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扇门》作者:[苏] 米·叶穆采夫 叶·巴尔诺夫(2 / 2)

“他们是会回来的。”

耶果洛夫不自然地大笑起来。

“说得好啊!主人出去一会儿,让客人等一等,对吗?”

“完全不是。主人或者是不能,或者是不愿意回来。”

“是不是他们离开了太十陽十系,飞到那个‘艾亚’里去了?”

“鬼才晓得这‘艾亚’是个什么东西。”华西里沉思着说。“有时,我甚至同意别洛夫院士的想法。他检查了甲壳,并认为这种过渡现象是纯粹的生理发展过程。‘艾亚’就是死亡,也可能是类似十陰十间之类的东西。过渡到‘艾亚’,便能获得永生……”

“这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不是的。这是吉斯尼的人想出来的。顺便说一下,这个安黑罗·廷德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在我们飞到那儿之前,他一直和我们一起工作的。吉斯尼的人准备返航时,突然发现廷德失踪了。到处搜寻,也找不到安黑罗。他们只好飞走了。一个月之后,我们在红圆顶的一个回廊中发现了他。他还活着,并且很健康,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发生了什么事,到哪儿去了,吃的,喝的是什么,他一概不记得。只好重新教他,讲给他,告诉他他是什么人,曾在何处生活,让他知道有地球,地球上有人。他糊涂了很长时间。有一次他突然恢复了记亿,几乎把所有的事都想了起来。”

聂奇鲍连科的话被空中的尖声打断。刺耳的轰鸣声,象一个通天柱似地穿入云霄。两个朋友跑到平台上。一架喷气式飞机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划出雪白的条纹。

“这是一种新型飞机。”耶果洛夫用手遮着眼睛说。

声音又突然消失,飞机也消失在蔚蓝的苍穹中。

“可真能叫唤!”华西里摇摇头,“传到地面上的声音还是较弱的,你可以想象到驾驶员在机舱里怎么受得了?”

“那里有隔音设备。”

“方才我说了些什么?”华西里问。

“关于安黑罗的事;”

“噢,是啊!其实我也说完了。我们从火星返航之后,安黑罗回家去了。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留在那里。他本来是个西班牙人,是从委内瑞拉来的……现在决定住在我这里。”

华西里继续说:“你看过我送给奥克珊娜的这面镜子吗?这是牺牲的格利沙·罗果申送我的纪念品……”

“怎么?”耶果洛夫跳了起来。“格利沙牺牲了?”

“牺牲了,而且死得令人莫明其妙。他在红屋顶建筑物的一个‘小房间’里工作。里面漆黑。而我们的爆破手在上一层工作。一个极微小的爆破,毕竟还是有了微震。我们突然听到一声尖十叫,跑到格利沙那里,他躺在地上,宇宙服的帽子被摘掉,脸和头部全打碎了。而格利沙工作的这个‘房间’却完好无缺,只是从棚顶上掉下一点象我指甲那样大的表壳和灰尘。什么东西会有这样大的威力,竟把人打成那个样子,我们始终没弄明白。有人曾谈过某种增长多倍的气十浪十,集中打击作用等问题,其实都是十胡十说。更遗憾的是格利沙恰好在这一天发现一具火星人的十十尸十十体。这本是一件惊人的发现。我们在火星上的五年中除了空甲壳,什么都没发现过,亿万个令人讨厌的甲壳!火星人的实际形态我们只能猜测。当格利沙把这陈列品拖来时,大家高兴得把格利沙抬起来。我们把这木乃伊装在铁制的集装箱内,运到地面上。隔四个钟头又把格利沙送上地面。这面镜子我就自己留下了。”

“什么镜子?”耶果洛夫问。

“就是这一面,”华西里用手指着从火星上带来的镜子。此时它正在微风下缓缓地摆十动。“火星人的十十尸十十体就在这镜子两步远的地方,因此格利沙就把它也摘了下来。我后来把它带回来作为纪念。”

耶果格夫伤心地并仔细地看着这面闪闪发光的椭圆镜。

“同样不可理解的是,”华西里拉着长声说:“火星人要那么多规格完全相同的镜子有什么用呢?每个城里都有几百面……”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两只手支着座位把身十子欠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面镜子。

