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少年》作者:[日] 加纳一朗(2 / 2)

“刚才我挖了一个埋你的坑。哼!我以为你死了呢,可是你还活过来了!”小伙子一边看着他痛苦地挣扎,一边唠叨著,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救救我,我要喝水……救救我吧……”

他的嘴里除了沙子就是泥。嗓子眼儿干渴得麻木了。

“你还记得为什么在这里吗?”小伙子问。

他静静地摇了摇头。

“你真幸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弱地说:“水……”

“我特意为你挖的坑,请进去吧!”

小伙子把视线投到自己脚尖的前方。那里也许有他说的坑吧,但是他看不清楚。

小伙子审视着他的脸。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的名字叫……”

他挤命的想着。名字,我的名字……强烈的疼痛袭击他的头部,白花花的漩涡又开始在周围转起来。

他又晕过去了。他就是小野崎次郎。

当他再次苏醒过来时,那个年轻小伙子已经不在了。

在蔚蓝的天空下,海泛着白十浪十。只有波涛声传到沙丘上。

次郎拼命地站起来。就在他站起来的一刹那,他看见了沙地上挖好了的一个很大的坑。

是呀!次郎想起来了。刚才有个小伙子,那个家伙对我说了可怕的事。什么“我挖了一个埋你的坑!”——那不是梦。我记得他是个凶狠的家伙,长着一对冷冰冰的眼睛。

不过,我没有被埋掉,还活着。在沙地上印着轮胎的新鲜的痕迹。

可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次郎想回忆以前的事。然而对他见到那个目光十逼十人的男人以前的事,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小野崎次郎由于脑子受到撞击,过去的事自不必说,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回忆不起来了。

小野崎次郎好不容易在亘和他的父亲的帮助下找到了幸福,但是,这时却落得个连自己的身分都不明白了的境遇。

小野崎次郎什么时候能回到母亲和朋友约身边呢?

四、警官的报告

贺屋登志子坐在亘家的客厅里。在客厅里那个没有厚度的钟准确地指示着时间。

登志子面前坐着亘,但是两个人已经沉默了好长时间。

次郎失踪已有三天了。

登志子曾有过这样的指望,凭着亘的奇特的力量,次郎的下落会立刻知道的。但是,这次却远没有那么顺利。

“在离开我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的。”亘回答着登志子提出的疑问。

“那……怎么办才好呢?”

登志子似乎忍耐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沉默,焦急地问“怎么办才好”这句话,在这三天之间不知重复了几十次了。

“今天立原警官会把汽车漆片的分析结果告诉我们的……”

“从那么一星半点的漆片能了解到什么呢……”登志子疑虑重重。

那天立原采集到的汽车漆片只有火柴头那么大。警官也真不简单,连这么小的薄薄的漆片都找到了。这一点不能不叫人敬佩。

“但是,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线索。已经过去三天了,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次郎的消息……”

亘在说话时,门铃响了,过了一会母亲领着立原警官走了进来。

“呵!亘君和登志子又在开分析会议呢!”

立原到底是警官,他非常有礼貌,进屋后,立刻脱帽拿在手里。

“事情进展不顺利呀!我们绞尽脑汁,也还是找不到线索,警官先生,您有什么好消息吗?”亘首先开口。

“次郎的下落同以前一样,没有线索。我今天来是告诉你爸爸漆片分析结果的,和与此有关的一点点线索!”

“爸爸到晚上才回来,能先告诉我们吗?”

“好吧。”

这时母亲瑞上茶来,立原警官就当着三个人讲了起来:“汽车的喷漆呀,你别看这是比纸薄的漆片,它是分好几层的。每年都喷漆,并且每年都不一样。每层漆的种类和喷漆方法也不相同。因此,弄清了这个,就可以断定汽车的牌号,同时就知道它是哪一年哪个厂家制造的。因此,我们把前天在现场搜集到的漆片一分析,就查到了那辆车是一九七三年型东京汽车制造厂制的‘桑洛德’牌车,颜色是银灰色的。”

登志子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从那么一星点漆片就了解那么多事情啊!

“我们弄明白这一切之后,就调查了全市所有的这种车子,一共有一百二十辆,我们一辆一辆地查。这是非常需要耐十性十的工作。我们分头去搞。还没有全部查完就发现了我们要查找的那辆汽车。”

亘睁大了眼睛问:“怎么找到的?”

“有辆被扔掉了没有主人的车,地点就在目里区内的一条狭窄的过道上。我们迅速驱车赶到那里,一调查,那个车的喷漆和采样的漆完全相同。并且车的前部好象被什么碰瘪了,还有血污……”

“次郎果真……”

“也许被撞了——这部车是偷来的车。也许在偷车的半路上撞着了次郎君。”

“那辆车现在放在什么地方?”亘上前探着身十子问

“已经带到局里来了。正在取指纹。”

“能给我们看看吗?”

“你们看它做什么?”

“让我们看看,拜托您了。我们想看看撞次郎君的车。”

立原警官也许意识到亘的要求绝不是仅仅出于兴趣和好奇,沉默了片刻,看着亘那严肃而认真的表情说道:“好吧,那就跟我来吧!”

“谢谢。”

“可不要给人添麻烦啊!”至的母亲瞩咐着,她听见了儿子的要求,但没有加以阻拦。从这点上看,她似乎非常清楚亘在想些什么。

“登志子也一块来吧。”亘叫着登志子。

登志子高兴地答应了。

立原警官、亘和登志子三个人一道来到警察局。

那辆被怀疑的车,停在后面的车库里。检指纹的工作已完毕,车内洒着许多为了取出指纹用的白粉。

“就是这辆车,犯人在车里面留下的只有一条旧十毛十巾……”

“十毛十巾?”

“上面印着‘兼吉商店’字号的十毛十巾。”

“警察局的侦探,是不是要到那家商店调查一下十毛十巾发给哪些人了,然后一条一条地核对一下十毛十巾的主人啊?”

“哟!亘君好象喜欢推理小说呀,你知道得很详细呀!但是,在这以前要查一查已经在警察局挂了号的汽车盗窃犯。从这辆车被打开的方法看,不象是初次作案的小偷,我认为他是挂了号的家伙!”

“也就是调查一下犯罪的类型吗?”

“是的。”

“那条兼吉商店的十毛十巾上面没有印着商店的住址吗?”

“你真问到关键地方了。亘君你完全可以当一名出色的侦探了!其实既有地址,也有电话号码。我$放过它。喏,全记在这笔记本上。”

“告诉我吧!”

“你想调查去吗?”

“我倒有一点这种打算,也许能调查到的。”

“噢?……但是,我想不容易的吧。就是专门的侦探,要查明一条十毛十巾的下落,要花费时间的呀,不过也不是机密,告诉你吧!”他完全被亘的热心征服了。

警官笑着打开笔记本,把写在上面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了亘。

五、没有时间的时间

寺山亘和登志子约定好在两个钟头以后见面。

亘一进家门就对母亲说:“十妈十十妈十,有了线索了,我要亲自去调查,把时间振动源再给我用一下吧。”

“爸爸知道了要批评你的!他不是一再说不能轻易拿它玩吗?”

