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从心头涌起,他轻轻用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无力垂下头去。
其实在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对浣玉郡主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早已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也早已不怨恨他们了,只是我不能跟他们明说而已。
我之所以毅然决然跟我的父亲母亲划清界限,只是因为我不想连累到他们,只是因为我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可是这样的打算——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决定,我却没有办法跟你们说清楚;所以现在我只能狠下决心、对着你们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绝情绝义的话来。
对不起,郡主;对不起,母亲;我这样做,确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现在我不奢求你们的理解,只希望以后你们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是非刹那,悲喜瞬间。那一刻凌云心思百转,思绪万千,终于下定了决心。
“郡主,你别说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请自便吧,我累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线条犹如刀刻般生硬,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志超,你怎么这么固执……”
望着凌云那近乎麻木的神情,浣玉有些愣怔,有些困惑,继而大声质问,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为什么
“你可知道常青——我们的母亲思念儿子的迫切心思吗你可知道今天上午她来王府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无助吗你可知道当时她又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她说,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只要你能原谅她,就是让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志超,算我求你了,让她见你一面吧!不为别的,只为了成全一个可怜母亲的拳拳之心,好吗”
望着浣玉那充满希翼的热切眼神,凌云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勉强掩去心底复杂的情绪,先是无措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坚决果断地摇了摇头。
浣玉只觉指尖发颤,像是有谁在她的心间撒了一把滚烫的钢珠,又冷又硬的痛感瞬间滚过心头。
她痴痴对着他的眼睛呆看了半晌,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
凌云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石,窒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微微仰了仰头,努力平复着心里汹涌起伏的挣扎,沉声道:“等一等。”
浣玉道:“你还想说什么”
凌云克制着全身喧嚣说出真相的冲动,沉吟了一下道:“我……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浣玉心里一凉。当他叫停她的一瞬,她曾是妄想着他能够回心转意的,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
那一刻她只觉浑身疲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懒散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凌云此时却神色严峻,剑眉紧紧蹙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凝重与深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求王爷帮忙——郡主,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浣玉芳心不觉颤了一下,目光灼灼望着他道:“什么事”
“这件事情只能是我在见了王爷以后亲口与他说,所以……”说到这里凌云顿了一下,只抬眸望着她,清朗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期望与执着之色。
那一瞬,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不见了所有的嘈杂与迷茫,只有彼此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着。
浣玉缓过神来,轻噫一声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见我爹爹,跟他说明这件事情。”
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冷漠孤寂的背影……
夜色溶溶,月光朦胧;天边星河点缀着璀璨的银光。微风轻拂着树梢,沙沙作响,为这寂静的黑夜带来几分凉意。
晋陵王爷赵甫正在书房里静坐沉思,忽然见浣玉心急火燎过来找他,并告诉他说:凌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当面禀报,不由心里一震。
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斩钉截铁道:“好的。浣玉,你马上带我去见他!”
浣玉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瞳色边缘化出柔和清浅的眸光,“爹爹,他一个晚辈,还需要劳动您老大驾亲自去他那里吗,让他过来见您不就行了!”
晋陵王爷道:“浣玉,你怎么又忘了,现在他身份特殊,又怎么可以随便出来万一走漏了风声,或是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后果何堪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我去他那儿吧。”
浣玉冰雪聪明,焉能不知道这个她只是存了些小女儿的狡猾心思、有意这么说而已。
现在听晋陵王爷这么说了,也正好趁风使舵、顺着父亲的话说了声:“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