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浣玉郡主来到王府花园的地下密室为凌云送饭。
凌云此时剑眉微蹙,有些疲惫地靠在锦榻上,正目不转睛端详着手里一只晶莹剔透的玉佩。
这处隐秘的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室内装饰典雅,摆设精致,满眼的温馨与平和。
桌案上点着几只红色的蜡烛,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像一层迷蒙而神秘的轻纱柔柔弱弱铺在他的身上,衬着他的面目比往日柔和深沉了许多。
他今天穿了件淡蓝色暗纹的圆领长衫,侧脸俊秀,带着几分大病未愈的黯淡与苍白。
冷眼望去,他有着父亲何禹廷的温润与通透;又随了母亲常青公主,矜持疏离之中又带着些许清冷气质,甚至有几分坚实峥嵘,刚强冷峻。
经过几天的安心静养,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此时的他,只出神凝视着手里那只玉佩,眼睛里出现了一瞬的空茫。
玉佩正面刻的是“知己知心”四字,背面是两行小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正是练南春当初赠他的那只玉佩。
闪烁的烛光摇曳不定地恍惚着,将房里的气氛晕染得暧昧而朦胧;淡淡的思绪飘在周围,眼前若隐若现浮现出那张娇美熟悉的面容来。
那天刑场上一场惨烈的厮杀,他与练南春失散了。
自己在晋陵王府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她的下落。那只白鸽已经放出好多天了,缘何依然音讯皆无,他不由焦躁起来。
他知道自己躲在这里固然相对安全些,却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更无法为吕大人昭雪沉冤,将太子之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要是再这样与世隔绝地桎梏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疯的!于是一个念头不觉在心中潜滋暗长起来……
他只是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想着心事,直到浣玉郡主走进来,才蓦的从梦游神思中回过神,有些错愕地望了她一眼,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浣玉一眼瞥见他手中那只玉佩,心中一阵刺痛,不由想起了历历往事。她冷冷哼了一声,重重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凌云心中一阵苦涩,默默凝视着她带着几分赌气意味、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浣玉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踌躇了一下,又转回身来。
凌云纳罕道:“你有事”
浣玉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不咸不淡开了腔,“怎么,没事就不能回来吗”
烛光闪闪烁烁,慢慢暗了下来;与浣玉郡主那带着几分怨气的急躁性子形成了强烈对比。
凌云一呆,只好不语。
浣玉下意识地伸出柔荑般的玉手,轻轻捋了捋鬓角几分凌乱的散发,轻轻咬了咬朱唇道:“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浣玉道:“今天我们的母亲……来了。”
凌云的眼睑忽然颤了一下,“我们的母亲……”
浣玉道:“常青姑姑。”
凌云脸色立时变得苍白。他垂下清眸,掩饰着心口那一阵悸动,半晌无言。
“你怎么了……”浣玉目光煜煜,一眨不眨定格在他的脸上,仿佛生怕漏掉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似的。
凌云努力忽略着心中泛起的情绪,也忽略着浣玉灼热的视线,木然道:“这件事情与我有关系么”
浣玉一愣,遂而激动地叫了起来,“志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凌云喉结滚动了两下,冷冷道:“她不是我的母亲!你见过有哪个母亲口是心非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断头之路的自从在侯爷府她与何禹廷串通一气、把我出卖给李瑞允的那一刻起,我与侯爷府的人便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浣玉语重心长道:“志超,其实你真的误会了她。她自始至终对你都是真心真意的,当初真的是何禹廷欺骗利用了她。
“你知道吗,事后她痛苦极了,整日的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她天天想你,念你,连梦里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双如流光闪耀的黑眸一眨不眨望向他,含了十分期待,直如望到他的心里一般。
案上的烛光还在恍恍惚惚闪烁着。飘摇的灯光,将周围的气氛烘托得迷离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