“我只需要用一会儿。求求你。也许会弄明白次郎的下落的。”

“是吗!那倒是应该帮忙的。不过你不能乱用一气,要适时适事呀!”母亲叮嘱着说。

“那当然,谢谢。”

亘从电车上下来又坐上了汽车,不一会来到日本桥的兼吉五金批发商店。

“就是这……”

亘大步流星进到兼吉商店里面。

“欢迎您!”里面的店员招呼着客人,现出惊奇的神色,心想,这小孩到底来干什么呢?

“请问您点事。你们商店曾经发过十毛十巾吗?”

“十毛十巾?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问这个?”

“再过一会,警察局也要派人来问的。实不相瞒,是这么回事,我的好朋友忽然下落不明,多少与您这十毛十巾有点关系,详细

“哎……啊……好!”

店员一听说有人失踪,立刻来了兴头。商店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种五金器材时而搬出,时而搬进。亘曾想,店员一定会拒绝他说:“没有工夫和你说话。”但是出乎意料,店员一边回忆着,一边热心地给他讲起来;

“三年前的夏天,我店只订做过一次印着商店名字的十毛十巾。不是发给顾客的,是为店里人做的。”

“只做过一次吗?”

“嗯。对客户是每年的中元节送给茶杯。十毛十巾主要是给店里的和给店里进货的工作人员发的。”

“做了多少条?发了多少条?”

“作了一百条左右,发下去多少条嘛……记不大清了。店里共三十人,加上经常出入的搬运工人,共有七十人左右吧。”

店员忽然停住谈话,望着亘。

“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呀。”

“是吗,谢谢……”

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想再打听什么,谢过了店员,走出了兼吉商店。

豆来到大楼和大楼之间的僻静无人的地方。从衣袋里取出了那个黑色的象胭脂盒一样的小匣子。

“咔嚓……”小匣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亘和亘周围的空气象一股烟一样飘动起来。亘被包围在这烟雾之中。如果这时有人在一旁观看的话,不管他怎么定睛地看,也只能看见亘的身十体晃晃悠悠,越看越不清楚的吧。

亘的身姿在越来越浓的烟雾中渐渐看不见了,好象也变成了烟雾。

这里空气热十乎十乎的,柏油马路也都烤软十了。太十陽十就在头顶上。唤,这是炎热的盛夏季节。

兼吉商店正在给每个店员发新的十毛十巾呢!分十毛十巾的那个人正是和亘谈过话的那位店员。那位店员擦着汗,突然望了一下出入门,他发现那里有一个少年,便问:“有什么事?你来干什么?”

少年摇摆头,转身就无影无踪了。店员发现,在这么炎热的夏天的偏晌午,那位少年却穿着冬天的衣服。

那一天,兼吉商店的人们和进进出出的所有人,都处在这个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穿黑色衣服的少年的严密监视之下。少年不惹人注意地在领到十毛十巾的所有人的指纹上进行了化学试验。同时和自己带来的同样的纸加以比较。

少年手里拿着的试纸是非常灵验的,它只要贴到人们的手指触及到的地方就可以清晰地印下指纹来。

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取到他要取的指纹——兼吉商店的仓库管理员,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然后就再也不见了。

这,正是上溯到三年前的夏天的寺山亘。

在楼房与楼房之间,再一次出现烟雾,而且越来越浓,亘的身影显现了。他去取指纹,是整整花了夏季的一整天时间,然而他从消失到再次出现这段时间只不过用去了一秒钟。但是,在可以自十由十操十纵时间的寺山亘君看来,这种离奇的事是不费吹次之力的。

亘用一张奇特的试纸,从停在誓察局后院的被盗车的方向盘前方取下了指纹,他就是凭着这个指纹,从三年前的夏天领过兼吉商店的十毛十巾的许多人中,找出了指纹与此相同的人。

亘,再一次去兼吉商店。

“我还想打听一下,没田这个人现在还在吗?”

店员听他打听浅田这个人,脸色立刻十陰十沉下来。

“怎么?你认识他?他早不干了。半年以前,因为他吊儿郎当,不好好干活,被解雇了。”

“是吗?……浅田这个人的住址,您知道吗?当时他在这里工作时的地址。”

“浅田与您那位下落不明的朋友有什么瓜葛吗?”

“也许有……”

“您那位朋友到底是怎么了?是被杀害了?还是被拐骗走了?还是浅田唆使他出走了?”

“这正是我要调查的呀!”

“浅田这会是在还是不在,说不大清楚。当时他是在荒川那边的,住址一查就知道了。”

六、时间搜查法

小野崎次郎在匆匆地和亘告辞:“好啦,就这些,我已经饿了,我要跑回去,再见!”他转身跑到外面。

亘朝里面叫着爸爸,寺山先生穿着一件黑色防水斗篷走出来。

“好!走!”

两个人象追赶刚刚离去的次郎一样跑起来。外面下着冰冷的大雨,在街灯下,弯着腰跑着的次郎的身影在几十米远的前面。

亘和父亲在前面追赶。当次郎刚刚跑到那个十交十叉路口的时候。

吱、吱——!当……”

随着急刹车的声音,一个黑影在车灯的光柱中跳起来。

“啊!”

“嘘!”亘的父亲提醒着豆不要出声,在还没有走到十交十叉路口之前,他拉住了亘,躲进一家围墙的角落里,偷偷地只用眼睛注视着前面发生的情况。

停下来的车,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车里钻出来,把倒在地上的次郎抱起来。大雨凶猛地打着次郎的身躯,打着那个男人的腰背。男人向四周看了看,急忙把次郎象扔行李包一样塞十进了车后部的座席上,关上门,回到驾驶室。车的尾灯消失在雨中。

“没错,是那个浅田。”亘脱口而出。

“我们的推理有了可靠的证据了。”在查明了犯人下落以后,这下又看到了他作案的现场,只有我们啊!”亘的父亲说话声里流露出色说。

“细想起来,我很奇怪呀!如果,我施住次郎一秒钟,他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呀!可是,这却做不到……”

“没办法!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挽回的。因为即使事先准备好汽车,在这里也不可能抓到浅田的。历史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在这里!次郎被车撞了,并被劫持走了。”

“幸运。我们比警察先知道了犯人。爸爸,我们快点回到现实的时间去,见一见浅田那个家伙吧!”

“吧,好吧!”

几分钟以后,两个人都到了自己家的客厅里,防水斗篷还滴嗒着雨水。但是外边却是晴天。这是三天前大雨的夜晚留下来的雨水。

他们是利用时间振动源,回到了犯人作案的时间的。仅仅将时间推回到作案现场,也还是不能侦破案件的,他们十分了解这一点。所以还要等待警察找到线索。根据这个线索,缩小怀疑圈,找出嫌疑犯后,再把他带到现场,确认是否是真正的犯人。

这是有自十由十操十纵时间能力的人才可以运用的搜查方法。

“我和登志子去浅田那里一下。”亘说。

“和登志子?”

“是的。我们已经约好了。她特别担心次郎的下落的。”

“是吗?——但你不要过于使她吃惊。”父亲提醒亘注意。

现实的时间,是亘和登志子分手后,还没有过去一个小时。

七、追踪次郎

荒川河流经东京的东北方,岸边有一所破旧的二层阁楼,这是私人租赁的木板房。阁楼只有四间屋子,破旧的木板下端已经朽烂不堪,整个建筑看上去仿佛一触即溃。

浅田就住在这里。现在他正躺在二楼面积只有三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屋子里一贫如洗。

浅田在白天总是躺在屋子里睡大觉,什么也不干。到了晚上他便离开这里。

现在他的职业就是偷窃汽车。他橇开停在停车场里的汽车窗户,把车里面的贵重物品随意偷走,或者钻进车里把汽车开跑,卖给专门收购这种盗窃车的地下工厂——他就是专干这种勾当的贼,半年前他被兼吉商店解雇以后,更加有恃无恐地干起这个黑行当。

“咚、咚、咚!”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他催醒。

他不耐烦地问:“谁呀?”

