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公主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痴痴望着她,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浣玉郡主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姑姑,您总不会忘了吧,我跟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啊别说这些事情,就是他身上有几处疤痕,哪个地方有什么胎记,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啊——总之,在我的面前,他是没有任何隐私或秘密可言的……”
在那一刻,常青公主感觉自己像是落入无边的冷海里,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冷得浑身瑟索,牙齿都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是的,她早该就想到的。聪明敏感如浣玉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明明是自己后知后觉,明明是自己迟钝得要命,居然还自以为是地跑到这里来,一件件地把那些事情摊开了说给对方听,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浣玉郡主望着常青公主那痛楚难堪的神色,忽然就笑了起来,“姑姑,您是不是还在怀疑我说的话啊,那我就掰开了揉碎了详细说给您听听吧!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我姑父呢——数月前,他受了重伤,姑父与他血相相符,于是便为他输血疗伤,救了他一命——嗐,我差点忘了,这事您不是刚刚说过么,那我还赘述什么,我只说后来的事吧!
“后来姑父又去浣云阁探望他,中间姑父拿出那个护身符来,问及他的身世……那个时候,我就站在浣云阁门口,他们两个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说着,她带着几分玩味的意味瞅了一眼常青公主,不慌不忙道:“姑姑,要不要我再详细复述一下当时他们两个说过的话啊!”
“浣玉……”常青公主面色如土,不由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志超就是侯爷府大公子,是成麒的亲哥哥,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嫁给成麒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么那也太荒唐了吧!”
浣玉惨笑一声,“正因为我早就知道他是侯爷府大公子,是何成麒的亲哥哥,我才要嫁给何成麒啊!还是那句话,我就是要报复凌云,我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弟弟娶了哥哥的妻子,这等荒唐之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姑姑,你说他会怎么想啊这件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你说世人又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评价他这个侯爷府大公子啊……”
常青公主颤声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有意义吗浣玉,就算姑姑求你了,收回这个荒唐的决定,及时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浣玉蓦地转过脸来,眼睛幽亮的可怕,除了伤痛和绝望,还有陷入疯狂的恨意,“姑姑,您为什么总是一个劲儿劝我改变主意,而不去劝劝自己的儿子啊
“如果您能劝得他改变了主意,亲自来晋陵王府向我俯首认错,保证以后真心真意地对我,永不变心,然后再八抬大轿把我请回郡马府——或许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常青公主眸底情绪剧烈的一颤,苦笑一声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当初为了凌云与浣玉的事情,韦太后亲下懿旨把凌云召进宫中,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无用,以至彻底激怒了太后,招来一场生不如死的杖责,差点要了他的命,就是这样也没能令他改变主意。
虽然她是他的生身之母,可是她深深了解凌云的性格,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改变的——哪怕是让他去死。
浣玉望着常青公主那张口结舌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道:“怎么了姑姑,您也知道这很为难是吧!既然您劝不动他,那也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常青公主眉头紧蹙,想要再说什么,却觉得胸腔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压制住了似的,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浣玉面无表情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眸光一瞬就凉了下去,仿佛烧尽飞灰的一种冷寂,嗓音亦是凉凉的,“姑姑,您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就不奉陪了啊!——香云,送客!”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只留给常青公主一个冷漠孤寂的背影。
常青公主呆呆望着浣玉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天哪,我常青上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啊,你要这样作弄我,惩罚我……”
京城外一片荒郊旷野上。一座新立的墓碑前,伫立着一位白衣飘飘、潇洒俊逸的青年男子。
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黑直飘逸的发,斜飞英挺的剑眉,清朗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清冷轻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颀长却又矫健挺拔的身材,冷傲孤寂却又正气逼人,孑然独立间却又无一不在张扬着强势与优雅。
一抔黄土,映衬着石碑上那几个冰冷的字:应传霖之墓。
那白衣男子默默望着石碑,一脸的落寞与惆怅。
“师兄,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遗愿,没能救出你的妻子与儿女。
“当我十万火急赶到风沙渡时,还是迟到了一步,他们已于我之前提前一日动手杀人灭口了。而且,我还差点中了他们的埋伏,丧命于此……”
他语气沉痛、声音颤哑地说道。这白衣男子正是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