“它不反射十了!”华西里喃喃地说。

耶果洛夫看了看镜子。它确实什么也照不进去了。它的表面是平的,暗淡无光的,而且也和圆框一样呈现着金灰色。他俩同时跑到镜子旁边,镜子里又反映出他俩的面孔。

“呸!愚蠢!”耶果洛夫说:“不过是各向异十性十的映像而已。你把火星描述得那么恐怖吓人,以后我看到火星上的每块石子,也得怕得发十抖。”

“其实也就对了。”华西里沉思地说,“因为火星上的所有镜子,从没有过这种现象。这面镜子……当它放在我的皮包里时,也不曾有过这种现象。”

“可能是因为我来了,对它起了良好的作用。”

“有可能……好吧,”华西里说。“在总结这些材料的同时,我们可以断言,火星是个危险的星球,但阿库安高原是应该考察的。”

“唉,要是把我也带到宇宙嘛!”他泄气地挥了一下手。

“不要悲伤,老兄,”华西里说,“等抗重力火箭建成之后,你带着你那病肝也不妨走一趟……如果不飞上去问题也不大,你就到特鲁斯卡维茨去喝纳佛突秀酒。”

华西里走了,耶果洛夫来到镜前。他想到成千上万的火星人曾向这明亮的表面照过,他便感到有些不自在。镜子冷漠地映照着耶果洛夫生得并不俊俏的脸,红色的房顶、大地和在绿油油的田地里吱吱作响的电动拖拉机。耶果格夫感到在这明亮的平面上浮着一层白霜。他用手挨到它,遍体颤十抖了一下。镜面竟是个软的!他拿起一根火柴想抠掉那一层白霜,在映进来的绿色田野上出现了一道浅沟。耶果洛夫很惊奇,他看了看火柴头的尖。镜子里的痕迹逐渐长好,一会就恢复了常态。

“真有趣。”耶果洛夫哼了一声,并把镜子移得更近一点。

“萨沙!萨沙!”他听到聂奇鲍连科高声唤他。

他低头向下青了一眼,华西里脸上显现出悲痛的神情,手里捏着一卷报纸在大门口向他招手。

“从这跳下来吧!”他喊道。

耶果洛夫跳到潮十湿的有弹十性十的土地上。华西里被夏季强烈十陽十光照射着的面孔,此时却是十陰十沉严肃的。

“该读吧。”他指着第二版说。

“……我们得到消息说……”耶果洛夫的目光在小小的铅字上快速滑着……“‘昨天在波土顿发现宇航学家阿里弗雷德、包里亚姆、阔勒捷尔和捷伊姆斯、吉斯尼等人的十十尸十十体……凶手没有归案……十十尸十十体上没有查到任何外伤,也没有毒素,死因不明,法医张惶失措……’这是怎么回事?”他问华西里。

“把它读完。”聂奇鲍连科气愤地说。

“著名的火星考察者被害的原因是,他们于几天前写了几份报告。报告中说:在火星大首都发现有档案库和开这库门的钥匙,用这把钥匙可以打开通往臭名远扬的‘艾亚’的大门。这一发现将无限增大人类的威力。泰晤士报记者阔勒捷尔和吉斯尼供稿。”

他们默默地对视一眼。

“火星竟是如此可怕!”宇航员激动地说,“他的魔爪竟伸到地球上来了。火星人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秘密。”

耶果洛夫沉默不语,但这消息使他也十分不安。不知为什么他竟想到,安黑罗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吉斯尼等宇航员之死,他应该是知道的。

“不排除这样一个情况,不定哪天会发现华西里·聂奇鲍连科完全没有外伤和毒迹的十十尸十十体……”宇航员盯着房门前花坛上生长的蔓生水仙花突然这样说。

耶果洛夫瞧着自己在花坛旁留下的脚印说:“你那位安黑罗对这个问题是什么看法呢?”

“他还不知道,我马上叫他。”

华西里走进房屋,一分钟后廷德也走出来了。

安黑罗美丽的脸上竟没有丝毫不安和激动或者同情的表情。

“他在考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耶果洛夫不由自主地想。

“多么可悲的消息。我曾非常尊重他们。”廷德说。

他的面孔仍是死板板的。

“也许他的面部表情就是这样的,成是根本没有任何表情?”耶果洛夫想。

他们都坐在门前的长条凳上。奥克珊娜剪了几朵水仙花。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牺牲的都是在红屋顶中工作过的人。罗果申、吉斯尼的人……下一个该是谁了呢?”