“你好……”

“哎?”他不由一愣,是小孩的声音。我不认识小孩呀!

“什么事?”他仍然躺着嚷。

“请您开门好吗?我有事找您。”

霎时,浅田浑身紧张起来。难道有小孩侦探吗?这一阵于的事不可能暴露呀!

“什么事呀!”

浅田打开了门——一张胶合板制做的虚设的门。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看到男孩十逼十人的目光,使浅田不由得浑身发十抖。他感到自己被这双眼睛吸进去了似的。不,岂止如此,他简直感到这双眼睛好象一把锋利的巴首刺透了他的五脏六腑,看清了他的灵魂。

“我说,这是干什么呀?你,你,这个小孩子……”他不知怎么说才好。

“你把小野崎次郎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小男孩突然问。浅田向后退了一步。小男孩进到屋里,小女孩扶着豆的身十子越过肩膀看着浅田。

“什么?你说什么?”

“三天前的夜晚,下着大雨,你撞倒了一个小男孩,这你明白了吧?你的脑子里不全都是小男孩的事吗?装什么糊涂!”

“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浅田象被什么弹出去一样,朝后面跳去,叫唤着。这个突然闯来的小男孩把他干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浅田想,这个孩子就象钻到我的脑子里去了一样。

“弄到哪去了?海……坑……沙滩?那是什么?”

浅田脸色红一块,白一块。他脑子里断断续续闪出自己干的事,这个孩子就象读书一样,说得那么准确!

“我,我怎么知道!出去!你不出去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浅田色厉内荏地说。

“你动武也白费!你撞坏小野崎次郎的事,我们已经清楚了,警察马上就来了。”

“警……警察?”

“说吧!我们要一分钟也不拖延地搭救次郎君的。你是坏蛋!”小男孩气愤地伸出一个手指叫道。

“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把受伤的人扔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知道!”

“滚!”浅田犹如被追得走很走路的野兽一样,以攻为守,拼命地挥舞着拳头,恨不得一下子把两个小孩吃掉。

“你看看,这个!”

小男孩用激昂的声调说完,张开一只手。他拿着象胭脂盒一样的小盒子,在那上面有七种颜色,象螺旋一样旋转着。

浅田的视线被吸引到小匣子上面,就这样,他一动也不能动了,挥舞起来的拳头失去了力量,软十软地垂了下来,全身象散了架子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撞了。我以为他彻底死了。我害怕就逃走了……”浅田如说梦呓一般,开始小声地讲起来。

“并且,跑……来到茅崎海岸……在那儿想埋掉他。但是,他又苏醒过来……我想打死他再埋,这时有人来了……所以我慌忙逃掉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在茅畸海岸的什么地方?”

“在一百米左右的对岸有别墅……有一棵大松树……在远处有高楼……”

叭!小匣子关上了。小男孩——寺山豆把这个胭脂盒一般的小匣子放进衣袋后,轻蔑地望着浅田的脸。

“你真够狠的!你这个坏蛋——我完全可以叫你尝尝我的厉害的,不过,还是把你十交十给警察为好!在警察没有到来之前,可不能叫你跑了。”

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什么地方“喀嚓”一声。这里,浅田的时间和现时的时间就被分离开了,他进入了“超慢速镜头”的世界了。手表的指针在忙个不停的走着。到了晚上,商户外面的人家刚一打开电灯,又马上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太十陽十升起来,很快落向西边的天空。火红的晚霞,立刻被夜幕盖起来。并且,家家户户又打开了电灯——

尽管这样,浅田的腿还没有迈出一步呢!当他的腿碰到榻榻米上时,外界的时间以猛烈的速度流逝过去了。

就这样,当警察从独自的搜查开始,到查明浅田,到踏入他的住宅时,浅田的手刚刚摸十到门把手,实际上现实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当警官的手碰着浅田时,“超慢速镜头”就被破坏了。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而且他的感觉只不过是:在小男孩和小女孩走后,他刚刚迈出三步而已。

在这之前,亘和登志子为了追踪次郎已经朝茅崎海岸奔去了。

八、援救的手

自十由地十操十纵时间的流动,—心想要寻找到次郎下落的亘和登志子,心急火燎。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为次郎的命运担心。让我们再看看次郎现在究竟在哪里,他又在干什么呢?

他终于苏醒过来,浑身关节又酸又痛,于是他一步一瘸地走起来,看起来手臂和腿并未折断,只有头象针刺一般疼痛难忍。

宽阔的柏油马路沿着海岸伸展着。偶而有车队穿梭急驰。对于那刺眼的车灯,次郎恐惧地躲到夹在道路和海岸之间的粗十大的树干后面,简直就象怕光的小功物一样。

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忘掉了自己过去的次郎,昏昏沉沉,活象一个失去思维能力的醉汉。他拖着疼痛的双十腿,一步步地挪动着软泥般的身躯。日月星辰,他已经一概不知晓了。

前面出现了一座洁白的高大建筑物,宛如一艘巨大的军舰,屋星点点地闪烁着灯光。次郎来到这所大楼前面。

一阵剧痛向他袭来,他周围的景物又开始旋转起来。他再次失去知觉。

“啊呀呀,躺在这里会着凉的。”次郎仿佛听到有人在身边叫唤,他睁开眼睛。

四周开始明亮,旭日从东方升起,金光斜射着他那瑟瑟颤十抖的身躯。

“浑身泥土……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叫醒次郎的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剪得根短的头发,已经全是银白色。

“这孩子浑身哆咳,看来是冻的呀,怎么躺在这里呀◎”

老人亲切地问着,次郎呆呆地仰望着老人。他是这一带的渔夫吧?老人穿着打色的工作服,脸色黑里透红。

“怎么回事?孩子。你的身十体不舒服吗?是发烧吧?”

老人伸出手去摸十摸次郎的头,次郎条件反射地向后面退缩。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的……”老人说道。

他的确很害伯老人。这不是没有理由的。一种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杀死的恐怖感深深地印在次郎杂乱无章的脑海中。于是,次郎拼命地跑起来,他感到有一只无形的魔掌从身后仲过来,象拎小鸡似地把他倒提起来——他被绊倒了。次郎可不能跑出很远啊。

“这……这怎么搞的?”

老人跑过去抱起了次郎,用手摸十着额头。

“烧得不轻啊!赶紧,不能再耽搁的……”

老人急忙抱起次郎,跑到自己家中。

”怕呀!救命!”三天来,小野崎次郎在死神追赶下挣扎着,经常发出这样骇人的梦呓。

“这孩子好象遭到什么意外的不幸,被吓成这个样子了。唉,可怜啊。”

老人的名字叫岛冈清吾。在这海边上盖起一间小屋,和他的老伴生活在—起。他有一个儿子在工厂里工作。儿子每月给他寄些钱来,同时自己也捕点鱼,过着晚年生活。

清吾看着发梦呓的次郎,拧起了眉头。

老十奶十十奶十也不胜怜悯地说:“是呀,他究竟遭到什么祸殃了呢?”

