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碧空如洗,沈嘉念学寺里的住持,搬来一张矮桌置于廊下,跪坐在蒲团上抄写佛经。
吃过早饭写到现在,桌边已摞起厚厚一叠,清风拂来,宣纸哗啦啦作响,被她拿一本书压住了。
她腿边蜷着两只流浪猫,一只狸花猫,一只橘猫,因常年在寺庙里流浪,成为了游客前来打卡的“景点”之一。
沈嘉念不过是跟它们玩了两次,今天就轻车熟路地找过来,往她身边一倒,翻着肚皮求抚摸。
沈嘉念写完一张,拿起来放到一旁,把毛笔放在笔搁上,手在酸痛的肩颈处按了按。
这时,院门外传来鞋底踩在沙砾上的窸窣声响。
这脚步声……似乎有些熟悉。
沈嘉念心跳陡然加快,抬起眼帘望去,男人迈步进来,身形修长挺拔,黑发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深邃眼眸看着她。
来了陌生人,沈嘉念腿边的小猫一骨碌爬起来,那只大些的狸花猫跳到院子里,对着傅寄忱龇牙。
傅寄忱看了眼小猫,挥手做出驱赶的动作。
半晌,傅寄忱挑了挑眉,放下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看着面红耳赤的沈嘉念,要笑不笑地道:“傅生指的是我?这是在说我看似深情,实则无情,只会叫人肝肠寸断。”
沈嘉念顿了一下,没有拒绝他。
“你别给我翻乱了,都是按照顺序写的。”沈嘉念推了推他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收拾好,沈嘉念带着傅寄忱在竹林中穿行,石板路比较窄,仅容一人通过,沈嘉念在前,傅寄忱在后。
沈嘉念真的不懂了:“是还不够吗?我可以写更多。”
傅寄忱抬起手臂虚晃一招,让她扑了个空,而他则转了个方向高高举起宣纸,对着檐外的光线,看清了纸上两行娟秀端正的小楷字体。
傅寄忱果然误解了,他手指摩挲着空茶杯,深黑眼眸像是一张铺开的网,将她套牢:“你不是那流浪猫,我也不会让你肝肠断。”
傅寄忱拿食指在她额头上推了一下,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宠溺:“是不是笃定我拿你没办法?”顿了下,看她沾了墨的手指,“还要抄写到什么时候,不跟我回家了?”
倒不是因为多么好喝,而是感觉解了渴。
“没有!”
“然后呢,想当尼姑了?”
“你也没问我。”
沈嘉念又羞又气,偏生拿他没辙。
他有些口渴,也就不讲究了,拨了些茶叶到茶壶里,拿起暖水瓶往里倒开水,洗过一遍茶叶,把水倒掉,再往茶壶里倒入开水。
傅寄忱闻到了竹叶的清香,听到了鸟叫声,感受到了从林间吹来的风,十分清爽惬意,对她的话深为赞同:“确实适合放松。”
屋外的廊下,沈嘉念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执起毛笔,尾端戳在脸颊处,望着院子里晒太阳的猫,脑子里不由闪过傅寄忱刚进来时,吓退猫的画面。
余光注意到傅寄忱从厢房出来,沈嘉念慌忙把纸翻过来,背面朝上。然而宣纸太薄,字迹透过纸背,轻易就能看到,她拿起一叠没用过的宣纸盖在上面。
“这样他的性命之忧是不是就解了?”她慎重地问。
沈嘉念踏过一块又一块石板:“我在寺里住的这几天,心情真的很平静。”
“够了。”住持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如果我告诉你,你会为此半生惊惧,心悸难解,也不后悔吗?”
傅寄忱单手抄进西裤口袋,站在门口等她。
“坐着吧。”傅寄忱抬手阻止,已经起了身,“热水在哪儿,我去弄。”
沈嘉念一霎心头滚烫,到底没有出声反驳,说那两句诗其实没别的意思。
“我去找住持师父。”沈嘉念手撑着桌沿起身,拿走桌上一叠抄好的佛经,折回屋里取出前几天抄写的,摞在一起,“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半生惊惧,心悸难解。
傅寄忱走到廊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周未见的人,眼里深情涌动,片刻后,视线错开,扫了眼桌上的佛经。
她莞尔一笑,在空白的宣纸上信手写下两行字。
趁着沈嘉念不注意,他从一叠宣纸里抽出最底下的一张:“刚刚在写什么,怎么我一来就藏起来了。”
“喂,你还我!”沈嘉念哪里想到他会玩突袭,伸手想要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