“我,”安黑罗突然冒出一句,就笑了。

耶果洛夫第一次看见廷德是怎样微笑的,眼睛仍是死一般的冷淡,而嘴却在笑声中十抽十搐。

“你为什么这样想?”华西里问。

“按着你的推理,认为火星人在隐藏自己的秘密,那么下一个应该是我。吉斯尼的人拆开了档案库,因而牺牲了。格利沙找到个木乃伊,也因而牺牲了。而我……在我……在我失去记忆以前……我也到过罗果申牺牲的那个房间。那里有已干枯的火星人的十十尸十十体,有一面镜子,墙上和棚顶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十字……”

“什么十字?”

“我怎么知道?我是拿着电筒去的。电筒坏了,那时我把电池两端通过石墨夹子做成一个小电池弧。于是我看到这个火星人的十十尸十十体,一面镜子,墙上和棚顶上还有些闪闪发光、很象十字的小星点。这时我的电弧突然大亮了一下,可能我把两个电池靠得太近了。”

安黑罗讲时,表现出很勉强的样子,好象有什么在妨碍着他。

“后来呢?”耶果洛夫急不可耐地问。

“传来一种轰鸣声。声音很大,就像飞机起飞时发出的声音。电弧熄灭了,声音也消失了。我从这个房间出来,在走廊里迷失了方向。按我的计算只过了两小时,但当碰到你们的人时,华夏,他们说我已失踪了一个多月,而阔勒捷尔组的人已完成工作任务,返回地球去了。”

“而您的材料……您后来又到过那个房间吗?”耶果洛夫问廷德。

“当然。但我再没发现任何小十字。”

“好啦,兄弟们,”华西里站起来说,“我该走了。在地球上不必过多地关心火星上的事。有一个人在等我……”

耶果洛夫回到平台上。奥克珊娜和安黑罗留在小花园里,低声谈着话。

耶果洛夫躺在木板十床十上把镜子偏向自己,通过镜子细看奥克珊娜。他感到安黑罗紧紧地贴在她的耳边。

耶果洛夫把水仙投向了镜子,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作出这种举动。

突然后面传来呼喊声。耶果洛夫把镜子松开,惊诧地回头看看。安黑罗和奥克珊娜从长凳上直接倒在花坛里,他们笨拙地在那里挣扎着要站起来。耶果洛夫从平台上跳了下去。

“在同一天早晨第二次从平台上跳下去,这将成为正常的行动。”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扶起少女和西班牙人。

“发生了什么事?”耶果洛夫问。

奥克珊娜的脸既难为情,又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有一决紫斑。耶果洛夫嗅到一种难闻的气息,

“不知是什么把我们推了一下。好象掉下来一个云十十团十十。是个臭气十十团十十,立刻又消失了。”

“不,不是气十十团十十,好象天棚带着塑造品打在我们身上……就出现了这特殊的气味,它很象垃圾里散发出来的某种腐败物的气味。”奥克珊娜说。

“没摔伤吗?”耶果洛夫问。

她摇摇头。耶果洛夫向四处打量,除了被破坏的花坛而外,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发现。

怪味逐渐稍散了。最初非常强烈,令人作呕,后来变得十温十柔。

“浓缩度在减弱”,耶果洛夫想,他知道最好的香十精十高度浓缩后,也会发出难闻的气味。当他吸进十温十柔的幽香气味时,他寻找这气味的来源。

“水仙!”他突然恍然大悟。

他向平台望去。脑海里出现了模糊的猜想。耶果洛夫瞧了一眼安黑罗,发现西班牙人也在望着平台,看着这不平凡的镜子。这个青年学者的面孔使耶果洛夫十分惊异,只有对久已渴望到手的东西才能有这样贪婪地注视。

“难道镜子没在您手吗?”廷德断续地问奥克珊娜。

“镜子?什么镜子?噢,这面镜子啊!我把它给了萨沙和华夏。”少女稍带奇异地、安详地说。

她也发现廷德的不安。

“这里一定有问题。”耶果洛夫想。

他的注意力被大门外的声音吸引过去。

奥利嘉·潘捷列耶夫挪和巴维奇走进院子来。

奥利潘捷列耶夫娜穿着胶靴和皮上衣,她没好气地对巴维奇说:“可我对你说,他肯定是喝醉了,明白吗,喝醉酒了!”