“好象是远地方的孩子,可身上的东的都不能说明他的身分和住址。他家的大人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呢!”清吾发愁地喃喃着。

到了第四天,次郎退烧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你活不过来了呢。医生的诊断说,你得上了肺炎。你想吃点什么?”

老人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高兴地张罗着。

“给您添了许多麻烦,真对不起。”

次郎抬起他那张骤然消瘦了的小十脸,在十床十上道着谢。

“说哪儿的话,我的孩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回头再说也可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要和你家的大人联系联系,怎么样?”

“家……”次郎表情呆滞了。他想回忆起来,可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他的头愈发疼起来。

“怎么啦?说话还有困难吗?”老人问。

他会说话。但是小野崎次郎却无法回答老人的问话。

九、便条

“是谁?我是谁?”次郎忍着头疼,拼命地想着。

有一个男人在深夜的海边要打死他。然后,他走着……被老人救起了。这些他还记得。但是他为什么落得要被人打死的地步呢?自己是从哪儿来到哪里去的呢?思路再也不能前进了。

小野崎次郎突然地大声叫起来,并且想跑出去。

“我是谁?我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是第五天下午的事情。

老俩口没在家的时候,次郎把放在自己枕头边叠着的衣服翻腾开。沾满泥土,撕十破了的衣服,现在已被洗得干干净净,补得整整齐齐的。

次郎又把手伸进衣袋里。

手帕,是洁白的手帕。还有零星的小铜币,共有一百二三十元钱。还有一片塑料的花十瓣。

次郎拿出花十瓣来,他的眼睛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枚花十瓣的颜色和形状,与真的郁金香的花十瓣一模一样。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许多这样的花十瓣的……”他竭力回忆着;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心情很着急。

看来可以成为线索的只有这个花十瓣了。但是从这枚花十瓣中,又能找出什么来呢?

这时在岸边的沙滩上修补着鱼网的清吾老人和他的老件正在和骑摩托车来的一个青年在说着话;“那得赶快告诉警察去呀!”

“是呀,是得去告诉警察。可他一直在发烧啊!要是知道他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和他的家联系一下也就好了,可是……”

“连那个孩子是什么人也没弄清楚,就拿出自己的钱,又请医生,又照料,净干些傻事!干脆十交十给警察去!”

“这孩子太可怜了……”

“所以人家都说爸爸十妈十十妈十是好心肠的人呢!要是遇上这样摔倒的人就照顾,还有个完吗?多少钱也得贴光咧!咱家也没摇钱树。现在这年头,轻易相信人,迟早要上当受骗的!我去报告警察!”

“你少管我们的闲事!那个孩子已经能说话了,问问他家住哪,告诉他家里一声就行了,何必大惊小怪!”清吾老人说服着青年。

“那,随你们的便吧!只要你不嫌麻烦。好了,我该回工厂啦!”

“星期日还回家吧?”

“啊,回来,再见!”

清吾老人的儿子圭司,骑在摩托上飞跑,身边半导体收音机里传出悠扬的乐曲声。圭司听着音乐,加大油门,摩托车象箭一样射十向前方。

这时,收音机里传出甜美的女子的声备“……现在播送寻人启事。姓名,小野崎次郎君。中学一年级学生,五天前的晚上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当时身穿深蓝色的外套,内穿蓝色十毛十衣。下十身穿着蓝色的裤子。相貌……”

女广播员广播着寻人启事,开始没太注意听的圭司,听到这里,突然心里一惊,仔细听起来:“有注意到的人,请和下面联系……东京都……”

“这就是我爸爸捡到的孩子!”

圭司放慢了速度,调转车头,转眼工夫,他又跑回正在补鱼网的两位老人面前。

“怎么,圭司,忘了拿什么东西?”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计。

“不是。爸爸照料的那个孩子,身分弄明白了!”

“你怎么开明白的?”

“广播,收音机广播的!名字叫小野崎次郎,中学一年级学生,五天前的一天晚上失踪的。爸爸,那孩子穿着蓝色的十毛十衣,蓝色衣服和裤子,对吗?”

“对呀!”两个老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就对了。正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快去告诉人家吧,会得到好多谢金的哪!”

“混账话!我是为了图人家钱才照料这个孩子的吗?”

清吾老人十大声地申斥着圭司,圭司气得鼓起腮帮子说:“那……医疗费白搭进去太吃亏了!”

“钱,钱,钱!张口闭口都离不开钱!——我说他十妈十,快回去吧!”老头愤愤地走了,老伴应声随后跟着。

“那,我也回去!”圭司无奈支好摩托车,也沉着脸跟着老人往回走。

当清吾老人推开家门时,家里的情景使他吃惊了。

三人看到的是枕边一封便条信,没有整理的空被窝里还散发着余十温十。

“给您二老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我连自己的名字和家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弄明白它,一个人去找,事后一定来感谢您的。”

他们急忙跑出门外,向远处张望,然而连人影也不见了。

“小傻瓜!再稍呆一全,你就用不着自己去找了。唉……”

老人忍住眼泪呆呆地望着人已离去的空被窝。

十、夏天的盛装

又一个暑假来到了,在金灿灿的夏天的十陽十光下孩子们去登山,去游泳,尽情地跳呀蹦呀。这迷人的夏天,对于中学二年级的孩子们的身心锻炼来说的确是个黄金时光。

校园里的树木枝叶茂秘,郁郁葱葱。贺屋登志子家的篱笆里,喇叭花朝着天上张开了大嘴;寺山家的庭院里,葵花朝着太十陽十含羞地微笑,好象要对夏天的太十陽十倾吐着心底里的衷情。

十温十度计的水银柱连日来一直指示着零上三十二三度。这一天,亘和登志子从学校来到附近的灰色建筑物前。门口挂着一块陈旧的木牌,上面写着:“母子寮,友十爱十国。”两人一走进大门,立刻找到左边的一个房间,敲响了门。

“请进……”从里面传出声音。

“您好!”两个孩子打开门,齐声问候。正在小厨房里洗东西的妇人扭过头来,慌张地擦着手,一边说:“请进……请进……今天真热呀。”一边迎了出来。她就是小野崎美裕。

“阿姨,瞧,这是我十妈十十妈十送给你的西瓜,让你冰镇着吃!”

亘把拎在手里的包袱举起来。

“总是惦记着我,真过意不去。来,请你们俩也一块吃吧,我这有冰,马上就凉了。”

“我知道您就会这么说的。”亘立刻接话。

“寺山君!你……”登志子好象怪罪似的提醒着亘,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吐了下舌头。

“让我先给次郎拿一块吃吧。”

美裕拿起西瓜,在厨房里切成小块,把其中一块放到小碟上,然后供在茶柜上次郎的照片前面。

“已经九个月了呀……”

登志子不禁“啊”了一声,她以为美裕不会听见的,但美裕转向她说:“是呀,真过得太快了呀!”

