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约两刻钟,苏禾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了,正要离去,恰好望见西门那头两个灯笼在黑暗中徐徐靠近。
她心道定是沈阔,忙下阶去迎,果然是他们!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苏禾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了,这才看清沈阔双眼迷离,步子凌乱,醉了酒似的,一只手搭在满头热汗的李贵肩头,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李贵身上。
“你这是……”苏禾闻见一股浓烈的酒气,忙从二人手中接过两盏灯笼,在旁为他们照明,“怎么吃了这许多酒?”
李贵右手扶着沈阔的腰,哼哧哼哧,“沈管向来酒量好,饮酒也有度,今儿不知怎么,竟喝醉了。”
沈阔倒也没全醉,只是脑袋晕乎,脚下不稳,心里却是清楚的,他瞅了眼苏禾,正瞅见她冻得通红的耳朵,灯火下煞是可爱。
今日小阁老请客,为那一万块金砖入在内官监账上而特地谢沈阔的,所以他不得不去,席上还有五六个美人给他灌酒,因小阁老在前,他不好推拒,便都喝了。
有诗云:酒入愁肠愁更愁,沈阔几杯下肚,便想起苏禾前几日她说见着皇帝时那激动的神情,又想到昨日御前的福全公公告诉他的:“皇上看中了上回你带来的那姑娘,你省事儿了,不必再特地送她来。”沈阔心中烦闷,于是自己连灌了十几杯,最后把一整坛子酒都喝完了,回来便成了这个样子。
“你跑来做什么?”沈阔的语调忽的冷了。
苏禾听他语气不好,以为他还为先前的事儿恼她,便愈加轻声细语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说完她自觉奇怪,上回是沈阔无理取闹,又不是她的错,怎么自己还讨好起他了?
待进了屋,苏禾用蜡扦把两掖蜡一一点上,屋里通明了,李贵才搀着沈阔到罗汉榻上坐。他命苏禾照看好沈阔,便下去煮醒酒汤了。
苏禾便用紫砂盖碗斟了杯热茶,递给沈阔,又贴心地屈身下去问他:“你觉着怎么样,可要我扶你去床上歇息?”
苏禾凑近时身上有一股奶香味,令他晕红的两颊更火烧起来,他错开眼,接过茶放在鸡翅木雕花小几上,一手揉着额角,“我无事,天色已晚,你快回去罢。”
“不急,喝醉了酒不好过,我先替你按按,”苏禾说着,缓步走到沈阔身后,两指覆上他的两颞,轻轻按揉起来。
滚烫的额角被冰凉的指头一触及,沈阔迷离的眼神立即清明了,旋即他闭上眼,感受着她指间的律动,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忽问:“你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啊?嗯,算是吧,我爹喝醉了酒,我娘也会给他按额角,按得比我好多了,我爹爹常夸赞她。”
“那你可有为旁人按过?”
苏禾被问得脸热,“没……没有。”
“不过也快了,你将要去伺候皇上,将来他醉了酒你也会为他按揉。”说着,沈阔陡然睁开眼,“你今日是来告诉我,皇上要召你侍寝?”
苏禾手上一顿,心道沈阔怎么知道,“是御前的人告诉你的?”
“你先说是不是,”沈阔回头,定定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