巴维奇一只手中夹十着带有铜锁的旧公文包,另一只手拿着一米长被折断的木杆。

“这是物证,奥利嘉。”巴维奇摇晃着木杆说。

“发生了什么事,十妈十十妈十?”奥克珊娜走到他们身边问。

奥克珊娜和耶果洛夫透过许多插话和叹息,以及种种障碍,好不容易才把问题弄清。

原来是奥利嘉和巴维奇在检查地里工作时,发现冬小麦地里有一道深沟。看到被折断的麦秧和翻开的土地,他俩便去找拖拉机手。拖拉机手科丘本克坐在自己的机器旁用莫明其妙的目光看着碧绿毯上的一道刀痕。他用一些十胡十言乱语回答奥利嘉和巴维奇的问题。他楞说天上掉下来一个木杆,自己在田地里穿过,就留下了这一道深沟。巴维奇手中拿的这段木杆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科丘本克证明说,最初这道沟有三米深。后来它变浅了,好象要长死一般,麦秧也挺十直了。当奥利嘉和巴维奇到来时,地里只剩下一道浅沟,所以他们误认为是拖拉机手喝醉酒干的。拖拉机手也确实是喝过酒,因此引起奥利嘉发怒。

耶果洛夫思索这件事。后来他发现安黑罗已不在他们身边。看来他是趁机溜了。

耶果洛夫打开华西里的房门时,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这西班牙人。但房间里并没有人。耶果洛夫走到平台上。

廷德背向着耶果洛夫,手持一根黑色金属的细杆支在镜子金灰色的外缘上。安黑罗把细杆的另一端靠在自己的身边。给人的印象是西班牙人在为病人听诊。空气中响着低低的嗡嗡声。

“安黑罗!”耶果洛夫叫了一声。

廷德好象被蜇了一般,跳离了镜子。他注视着耶果洛夫。他的视线是可怕的,残忍无情的……

奥克珊娜走进华西里的房间时,听到轻轻的呻十吟声。它是通过玻璃门从平台上传来的。少女跑出去,发现耶果洛夫躺在培育壮苗箱子后面的地上。奥克珊娜扶他上了十床十。几分钟之后,耶果洛夫睁开了眼睛。

“他走了吗?”

“您说的谁呀?”

耶果洛夫没说什么。他疲倦而又疏远地看着那少女。

“您怎么了?”奥克珊娜不安地说。“还是请个医生吧?”

“请医生?”耶果洛夫说。“不必请医生,我一点病也没有。这是太十陽十。我很久没这样晒过太十陽十了。”

他认真地细看自己的双手。

“奥克珊娜,除了华夏,恐怕只有你和安黑罗谈话的机会最多。他给你的印象如何?”

少女的脸色有些绯红。

“我不知道。他很漂亮……”

“仅仅就这一点吗?”

“我觉得他非常冷淡,并且是很难理解的人。”

耶果洛夫突然微笑着坐在木十床十上。

“您可能感觉到,奥克珊娜——奥克珊娜你听我说,我马上要见见华西里。他在哪?”

“他带瓦利娅乘自己的自动飞机兜风去了。如果今天早晨您打个电话来,就不需要乘‘伏尔加’小车在泥里跑路了。”

“我怎么知道华西里有自己的自动飞机呢?他的机舱里没有电话吗?”

“有的。不过值得去打扰他们吗?他们本来就不大顺利。十妈十十妈十不大喜欢瓦利娅。她认为华西里应该找别的女人作他的妻子。”

“什么样的女人?火星上来的吗?”

“不是,但也要类似的……”奥克珊娜笑了。

耶果洛夫想了想。

“奥克珊娜,亲十爱十的,我急需见到华西里,怎样通知他呢?”

“看,他们在这儿呢!”奥克珊娜向地平线指了指。

“在哪?”耶果洛夫尽量想看清田野上面的完点。

“太十陽十的辐射使您眼病,”奥克珊娜一边扶着耶果洛夫的肩膀,一边说:“往镜子里看。看见吗,就是这个小亮点。”

“在哪儿?”