去年秋末,得到了岛冈清吾老人送来的消息,他们立刻赶去寻找,但是仍没有开明白次郎的下落。打那以来,又通过广播、电视,三番五次地向全国范围内播送寻人启事。

显然好心的人们送来不少消息,但一件一件地看过后,没有一件是能和次郎对上号的。

在这期间,经过了大雪的冬季,又渡过了升入二年级的春季,现在已经是八月了。

这对于寺山亘也好,寺山亘的父亲也好,既然,“在时间的流动中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件”,那么也就没有方法寻找次郎的下落了。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美裕看着次郎的照片说。

每天一早一晚,她双手合十,上着供品,虽然口里叨念着“次郎还活着,次郎一定会回来的。”但她的心里早已失去了希望。现在她的心情正是这样矛盾着。

“还活着呢!肯定的,在什么地方便康地活着!”亘鼓励美裕说。

“可是,他健康地活着,总该有信来的呀!可是至今也……在哪儿……”

美裕说到这儿,忍不住呜咽起来。幸福好不容易地来到孤儿寡母的身边,可是却无情地被摧十残掉了!次郎的母亲似乎完全衰老了。

“想什么办法帮她呢?”亘在心里盘算着。他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而焦急不安起来。

其实,昨晚父亲曾对他说:“还有两个月了——完成任务就回去。”

是的,寺山亘是从未来的世界来的人。他那历史搜集家的父亲在这个世界的任期只有三年。这三年还差两个月就到了。

亘在这个时代,在他现在生活着的这个时代过得十分愉快,朋友们都对他十分友好。机械与未来的世界相比,仍然是幼稚的,效率极低的,然而,人们的心灵却没变。他虽然时常思,要是能永远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该多么幸福呀,但是他十分清楚,他的这个美好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那个时刻一到,就要彻底地再见了。但是在这归期到来之就如果不能找到小野崎次郎,亘就要带着心里的千斤重负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他的急躁不安和恼恨心情一天天加深起来。

“啊,多么美丽的花呀!”

登志子的声音使亘从沉思中惊醒。登志子指着摆在次郎照片旁边的郁金香低声称赞着。

“啊,是这个,这是假花,你知道吗?”

“什么,是假花吗?我还当是真花呢!”

“在我来这个母子寮之前,我做过家庭副业,是那时候我似的。假花是一年四季也不凋零的……”

登志子和亘痴情地望着郁金香。

吃着西瓜,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两个钟头了。当两人离开这里时,登志子说:“阿姨,我们一走,您就轻松高兴了。”

“啊,寂寞死了,真的。我还是想次郎,次郎到底怎么样了呢?”美裕眼眶又湿润起来。

“我不过加快说的,我想他死了。”登志子难过地说。

“为什么?”

“你看多长时间了?!而且要是健康地活着,来封信也好哇。他不是不会写信啊!”

“不,我认为是活着呢。”亘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你想想,茅崎的岛冈老人不是说他还好好地吗?那封留条,不是写着说他怎么也回忆不起姓名和家庭地址吗?因为记忆丧失症,所以他不能写信了。”

“但是,已经找了九个月了,我想要是有什么线索也好。广播、电视都大力配合着呀!”

被登志子这么一说,亘似乎也失去了信心。小野崎次郎失去了记忆,在什么地方四处流十浪十呢?或者,他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而任何人也不知道呢?

十一、去东京的次郎

在茶田车站月台上,开往东京的火车进站了。一位小男孩向一对中年夫妇道别,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连声说:“谢谢,谢谢。”

夫妇俩依依不舍地向这位名叫五郎的小男孩不断地叮嘱着:“保重身十体呀,五郎!你帮了我们许多忙。”

“要注意身十体呀,五郎!”

这是个只有慢车才停的车站。从列车上只下来稀稀落落几个人,五郎登上车梯,转过身来又深深鞠了一躬。就在这时,车头鸣起一声短促的汽笛声,列车缓缓开动了。站台上的夫妇俩挥动着手。

“再见!”

“保重啊!”

五郎也挥舞着手,已经互相看不见了,但他仍旧继续摆着手。

五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正了正手里的软塑料制的手提包,走进了车厢,在一个空席上坐下。

五郎就是次郎。虽然皮肤晒得黝十黑,个头儿长高了,身十体也结实多了,但他终究还是次郎:就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小野崎次郎!

十一月中旬开始,他给岛冈清吾老人留下那封便条信,就离开茅崎,搭乘一辆开向西方的卡车,来到了名古屋。

次郎一到名古屋使开始工作了,不是他自己找的工作,而是别人强迫他干的。那是在他路过名古屋的海港码头时,被一个正在物色搬运工人的男人看中了。这个男人见小野崎次郎的样子,猜想他一准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就死乞百赖地劝他在码头上当搬运工。要是雇用这样的家庭出走的孩子,工钱不仅可以少花一半,而且可以随意摆十布。

搬运工作当然不是轻松的。从早晨六点钟爬起来一直到深夜,一刻也不停闲地装船,卸船。法律上虽然明明规定不许雇用象次郎这样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但是狡猾的工头为了赚更多的钱,在登记手续时,谎报为十五岁。次郎个头长得高,说十五岁也是通得过的。

次郎的工资报酬每天是一千八百元,扣除吃饭钱、住宿钱,十交十给他手里的只剩下五百元了。其余的部分就都落了工头的腰包。

次郎在这里冒着凛冽的寒风,咬着牙挤命干了整整一个冬天,他想多攒几个钱,去查找一下自己是谁。

“你的名字叫什么?”

最初被这位工头问的时候,次郎支支吾吾地回答论“叫……五……五郎。”

“什么五郎?”

正好在旁边的电线杆子上挂个招牌,上面写着“中村商店”。次郎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地说:“我姓中村,叫中村五郎。”

就这样,从此他就被大家叫做中村五郎了。

四月初,在东京的豆和登志子升入中学二年级时,我们这位改名中村五郎的次郎,瞅准一个空隙,从工头的宿舍里溜走了。

他逃到车站,买了张去大阪的车票,搭上了列车。

在搬运工人中关西人很多,整天说大阪话,次郎也渐渐学会了大阪话。有时他竟想,也许白已是大阪人吧。因为他朦朦胧胧地记得以前听说过大阪这个名字的。

他来到大阪,看见街上的景象,次郎当然什么也想不起来。这难道不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吗?但是他看见这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心里总感到象回到老家一样亲切。这是一种看山、看海、看田野从来未感受到的亲切感。

次郎看到一家饭店贴着一张广告,要招募少年,于是他便在那里找了工作。这里是大阪最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一的干日前。次郎挤命干活。虽然店主人也曾琢磨过这个中村五郎是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但是由于饭店里缺少伙计,顾客难以对付,所以也就没有对这个疑问刨根问底。

次郎给客人们端饭送菜,或者在后面的厨灶上洗刷碗盘杯盏,从早到晚,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有—天,他给一位客人送上饭菜,那位客人突然问他:“小伙计,老家在什么地方?听口音,你好象是关东的!是东京的吗?”

“东京……”次郎的心里被这意外的问话勾想起已经忘却了的东西。“东京”这个名字比起头一天刚到大阪时所感到的那种大城市的亲切之感要亲切多了!

“也许我是从东京来的吧?”

这个一闪念使他产生了立刻想去东京的想法。

七月初,次郎辞掉饭店的工作,买了去东京的车票,用干活积攒下来的钱,买了车票,只剩下几个零钱了。

小野崎次郎的不幸将要持续到哪年哪月呢?第二天,不幸的是他的车票又被小偷偷去了。他没有钱再买车票了。但是,一旦他下定决心去东京就再也不想重新回到饭店,从头干起,一点一滴地攒钱了。

“好,能去哪我就去哪吧!”

