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的确只会考虑自己,仿佛只要他开口,这世上所有的人就必须都得听他的使唤,若不然,就要除去,颇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
其实朝中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王爷怎会养成如此的习性——惯子如杀子,先帝宠爱平王,又因他母亲出身不好,且不是长子,没有机会继承皇位,便对他有愧疚亏欠之心,因而除了帝位,在其他方面都是尽可能地满足以弥补“父爱”。
殊不不知平王却因此更加有恃无恐,养成了事事都要个尖儿的性格,心中对得不到帝位一事反而更加愤愤不平了。
梁文道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上也很惨——除了帝位,他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从小就闷头读圣贤书、学各种技能与家国时政……并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没得到过多少父母的宠爱,父亲虽然立他为帝,也是根据客观约束,“迫不得已”,说不定他心里真正想要的,反而是弟弟平王那种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呢!
若真如此,还真是阴差阳错了!
梁文道心中感慨叹息,面上也难免流露出些许情绪。
儒雅的帝君正低头仔细看那已经复原的汪家一案的卷宗,汪尚书的签字底下,赫然是平王的签字,经过药水的复原,二者重重交叠在一处,看得眼花缭乱。
觉察到梁文道的情绪,他从椅子上起身,笑道,“依梁爱卿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梁文道直言道,“自然是昭告天下,为汪大人一家平反以慰其在天之灵,同时立即下令捉拿反贼平王归案,依律处决,以示正听!”
说完这些话,他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除去平王这个疙瘩,什么都顺了,他的任务顺利完成,国家安定的隐患也拔出了。
然而,对面掌握着决策权的人却并未立时回应他的话。
梁文道心里一紧——几番周折,临到了这个关头,好不容易得了平王作乱的关键证据,皇上该不会心慈手软了罢?
果然,听他道,“我与平王,虽同父异母,幼时也并非一同长大,兄弟情谊并不深厚,但终究血脉相连。”
梁文道一听这话,顿时更加紧张——都到这个地步了,您还说这个,折腾人玩儿哪?!
“我从小就被册封为太子,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比其他兄弟姐妹更重,我那时候就想,为了以后天下百姓能过的好,牺牲一点自己玩耍的时间,这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
不愧是皇上,从小思想觉悟就这么高。
“我从没想过,在我这里是靠着决心,责任感和韧劲儿挺过去的光景,却是别人拼了命想得到的东西。”
他摇摇头,开玩笑道,“早知如此,我便让给他了。”
梁文道心想,幸亏早不知道,要不以你宽厚仁义的性子,真能干得出来!
却听他道,“但是我不能,因为我从小就知道,父皇既然选定了我,就说明只有我能担当重任,我不能逃避。”
梁文道见皇上如此自信,倒是没有想到——先皇对他如此冷淡,外人都看得出来一二,他自己能完全没有察觉么?
“别人……包括梁爱卿,可能在你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都觉得父皇宠爱平王忽略我,”他笑着摇摇头,“其实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