“上帝呀,这不是吗!”奥克珊娜用手指触了一下镜子。

“小心!”耶果洛夫抓住少女的手喊了一声。

但已经迟了。黝十黑的手指肚接触到镜面的亮点上。奥克珊娜脸色苍白地急忙把手十抽十回来。

“哎呀!”她喊了一声,摇动着手。手指上出现一个血点,指尖的皮破了。

“快叫车,快!”耶果洛夫紧张地说,“他们发生了不幸。”

他跑到栏杆前从平台上跳了下去。“今天这水仙花可倒霉了,他已经第三次从平台上跳下去……”他下意识地想着。

他转过身来,向上喊道:“奥克珊娜,快用桌布把镜子盖起来,千万不许任何人去碰镜子的表面!”

少女把手指含在嘴里惊奇地看着耶果洛夫跳上摩托车后每一个紧张的动作。地质学家的不安也传给了她。她看了看地平线,那里已看不到华西里的自动飞机。

当耶果洛夫一窜一跳地把摩托车开到事故现场时,那里已经停了一辆汽车。一位农艺师发现自动飞机的坠十落。他从汽车上走下来,踏着地垄向前走去。耶果洛夫追上他,他们便一起向前跑去。

跑了几步他们停下来。自动飞机倒在刚刚耕完的土地上。发动机和透明的机身被一个肮脏的黄色带道的布盖着,上面还有斑斑血迹。机身两侧和玻璃上都有红色血点。

耶果洛夫惊恐万分地跑上前,推开了舱门。

坐在十操十纵台前的华西里倒在他的脚前。他和农艺师把宇航员变得十分沉重的身十体抬到一旁,放在地上。又抬出一个高个、面色苍白的少女,她那淡蓝色的眼睛稍稍睁开着。

农艺师扯开了宇航员的衣领,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

耶果洛夫细看他好友那青白的脸,心想,“华夏你说得对呀,火星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还在跳!”农艺师高兴地喊叫一声。

他跪在华西里头部的前面,有节奏地作起人工呼吸来。

耶果洛夫去抢救少女。

“哪来这么多的血呢?”地质学家紧张地想。“他们的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啊。”此时他突然想起奥克珊珊手指上樱桃般大的血点。他气愤地甩着自己的头,想驱开这荒谬的思想。

瓦利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瓦利娅!瓦利娅!”耶果洛夫唤她。

“快看哪!”农艺师喊道。

耶果洛夫首先看看农艺师。看到他红砖色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惊奇的蓝眼睛,一只晒得发红的手在指着自动飞机。

玻璃上已没有血点,机身下面流着的血也不见了。全部消失了。方才还遮闭整个机身上的那块布,现在变成一小块白布放在机头上。

“见鬼!”耶果洛夫喊着又跑过去,把那小块破布收在衣袋里。小布又湿又凉。

此时华西里睁开了眼睛呻十吟起来。

“瓦利娅!”他叫了一声。

救护宇航员和他的未婚妻,请医生,讲述事故经过,向家人解释说明,所有这些事占据了下半天全部时间。虽然华西里反对,但还是强迫他喝足了加马林果酱的茶水,又迫使他躺下了。母亲在他的周围压了许多枕头,他发狂似地转动着两只眼睛,把宇宙中所有的星球都搬出来作证,说自己根本没有病,而且也不愿意躺着。但是坐在十床十两旁的母亲和奥克珊娜是丝毫不留情的。

“请你们理解,根本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自动飞机在田野上两三米高处飞行。然后不知什么东西击了我们一下,我们失去了知觉。仅仅如此。根本没必要让我卧十床十,搞那时髦的宇宙预检。”

“我已经说道,除非跨过我的十十尸十十体,”奥利嘉·潘捷利耶夫娜用枯瘦的小拳按住儿子的肩头说。“躺着吧。”

奥克珊娜和耶果洛夫互相看一眼,大笑起来。

耶果洛夫回到手台上去,他感到非常疲劳。

太十陽十已经西下了,但红色的晚霞照得天空还很明亮。整个小村庄隐没在逐渐变浓的暮色中。

耶果洛夫取出从自动飞机上拿下来的那小块不知名的破布块。此时它已变得极小。耶果洛夫把它拉开,在灯光下细看。小块块还能透过光来。

“皮!人皮!是奥克珊娜手指上的皮。”他小声地念叨着。

……

华西里在鹅十毛十枕的包围中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这时不知是谁坚决地拉他的手。在淡淡的月光下,他看出他好友的身影。耶果洛夫站在那里,用一个手指紧紧压住双十唇。

“别出声,”耶果洛夫说,“你能走路吗?”

