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贾师兄,早早被师傅打发了出去,自谋生路。
但人和人还是不同的。
陈平安出了社会,别无所长,也就一身苦练的武艺,便做了个武馆教练,一个月四千多,他也知足,留一半自己花销,一半给家中的老母寄去。
贾师兄却是不同。
他脑子灵光,办法也多,没几年就自己开了家武馆,生意也蒸蒸日上,好几次还想拉陈平安过去,只是陈平安念着馆主对他的好,一直没松口。
可今天,馆主找到陈平安。
他们喝了一晚上的酒。
馆主一个三十来岁近四十的男人。
哭的像个孩子。
他反复的说。
“我对不起你啊平安。”
陈平安就回答。
“没事的,馆主
“生活嘛。”
“都能理解。”
陈平安知道馆主也不好受。
他们都是武人,见过彼此功夫,也晓得彼此脾气。
馆主这人吧,虽说功夫一般,花头也多,还老是说新时代团建之类奇怪的词。
有些不像是个武者了。
但陈平安能看得出。
他还是爱着武道的。
眼神骗不了人。
就算眼神能骗人。
那拳脚的功夫,也骗不了人。
这是他们武人的规矩。
所以了,今晚馆主是真难受。
他要辞退了陈平安。
也是没法的事。
家里那么大一个武馆。
招来的教练不在武馆里带学生。
成天跑去少年宫学武。
发出去的工资算谁的
慈善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说实在,馆主最开始也跟着路明非学了两天。
但家里还有个武馆。
且他也看不到站桩能站出什么个名堂。
孩子学费,新衣裳,买辅导书,鞋子还有文具,学习的材料。
回到家,老婆问你今天武馆生意怎么样,有新学员么,孩子的学校那边要交钱了,还有爸妈得体检,先拿个两千吧。
再大的豪情壮志,再大的武道梦想。
就被现实的针轻轻的这么一刺啊。
砰的一声,炸了。
梦想。
武道。
呵。
武道值几个钱。
能给孩子交学费么
还是能给双亲买营养品
“什么都做不到!”
馆主已是醉了。
他对陈平安说。
“我就是个废物!”
“我什么都做不到!”
陈平安默默的喝酒。
“馆主。”
他说。
“再等等,再等等。”
“没准,你多坚持坚持。”
“武道就成了呢。”
“劲力……”
陈平安张了张嘴。
他看到馆主那痛苦的眼神。
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见鬼的生活。”
陈平安和馆主碰了杯,一饮而尽。
“好!”
馆主来了精神。
他振作着,摇摇晃晃给自己到了酒。将之举起。
“平安!”
他说。
“哥哥我对不住你!”
“但哥哥我知道。”
“你!”
“你陈平安是好样的!”
他比出个大拇指。
“你陈平安是这个!”
“别的不说了!”
“好好习武。”
他一口气喝尽了杯中酒。
又将之倒悬,给陈平安看空空的杯底。
馆主熏红着脸,直勾勾盯着陈平安。
他大声说。
“我祝你……”
“祝你陈平安!”
“他日一朝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两人饮酒。
又一饮而尽。
但酒总有喝完的时候。
正如天总会亮的。
生活再怎么该死。
他还是得继续。
陈平安开始找新的工作。
他没什么学历。
像样的单位都不要他。
进工厂又耽误站桩。
一天五个小时。
白天还得去少年宫。
这样那样的条条框框凑在一起,把他就业选择的范畴压缩的越来越是狭窄。
陈平安一家家超市小卖铺的问。
“你们这招人么”
他也去饭店餐馆里打听。
“你们这招人么”
偶尔能有缺人的。
工资也不合适。
尽管陈平安言明他愿意上晚班。
通宵也可以。
但工资最高也不过两千五。
往家寄两千,剩下五百根本不够他花销用度。
从武馆辞职这事,陈平安瞒着家里,没给说。
成年人都这样的。
辞职了,被客户骂了,被领导训了。
那么多的不顺心,那么多的难。
一拿起给家里的电话,听到老母老父的声音。
就患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跟电话那边说。
“我一切都好,别担心,吃的饱,穿的暖。”
放下电话,继续喝泡面的汤。
更何况,这还是陈平安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自作自受。
陈平安很清楚的。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馆主也是问了好几遍。
是陈平安自己说,一定要习武,哪怕丢了教练的工作,也要跟着老师习武。
“馆主你那天也看见了。”
陈平安说。
“老师他那么厉害。”
“我也想,像他一样。”
他眼中有光。
他说。
“我想习武。”
之后,陈平安去了工地。
就网上很多人调侃的那种。
搬红砖头,拎水泥桶。
累是真的累。
一天下来下了工,就只想躺在那一动不动。
但赚钱也多。
半天功夫能有两三百。
加上陈平安上的都是晚班。
还有通宵的补贴。
他很满足了。
这几天老师似乎生病了,请假没来。
陈平安就换成了白班。
多点时间,站桩,也休息。
“小陈,外面有个开轿车的老板叫你!”
“哦。”
陈平安摘了手套,喝了两口水,往外跑。
就见一辆叫不出牌子的车停在路旁。
见了陈平安,那车上下来个胖子,堆起章大大的笑脸就迎上来。
“贾师兄。”
陈平安叫他。
“诶!”
胖子,贾师兄大大的答应声。
“陈师弟,好久不见,你怎么跑这来了呀!”
他嫌弃的看了眼尘土飞扬的工地。
以及陈平安身上的灰。
“走走走,吃饭去,前几天师兄听说你丢了工作还不信,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他招呼着。
“我还有……”
“有什么啊。”
贾师兄大大咧咧的。
“你们这工头我熟,等着,吃顿饭嘛,我打声招呼就行。”
果然,就见贾师兄打了个电话,不一会那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工头小跑着出来,热情的和贾师兄握手,又大声说了两句这个总那个经理什么的,孤零零站在一边的陈平安也没听懂。
就记得最后工头诧异的说。
“什么,小陈是贾总的师弟啊!”
“你看看我,这事情办的!”
说着,工头热情的去握陈平安的手。
脸上是令陈平安陌生的笑。
他还记得同样这张脸。
一小时前骂着自己就是个懒虫活该穷一辈子。
变的叫人怎么也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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