小野崎次郎剩下的几个零钱只够买到静冈县的挂川的票。

在挂川正好有一位农家要雇短工,于是他又打短工赚钱。就这样他才好不容易弄到了去东京的旅费和一些零用钱。

九个月的艰辛劳动,把次郎这个孩子锤炼得更加顽强了。他不但能吃苦,也有了百折不挠的毅力,并且体格也强壮了。他的信念是,自己的路由自己来闯!

然而,至今他仍旧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和自己的过去。他停止了回忆。他无意中从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手上瞧着。

“这个……这个东西,就是知道我的过去的唯一的线索呀!”

那是人造花郁金香的一枚花十瓣。

十二、“热狗”商贩

列车到达了东京。

小野崎次郎眼花缭乱,无论走向哪里都是人,人,人!东京都的人口是一千三百万。在这个庞大的都市中,次郎不知道如何找到自己的过去。

次郎坐在八重州口大厅里的一张长椅上,思考着今后的打算。他的心情是难以名状的。

“你在为什么事发愁哇!”坐在旁边的人问。

次郎抬起脸来,朝对方投去警惕的目光。

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的是一位二十五八岁的青年:他身上穿着一件鲜红的波洛衫,下十身穿一条雪白的裤子,头发留得长长的。

“怎么回事?有什么为难的事,跟我说说。我一定帮忙。”

次郎依旧不吭声。

青年却象明白了似地点点头说:“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我一猜就猜着?简单的行李,心事重重的,呆呆地想事,这样的孩子大多数是家庭出走的,你想找活干吗?”

他用一种与他打扮极不相称的亲切的口气说。

“我的名字叫柏木。你已经饿了吧?”

次郎终于被这亲切的关怀感动了,他说:“我是中村……中村五郎。”

“中村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聊聊怎么样?象你这样的少年在这里走来晃去的,坏家伙就要过来了。那些家伙在车站里盯着,一有家庭出走的学生,立刻就过来用甜言蜜语哄骗你。我在新宿开着买卖,请你相信我!我是来东京站送一个客人,这就回去的,我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奇怪……”

柏木一边说,一边拉起了次郎。

“要是不饿,就先喝杯汽水吧?一边喝一边讲讲你的事。”

他们来到地下冷饮店。

“好,不要客气,喝吧!你有要去的地方吗?”

次郎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想在什么地方干活。是这么个打算。”

“……干活为什么?”

“为了找人,找我十妈十十妈十。”

“是找你十妈十呀,在什么地方?

次郎又摇摇头。

“你不知道,这可就没法找了。这不是海里捞针一样难办吗?你说找活干,你想干什么活?”

“什么都行。饭店、工厂都可以。”

“但是,那么一来就没有工夫找母亲了呀?”

这倒是真的。

只要干活,就不愁吃,不愁住。但是无论是干搬运工,还是当饭馆跑堂的,还是帮助农家打短工,都没有达到寻找母亲、寻问自己的过去的重要目的。次郎默默地想着。

柏木继续说:“我刚才说我有个店铺,其实这个店铺也很简单,在小型卡车上放上卖‘热狗’的食品台,开着车到处走,是个流动售货车,你觉得合适,就干干这个。这是在东京城里四处转的流动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了线索了。”

“在东京转?”

“是的。我有几个朋友,我也求他们给打听打听,或者通知警察?”

次郎使劲地摇着头。自从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以来,一听到警察这个词,他就十毛十骨悚然,感到要被逮走那样一种恐惧。他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却无端地害怕。这是为什么呢?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也是坏事吗?——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一种似乎干了坏事的心情!

其实,拜托给警察是最好不过了,可是,由于次郎自己的奇怪的心理活动,拒绝了这个意见。

“你不愿意把从家里出走的事告诉家里,让家知道,好让家里把你带回去吗?”柏木随意地问着,一边笑着一边喝干了汽水。

“好了,就暂时在我这里干干吧!”

“拜托您了。”次郎敏捷地行了个礼。

从东京车站搭上中央线的快速电车。因为是高架铁路,所以从车窗望去,整个东京市容尽收眼底。

无论是哪幢楼,哪个建筑,对次郎来说都毫无印象。但是当他乘上奔驰在东京市中心的电车时,一种在这以前,在大阪,在名古屋未曾感受到的安心感在增大着。

他觉得神田、茶之水、四谷这些站名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我可能是在东京呆过的吧?”

次郎此时此刻的心情仿佛在雾蒙蒙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盏微微发光的希望之灯。

“假如我是在东京住过,那我的家,我的亲人都一定在这里的……”

次郎又重新下定决心,无论花几年时间,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家。

新宿大街也非常热闹。无论哪条街,哪个商店都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柏木领他来到了新宿北面大街的一所破旧的二层阁楼的房子里。

在这所房子的旁边有一小片空地,看样子是作停车场的。有四辆小卡车停在这里。上面装有炉灶和卖“热狗”的案台之类。

柏木登上吱吱作响的楼梯,紧对着楼梯口便是他的房间,他敲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粗嗓门的声音。

“进去!”

川木把次郎搡到前面,进了屋。正面的椅子上坐着个男人,

柏木用一种与这以前截然相反的语调说:“又捡来一个新伙计。”

“在哪捡来的?”

正面的男人一边用一种贪婪的眼光,咄咄十逼十人地注视着次郎,一边问柏木。

“八重州口。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是吗?你来照顾他。孩子,你可不要逃跑哇!要是逃跑,当心你的小命!你要好好记住!”正面的男人盯着次郎说。

十三、小伙伴们

柏木先前那亲十亲十热十热的可十爱十面孔一下子消失殆尽。次郎望着他那骤然聚起来的满脸横肉,心想:“糟了……”

“你从今天开始,给我们干,听我的!”

柏木说着把次郎带到楼下的一间屋子。

那里是八张榻榻米大的房子,里面有五个孩子,年龄都在十三四岁。

“这就是你的屋子!我们一直有人看守的,所以你要记住头头的话,甭想轻易地逃跑!”

柏木把次郎推进屋子里,“砰”地关上门。次郎朝着直盯盯地望着自己的五个小孩点点头。

奇怪的是,这五个孩子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看着次郎,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个都只穿着一件运动衫,而且非常脏。

“请关照……”次郎又低下头。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终于开了口,低声问。接着,五个小孩接二连三地说起来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力吗?”

“你可来到这倒霉的地方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说是卖热狗……”

“是呀,卖热狗,这没错儿,是卖热狗的。但危刚才把你带进来的柏木,还有那个楼上的男人都是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的!他们十操十纵家庭出走的小孩,让他们卖热狗,要是你想跑,那可要受惩罚啦。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时刻都处于戒备森严的监视之中啊!”

“我实在忍受不了,有一次想逃跑,被柏木和头头打折了胳臂……”

一个少年说着。他的脸色苍白,是五个人中最年幼的一个,只有十一二岁。他举起左手,那只手,手腕处还留有麻花一般的伤疤。

“我叫尾形光一。你叫什么?”

“中村五郎……”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其中那个胳臂被打坏了的大木定夫的名字深深地印在次郎脑子里。

“这太残酷了……”

次郎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名古屋码头的那个工头和这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是一类货色。他们欺凌弱小,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这样的吸血鬼,在这个社会里多极了!

