来。
陈松风眉头微皱,手中墨笔一挥,身前悬浮的书页中,有三张立即飞出,冲上急速坠落的印玺,将其紧紧包裹住。
玉印坠落之势立即停止,悬停半空,想要挣脱书页的束缚。
站在侧边的元泰怒吼一声,“颜子石!”
他的右臂瞬间兽化,然后一个墩身,瞬间冲天而起。
青灰的兽爪,直接撞上被书页包裹的印玺。
噹的一声响。
印玺立即倒飞而回,消失在天空云层之中。
元泰重重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很显然,这一击,互有胜负。
宁白峰的目光随着那枚倒飞出去的印玺,投射到云层上,然后他又将目光转向阶梯上的陈松风。
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先要杀,此时又为何要救。
陈松风对视宁白峰的目光,意味莫名的笑了一下。
接着他左手书册一抖,所有书页纷纷飞回,然后飞身踩在书册上,驾御书册飞入天空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从宁白峰走到石碑正面,到元泰的一爪击退印玺,直至陈松风的御书飞走,这些事发生的极快,让人反应不及。
站在阶梯上的各宗派观礼使者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观礼,没想到会变化成这样,更见识到一人扛起一国气运的惊天之举,实在是不虚此行。
忽然间,有个与回元山交好的宗门观礼使者跃下阶梯,站在广场上,向宁白峰抱拳见礼。
有些人看见这一幕,心想此人反应好快,心思真是机敏。
通过这名男子的喊话,宁白峰知道他出身翠微居,名叫骆君贤。
凡事都要人起头。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宁白峰抱拳见礼,然后飞身离去。
宁白峰只是站在碑前,静静受礼。
所幸阶梯上未曾晕厥过去的人不多,否则又会是一阵喧闹大叫。
并非没有人想过对大燕皇宫趁火打劫,但是想起陈松风的离开前说的话。
白衣青年已经与大燕国运连在一起,打劫大燕皇宫,等于就是当着对方的面,抢劫他的后花园。
得罪人不说,十有还吃力不讨好。
笔买卖划不来,不如不做,索性干脆告辞离开,还能博个好印象。
这些离开的人,想起骆君贤的做法,心中感叹,此人真他娘的是个人精。会做人。
各宗派观礼之人尽数散去。
宁白峰看着阶梯上的一片狼藉,微微皱眉。
他对大燕朝廷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是眼前这死伤惨重的状况,却是因自己而起,一走了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并非冷酷无情之人,最起码在他看来,人世间有些道义还是要讲。
事因自己而起,就该为此做出补偿,或者付出代价。
更何况,他还被陈松风坑了一把,山河碑之事必须要解决。
元泰满含歉意的低声道:“少爷,老奴给你添麻烦了”
宁白峰回过头,看着疲态渐露的元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或许,这麻烦是因我而起。”
他已有猜测,但有些地方还无法拼接在一起。
元泰微微错愕。
“父皇!”
一声凄喊从阶梯上传来。
宁白峰循声望去。
阶梯顶端的龙椅上,夕燕公主正跪伏在龙椅前。
随着喊叫声,尚未晕厥的十来人全都踉跄的攀爬过去。
宁白峰想了想,立即飞掠过去,强在那些人之前,站在龙椅前。
老皇帝躺在龙椅上,面容枯白,神情萎靡,随时都会死去。
围过来的那些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微微一怔。
夕燕公主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即回头。
薄纱遮面,却挡不住眼泪婆娑,让人生出我见犹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