“能。又发生了什么事?”华西里说着跳了起来。“瓦利娅出了什么事吗?”

“瓦利娅一切都好。你跟我来!”

耶果洛夫在前面引路,把脚抬得高高的。整个房子里都悄然无声,只有奥利嘉·潘捷列夫娜的房门下还透出一道金黄色的光。

耶果洛夫把聂奇鲍连科引上二楼。在座灯暗谈的光线下坐着一个陌生人。

“萨穆伊连科大尉,”陌生人站起身自我介绍说。

华西里握了握伸过来的手。

“这位同志是来逮捕廷德的。”耶果洛夫说,“安黑罗杀了吉斯尼,盗窃了资料而逃跑了。”

“什么?”华西里挺十直了腰说,“你能意识到你说的是什么话吗?”

“当然很清楚。时间很紧迫。这位同志很走运,到这儿来首先遇到了我。廷德是个可怕的凶手。”

萨穆伊连科说:“美国人要我们逮捕杀死四位探索火星的著名宇航员的凶手。”

“他这是为什么呢?”华西里大喊一声。

“为了取得控制人类的权力,金钱……其实鬼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耶果洛夫说。

“我应该进行一次搜查。你们同意作见证人吗?”

华西里仍然糊涂,却也点了点头。

“廷德哪去了?”

“他和奥克珊娜看电十影去了。”耶果洛夫说。

华西里默默地低下头,咬紧了嘴唇。

“你们俩人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他说。

十分钟以后,耶果洛夫和萨穆伊连科拖进来一个黄色大皮包。

“阔勒捷尔的笔记全在这里。”耶果洛夫说。他的脸由于紧张变得绯红。

“所有这些东西都应该充公。”萨穆伊连科严肃地说。

他拿出文件夹带着有所担心的样子作了记录。他的手中出现了微型照相机。

华西里象作梦一样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他好象不能理解别人所说的话。

“他需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他喃喃地自语着。

“你不理解,干什么?”耶果洛夫激动地把一叠照片送到宇航员的面前。“这就是那些小十字,阔勒捷尔根据这些小十字译出了最后一个火星人的笔记。你看到无数的几何图形吗?根据这些图形阔勒捷尔确定出通往艾亚的、尚未封锁的一扇门的方位。明白了吗?”

“好吧,就算是火星上有这样一扇门,而且也还在起作用……”

华西里看着萨穆伊连科认真地取出沉重的红色晶块给它们拍照。华西里对它们十分熟悉。他从红屋顶的栅顶上和墙壁上抠下几千这样的晶块。

“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耶果洛夫嚷道,“这扇门很可能是反宇宙空间的一个界限。它可能有非常特殊的十性十能……”

“好吧,就算是这样,”聂奇鲍连科打断了他的话。“要知道,阔勒使尔、吉斯尼并没有拿到这扇门,他只是知道了有关它的事。门不是留在火星上了吗?还需要找到它。安黑罗为什么要杀害……”

“哎呀,你这傻瓜!”耶果洛夫急忙说。“最主要的东西你还不清楚。”

他从柜子上跳起来。

“走,让他在这里吧,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耶果洛夫指着为皮包内所有物品都一一摄影的萨穆伊连科说。

华西里懒懒地跟到平台上去。耶果洛夫把他带到十床十边,上面挂着火星上带来的镜子,它的金箍放射十出时隐时现的寒光。

“你摸十摸。”耶果洛夫小声说。

华西里碰了一下金箍即刻把手十抽十回来。

“怎么,烫手吗?”耶果洛夫大笑起来。他好象是幸灾乐祸。

“不热,但是……”

“不热,却还烫?是啊!”耶果洛夫动作忙碌,他想把这秘密马上讲出来。“这还是次要的,”他说。“你看镜子里,那里有什么?”

“有什么?呶,夜晚,月牙,小房屋,”华西里莫明其妙地列举着。

“是的……这呢?梢长而发黑的?这是什么?”聂奇鲍连科仔细地向镜子里看。

“干草垛。”

“草垛吗?太好了。这太、太好了。”

耶果洛夫走出去,举着一杯水进来。他把水杯放在十床十上,从衣袋中取出打火机。嚓!——带着烟的小小火舌照亮了夜空,发出了汽油味。耶果洛夫把火送到镜中照射十出来的草垛前,就把打火机熄了。

华西里大叫了一声。他凝视着镜中,那里继续燃十烧着火。

耶果洛夫小心翼翼地搬着华西里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村庄。

地平线上烈火冲天,金红色的火舌从这里也看得清清楚楚。火舌的上面飘浮着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的浓烟逐渐在夜空中散开。血红色的水,流在土壤里。

“你干的是什么事?”