到了晚上,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的大小头目跟着这些小孩,开着卖热狗的小卡车走街串巷,叫卖生意。

但是卖东西十交十给小孩子们干,头目们躲在一旁不远的地方,游来晃去地看着顾客。并且,监视着小孩子们是不是把钱塞十进自己的腰包。

所以无论孩子们怎样拼命地干,也是分文不得,并且连饭也吃不饱。

小野崎次郎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高度文明的大都会,会有如此黑暗的角落。小孩子们个个都象牛马一样被残酷地驱使着。

“在这里干活,怎么能查清自己是谁呢……”

小野崎次郎心里万分炽急。

进入八月以后的一天,他直到半夜二点才回来。要是往常,只要一躺下,就会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可是,这一十夜刚睡着就惊醒了,而且再也合不上眼睛了。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浑身湿十漉十漉的。小屋子门窗紧闭着,空气污浊,一点风也不透。屋子里象蒸笼一样闷热。

“咦……”

每天在旁边睡觉的尾形光一的被窝空了,是不是上厕所了呢?正在他心里纳闷的时候,窗外却传来“哎呀”的古怪的声音。

小野崎次郎为了不惊动累了一天熟睡了的四位小伙伴,悄悄地爬到窗户口,朝外张望。“啊!”次郎不由得叫出声来。

十四、尾形的蒸发

窗外是这所楼房的后院。院里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破烂东西。尾形光一就躺在那里,象是被人扔出去一样。在他周围站着三个男人,他们用脚踢着躺在地上的尾形。其中就有柏木。

每被踢一脚,尾形就呻十吟一声。那,就是次郎听到的声音。

“喂!你要是再想逃跑,这就是你的下场!你记住吧!”

“他好象没明白。浇水!”

“对,叫他清醒清醒!”

柏木命令着,一个小头日用桶打来凉水,往一动不动的尾形身上哗地浇下去。

“你醒醒吧!咦,这家伙……”

一个头目好象发现在尾形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似地,一把抓住尾形的衣领,拎起来。

光一的头,软十软地耷十拉着。

“啊,他,死了!”

“什么?”

柏木惊慌失措地周身打量着光一。

小野崎次郎的两条腿,不出自主地颤十抖起来。尾形光一想逃跑,被头目们抓了回来,连踢带打,被打死了。现在他亲眼目睹了这个杀人场面!

窗外发生的事情,次郎再也不忍看下去了。柏木们小声地商量了一阵,接着拿起铁锨,把破烂堆扒拉开,掘起坑来。

坑。啊!是埋人的坑!小野崎次邮眼前立刻闪现出在海边沙滩有人挖坑要活埋自己的情景。这情景和眼前的情景十交十替着,重叠着……次郎的记忆自此有了新的起点。

次郎但愿这是梦,然而不是梦。比恶梦还可怕的残忍的事件就在自己眼前进行着。

柏木们把尾形光一的十十尸十十体扔进坑里,埋上土,又在上面堆些破烂,掩蔽起来,然后走进屋去。

是脚步声。次郎又钻进被窝,躺下装睡。门打开了,头目好象只伸进一张脸来。

“都在睡着,没有发现我们。”

“好,再不能叫他们跑了,明天要好好加强看管。”

柏木说完,脚步声去远了。

“要跑……要跑……”

次郎的眼里出现了尾形光一的耷十拉着的脑袋,多残忍啊。世间还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第二天,小孩子们被柏木叫去训了话。

“尾形光一昨天被泥去干别的事情去了,事情急迫,去的也突然,他不再回这里来了,他的那份工作,也要由你们来干!要好好干!啊!”

干别的事,是什么事呢?孩子们过后互相议论着。为什么连告别一声都没说,就象蒸发了一样消失了呢?无论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

小野崎次郎心里有数,他想了许多许多,最后拿走了主意。

自己一个人逃跑不行。我要把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家,要大家一道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于是,他在当天晚上,在出去工作之前,把昨天半夜里目击的事件和四位小伙伴说了。

“尾形被打死了?”

“是真的?”

孩子们的脸色吓白了。

“要是在这里长期呆下去,我们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象尾形光一那样被杀死的。就是不被杀死,这里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我们要十十团十十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一定能够成功的。”

次郎充满信心地说。

“有什么办法呢?”被大家叫做“代理”的片山问。

“今晚咱们再商量好吗?”

现在是被赶着去干活的瞬间。

十五、郁金香的线索

夏天的晚上,人们为了纳凉,直到深夜仍有许多人还在街上走着。

新出锅的“热狗”,在这样的夜晚,销售总是很好。

“来一斤!”一个女客人说。

“好,欢迎您。”次郎招呼着,他一边看着女客人的脸色,一边行礼说:“晚上好!”

这位女客人是一位算命的,经常在这个时候来买热狗吃。她在附近的大楼下面摆个摊子,挂着一个写着“相面、相手”的纸灯笼,给过路人相面,算命。现在准备收摊回去了。

“真热呀!多给加点芥末呀!”

这位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在桌案上放上一枚一百元的铜板。

“是,这是找您的零钱20元。”

次郎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来。

“哎?那是什么,红的?”算命的看着次郎的手心,问。

次郎也看了一下手心。红色的郁金香花十瓣和铜钱夹在一块儿。

“啊,这个吗?是假花的花十瓣。”

“你这个东西倒很蹊跷啊!男孩子怎么会有这个呢?是避什么邪的吗?”

“不,不是为了避邪。这个,对我来说是个相当重要的东西啊!”

“哎?就这个假花的花十瓣?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这位阿姨刨根问底,次郎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这个花十瓣是他作为另一种人活着的时候,从过去的世界里带来的。可以说这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

“啊,好了,我不问了。谢谢。”

阿姨不再往下问了。她夹十着占卜的案台走了。

次郎再次思考起逃走计划。“要找机会和伙伴们商量,然后……”

收工回来已是后半夜两点了,五个小伙伴在漆黑的屋子里悄悄地商量着。

“在干活时,大家都各干各的活,又被监视着,这是不能行动的。在上工之前,要做一天的安排,忙着搬东西,监视也最松。如果乘此机会使用暗号,大家一齐朝外跑去,柏木们难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追赶我们?”

“也就是趁我们最忙,他们监视最松的时候!”

“对。一旦跑出门去,我们就分散开,各自逃命。只要看见警察岗楼,钻进去就行。他们都怕警察的吧?他们不可能和警察说真话的吧?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报告了警察,其余的人就是被追回去,也一定会得救的!”

“是呀,我是不愿回家的,从家里跑出来的。可是整天干这个黑买卖,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不如回家好。去找警察或去什么地方都比这强啊”

“我也是那么想的。”

大家低着头,次郎看着大木定夫。这个孩子能行吗?个子小,跑得慢。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安全跑掉。要是被抓回来,准会被打死的。

“注意,千万不要泄露秘密!”

次郎看了一下四个小伙伴,又叮嘱了一句。

那个买了热狗的算命阿姨,家住在友十爱十园的母子间。她每天把孩子托人看管,自己就夹十着案台到街上为人看相。所赚之钱,倒也能维持母子生活。热狗就是她为孩子预备的早点。

早晨,阿姨把热狗送给孩子。拉开窗帘,明亮的十陽十光从东边的窗户照射进来。把窗格的影子投在狭窄的地上。屋子里很闷热。

这时,她想起了叫管理员洗的衣服。于是,她走出房间去拿衣服。

在管理员办公室,她接过洗好的衣物,目光碰到里面的茶柜上,不由得大吃一惊:“咦?这假花……”

管理员就是次郎的母亲,小野崎美裕,对算命阿姨的问话,她只是点点头。

“是郁金香吧?这倒位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买热狗时,那个卖热狗的小孩给我找钱时,拿出了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郁金香的花十瓣!”

