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女人在月事期间,情绪波动总会比平常要大一些。
江洛也不例外。
这几个月出门交际,类似的话她其实听得多了。不但赵太后,也有别家夫人隐晦劝过她趁林如海年纪还不算太大,她自己也年轻,他们新婚燕尔,趁早有个儿子为好。
赵太后给她推荐了许院判,沈夫人也极力推荐了此人和太医院的孙御医、百济堂坐诊的刘大夫,别家夫人也或友善、或讨好地推荐过其他医生,还有送出据说很管用的“生子偏方”的。江洛都是当面诚心相谢,回家后一个药方没用,一个大夫没请,除了许院判。
上个月请许院判来给黛玉诊脉,他说黛玉的体弱的确不会影响性命。
江洛原本也以为,她对这类话题早就免疫了。毕竟“她”进林家的门,就是因为贾敏想找人给林如海开枝散叶。做妾的日子里贾敏每个月都请大夫给她诊脉,魏丹烟也曾对她的肚子抱有期待。
但听到冬萱提起,她心里竟然涌上强烈的反感。
她没能控制自己,嫌恶地看了冬萱一眼。
随后,她便看到冬萱由发愣转为受惊、害怕和茫然、思索的神情。
甘梨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嘴唇动了动,不知想劝什么,眼中也满是担忧。
江洛移走视线,暂时不看她们。
她想
那么多说过类似话语的夫人太太,她都依礼应对了。
冬萱对她的心,至少比那些外人要真。
而贴身大丫鬟向女主人提出“求子”的建议,分明稀松平常。
那么,她是为什么发怒
是因为冬萱对林如海起了心思,还是因为她现在是“正房太太”,一句话就能决定“奴婢冬萱”的生死
从甘梨手中抽出棉巾,擦干手,江洛跳过以上所有问题,决定简单粗暴一点。
一,她已经有点讨厌冬萱了。
二,冬萱现在也发觉了她的不喜欢。
三,冬萱想做林如海的女人。
四,不管为什么,总之她不想身边丫鬟成为林如海的妾。
五,林如海对冬萱也没有特殊的欣赏。
六,冬萱的命运完全由她说了算。
好聚好散吧。
江洛平复心情,对冬萱说“去倒了水回来,我有话和你说。”又命甘梨,“你也听听。”
冬萱险些端不稳铜盆,在甘梨的托扶下才勉强出了卧房。
看冬萱把铜盆稳妥交到小丫头手上,没打翻了,甘梨又忙回身看夫人,跑过去搀扶“太太”
她想说冬萱虽然对老爷动了心,但从来没想过背叛太太,想说冬萱是真心为太太好
但太太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说。”
甘梨顿时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江洛小腹微微发酸发胀,便半躺在床上,盖一层薄被。
冬萱低着头回来了。
江洛命“关上门,都过来坐。”
太太好像不生气了
冬萱心内又燃起希望。
太太是不是想把她给老爷了呢
“别不敢坐,”江洛指挥她两个自己拿绣凳,别坐脚踏,“陪我这么多年了,从前还一处守岁,”她指的是她第一年过来的除夕,在芙蓉院养病,“今日坐一坐,不算没规矩。”
甘梨和冬萱都不敢反驳,搬了绣凳到床边对坐。甘梨在江洛一边,冬萱在对面。
日光极好,屋子这么深,还透过玻璃窗,照得床边都亮。
说开之前,江洛先端详冬萱的容貌。的确,这是一张如三月春花一般俏丽可爱的脸,并不比许静雨和盛霜菊差什么,光看模样,林如海不一定会喜欢,但应该不会讨厌。在她身边,冬萱的地位,或者说定位,又很像魏丹烟之于贾敏,是容色最美的陪嫁丫鬟。
甘梨眉目清淡,只能算清秀,不如冬萱美貌。
“你同我说实话,”江洛问冬萱,“你劝我调理身体、以备生育的时候,心里有没有片刻在想,若我有孕,不方便留老爷过夜了,就会抬举人伺候老爷,留住老爷的心在正院”
冬萱慌乱看向甘梨,可甘梨正看太太。
她想张口时,又听见太太淡声道,“说实话。”
“我”冬萱满面紫胀,不知是羞愧还是惊慌惧怕,“太太我我,我是想过可我”
“不必再往下说了。”江洛轻声叹息。
“即便是魏姨娘,先太太把她给了老爷,她也没与老爷亲近过几次,还是一心服侍先太太。”她心里已经完成了对冬萱的割舍,所以语气格外平静,“我猜你做不到魏姨娘那般,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