“安静点!”耶果洛夫说。他用嘴含了口杯子里的水,细细地向镜中喷十出。

华西里听到远处一种声音。地平线上的火焰向上窜了两窜便熄灭了,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的蒸气在月光下缓缓上升。

“不能再多喷了,否则会闹水灾的。”耶果洛夫平静地说。

“这就是它吗?”华西里指着镜子悄悄地问。

“是它,老兄,正是它,”耶果洛夫急忙回答说。“它就是唯一的通往‘艾亚’的敞开的门。在火星上它曾失去了效能,而到穆兹阔夫卡却又敞开了。罗果申所找到的火星人没来得及关上它,它就这样半敞开着在那里停放了五百万年,也可能没有百万年。安黑罗决定利用它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你该明白,他在吉斯尼事件之后到你这来的目的了吧?你看到失火的情况了吗?你知道吗,你那一个马力的自动飞机竟被奥克珊娜小拇指一点,便击落在地上了。当然是无意的啰!现在你理解到它的威力了吧?”

华西里此时才恍然大悟。一系列的事情此时很合逻辑地形成一个锁链。

“捡到的这个东西,可真不一般!”他拍了一下耶果洛夫的肩头,轻声说。“咱们这是扯住了火星上魔鬼的尾巴!”

“现在咱们该马上给它洗礼,马上给这龟儿子洗礼!”耶果洛夫喊着说。

朋友们回到房间。

“还有许多要照吗?”耶果洛夫问萨穆伊连科。

“马上就完。”

华西里愁眉不展地坐在那里。

“你怎么了?”耶果洛夫喊着说。“这样的发现,应该高兴啊!”

“不知道。我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宇航员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廷德已经不是第一次登上其它星球。”

“完了!”萨穆伊连科轻松地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把镜头对准耶果洛夫和聂奇鲍连科。“这是最后一个物证,是给我自己作纪念用的。”

“不要,不要!”他俩摇手表示反对,“完全没必要!”

门开了。廷德走进屋来。他把坐着的人扫了一眼,看看打开着的皮包,带有环扣的很象死蛇皮的皮带,晶块,照片,笔记等——他完全明白了。

华西里用深深遗憾的目光久久地望着这西班牙人。耶果洛夫和萨穆伊连科十交十换一下眼色。上尉带着废倦的表情掏出了红色小本放在膝盖上,但不知为何却没有站起身来。

廷德再也没看谁一眼,便到平台上去了。室内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看样子他们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安黑罗手持火星上带来的镜子走了回来。他把它稍偏斜着摆在地上。然后取出黑色的金属杆,用它在镜框上划了一圈,远处传来金属的轰鸣声,宛如天空中飞行着喷气式飞机。廷德拿起桌上一叠照件用力甩在镜中,它们即刻消失了。红屋顶上取下的晶体、笔记、录音带,吉斯尼兄弟的日记,还有带蛇皮皮带的黄色皮包,也都扔进镜子里去了。所有这些东西都毫无声响地消失了。

“我们为什么不站起来?”耶果洛夫惊奇地自问。

廷德走到镜前,回了回头。

耶果洛夫感到自己的理智好象湿十漉十漉的西瓜子一样要滑走、离开他。重重的东西压在他的头上,把头压在胸前。他想:“这头立刻就要炸开。”

坚持时间最长的是萨穆伊连科。当廷德失去正常人形,化在空气中的最后一瞬间,大尉想跳起来,廷德回了回头,大尉便摔在沙发上了。他的像机咔嚓地轻轻响了一声。

“我没杀害吉斯尼的人。他们……”安黑罗的叫十声达到最高音,忽然中断了。

萨穆伊连科的自豪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活着的火星人的唯一照片。摆在形成正三角位置上的三只眼睛发出强烈的光芒。这眼睛看来是无比十精十明的。

耶果洛夫拿起了闪闪发光的金灰色的椭圆形的镜子,它很平凡地反映着现实的一切。通向“艾亚”的最后一扇门被关上了。

谁又知道它将关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