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艰难地活着，是因为他的命，是全家人舍了自己的命换来的。</P>

这条命不仅仅是他的，其实是全家八口人一起的。</P>

他不能自己处置自己。</P>

再艰难，能活，他都必须活。</P>

为全家人活！</P>

十四明明觉得眼前这个人，浑身的气息让人害怕。</P>

但他莫名其妙就将自己从未对人讲过的话，都讲出来了。</P>

顾舒泽知道到宫里当宫人当宫娥的，都是不得已。</P>

哪个好人家，肯将孩子送进宫伺候人？</P>

哪个好人家的儿女愿意为奴为俾？</P>

那真是没有活路了，不得不找的一条路。</P>

像顾舒泽这样的人，即便在边关对敌，无比艰苦，也从未想到，原来最底层的宫人，每人都是一部悲情剧。</P>

十四从顾舒泽的眼底看到了同情，怜悯，痛惜……</P>

即便尚公公当初选中了他，他也从未在对方眼底看到过这样的情绪。</P>

只有嫌弃。</P>

真的只有嫌弃！</P>

因为他们这些宫人，在大总管的眼里，不过就是能干活，会呼吸的工具。</P>

根本不配称之为人。</P>

工具都比他们强！</P>

因为工具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P>

所以，他们能得到的，只有嫌弃！</P>

但是此刻，十四突然感觉眼睛有些发涩。</P>

在顾舒泽眼里，他是个人！</P>

是个真真正正的人！！</P>

即便他已经不完整了。</P>

对方眼神里也没有一丝嫌弃！</P>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P>

他好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P>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其吐露心声了。</P>

对方当他是人呐！</P>

那是他从未获得过的尊重！</P>

顾舒泽看清了十四眼里的泪。</P>

“我去出恭，你等一下。”</P>

他说完也不等十四回答，转身出了房门。</P>

顾舒泽走到远处，止步。</P>

屋里，很快传出压抑的哭声。</P>

先像春日的小雨，淅淅沥沥，渐渐发展成夏天的狂风骤雨……</P>

顾舒泽靠在墙边，静静的听着。</P>

十四的哭声渐渐低缓，最后终于消弭了。</P>

顾舒泽从旁边的屋里提溜了一壶放凉了的白水，拿了一个杯子。</P>

哭了那么久，总得将水补充些回去。</P>

他重新推开门进屋。</P>

哭过后的十四，脸被他用衣袖胡乱抹了几把。</P>

晚上挖坑，其衣衫上全是尘土，这下好了。</P>

他满脸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像个钻了林子出来的梨花猫。</P>

顾舒泽忍住笑，倒了一杯水给他。</P>

“嘴说干了，喝点。”</P>

十四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水杯，点头若捣蒜。</P>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P>

他吨吨吨喝干了一杯水，感觉有些意犹未尽。</P>

水好甜！</P>

从未喝过这样甜的水！</P>

顾舒泽见十四悄悄瞟自己手里的水壶。</P>

他将水壶递给他：“自己倒。”</P>

十四感激地接过：“谢谢大爷。”</P>

他尚未说出口的需求，对方都知道。</P>

对方知道了不说，还进一步满足了他的需求。</P>

这样的人，如果是他的主人，他愿为其肝脑涂地！</P>

十四灌完了一茶壶的水，终于心满意足得放下了茶杯。</P>

“大爷，您问吧。小的把知道的都告诉您。”</P>

十四说得无比真诚。</P>

笑意爬上了顾舒泽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