“花十瓣?”

“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他说花十瓣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男孩子,却有鲜红的假花的花十瓣,十爱十不释手地保存着。”

“花十瓣?真奇怪呀。那个孩子有多大了?”

“十五六岁吧。个子很高……”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当算命阿姨夹十着洗好的衣物走了以后,小野崎美裕的脸色渐渐地变了。

美裕立刻抓起电话,拨起电话号码。

十六、虎十穴十

寺山亘和登志子一起来到美裕这里。自从在电话里听说了次郎的线索以后,两个人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下来。

“那一阵子,次郎经常帮着我一起搞副业。郁金香的花十瓣一掉下来,他时常帮我拾起来收好。算命的那位阿姨说那个卖热狗的孩子从年龄和个头上看,都和次郎一样,那孩子还说:‘花十瓣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这越发叫我放心不下了。也许不是我的次郎,可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假如不是次郎,您一定会失望的。我们先去看看,再来告诉您,好吗?阿姨!”

“那太好啦,谢谢。我等着。我也想去看看,可是这里的孩子没人照看,所以我就用电话把你们找来了。”

“这事就十交十给我们吧!您放心好了!”

亘信心十足地说。

他们俩来到算命阿姨那儿,打听到买热狗的那个地方以后,就乘公共汽车直奔新宿。

“我,对于刚才的这些话,似乎觉得有一种预感。”登志子心事重重地说。

“是什么预感?觉得是真,还是假?”

“是真的。”

“嗯,我也觉得是真的。要是真的就好了呀!”亘说。

“哎,亘。”

“什么?”

“卖热狗的说是在六点以后才出车的,现在是白天呀!还早着呢,怎么办?”

“不能等到天黑呀。咱们先去找一下这个卖热狗的地点!然后再打听他们的家。”

“你真是急十性十子的人。可是怎么找呢?”

“算命阿姨不是说他们的地点是商店街的一个小窄道上吗?”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卖热狗的车是不会在那里的。周围的商店也都刚刚开门的。

“到那打听打听吧!”亘看见旁边有个卖水果的铺子,大步走了进去。

“请问……”亘彬彬有礼地鞠躬。

“什么事?”水果店的主人站起来。

“听说每天晚上在这附近有卖热狗的。他们是从哪来的,您知道吗?”

听说问这事儿,原本和和气气的微笑面孔立刻收敛起来:“怎么?你们和卖热狗的有什么关系?”

“不,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什么时候在这里卖货?您要是知道,请告诉我们吧”

“不是我说话不好听。看样子你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打听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的事情呢。”

“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

“是的。你们不知道吗?热狗车,整个大街的人都感到头痛的。在我们店铺门前把车一停,你要让他挪挪窝,他就要找你麻烦。不是砸坏玻璃,就是扔石头打人。三更半夜,把人缠住,进行威胁、勒索。有警察来干预时还好。可是警察一走,他们立刻就来,象苍蝇一样缠着你,没完没了。”

“这么厉害呀!”

“所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打听这个,正经的孩子是不会靠近他们的。你不惹他,他也不找你麻烦……”

“我们正在寻找一位下落不明的同学。在这里卖热狗的孩子有一个特别象我的朋友。所以想来认认。”

“唔。是吗?……他们的家在神社后面,是一所破烂不堪的二层楼房。你们要是想认人,就等到晚上好了。到了六点来钟,他们准会来的……”

亘行个礼,谢谢店主人,走到外面急忙拉住登志子。

“登志子,走。”

登志子挣脱着问:“刚才你还答应那位叔叔说等到六点钟,怎么现在又说要走呢?”

“我只是装着听从他的忠告呀!听了他的话,我一分钟也等不了啦,要赶紧找到那个孩子,看看是不是次郎。对手可是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呀,你怕吗?”

“有点。不过和你在一起,好象心里很踏实。”

“好象吗?”亘笑了。

不知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就好象去虎十穴十一样。但是亘有信心,要是没把握,亘的父亲也不会那样相信亘,把什么事情都十交十给他处理的。

十七、背叛

五个小伙伴总有点心神不安。他们脸上虽然都装做十分镇静的样子,但一想到今天就要冲破监视的眼睛,逃到自十由世界时,不觉周身紧张。这要是叫头头们看出破绽,那就要没命了……想到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马上就吃饭了。”大木定夫来到小野崎次郎的身边说。

“嗯。”

他们正是把这个准备开饭的时间定为逃跑的时间。大木定夫的话,意味着这个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柏木看了一下手表。这时,小伙计们都慢慢腾腾地站到了装着面包和香肠的库房门口。

“今天不给你们吃饭了。”柏木突然说。

看着柏木似笑非笑的狰狞面孔,小伙计们大吃一惊。

“为什么不给吃饭?你们自己心里明白!你们今天要逃跑,是吧!没那么容易。‘代理’,你过来!”

这个外号小“代理”的片三幸山,从小伙计的队伍里急忙走到柏木的身边。

“代理,我很欣赏你!回头我提拔你为本十十团十十的正式十十团十十员。啊!”柏木笑嘻嘻地说。

“代理,你……你背叛了?”次郎挥舞起拳头,叫了起来。

“是的。你们逃跑计划‘代理’已全部告诉我们了。如果你们要十胡十闹的话,下场你们自己也都清楚吧。”

“五郎……”

大木定夫扑向五郎。他被打折胳臂时的恐怖感油然升起,浑身哆嗦着,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变成纸一样白。

“中村……快站出来!”

相木叫着,瞪着中村五郎——小野崎次郎看到柏木的眼睛里充满着残忍的杀气。

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就是坏蛋,就是一群疯狗!次郎咬着嘴唇,接着他叫起来:“你们想把我们也象尾形那样活活打死,然后埋在院子里吗?我全都知道!”

“什……什么?”

谁也不知道的杀人事件,被次郎揭露出来了,柏木和大小头目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我全都看见了!”

柏木凶狠的目光扫到片山脸上。他一把抓住这个“代理”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代理!你为什么没有报告这些!”

片山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变白了,柏木又揪任他的胸襟,拼命嚷:“说!大家都真的知道了吗?”

片山颤十抖地说:“啊,我怕,我怕呀!实在受不了啦!五郎告诉了我们,我非常害怕,所以杀人的事我装做不知道。”

“是吗?——这些事要是你们都知道了,那不能轻易地放过你们,中村,你过来!”

柏木上前走了一步。充满凶气的目光紧十逼十次郎。

正在这时,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头目慌忙朝两旁退去。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家伙带两个穿戴整洁的孩子走进屋来。他哈哈大笑一阵,说道:“这两个家伙扒着窗户朝里张望,叫我一把逮住了。”

“啊,司令!”柏木惊奇地看着司令和他逮住的两个孩子。

这个胖司令叫玉内。被他那肥壮的大手拽住的两个孩子正是寺山亘和登志子。

“啊!次郎!”

“小野崎次郎!

两个人看见了对面的次郎,一齐叫出声来。

寻找了九个月的小野崎次郎站在眼前三米远的地方。他上身穿着被汗水和灰尘弄脏了的运动衫,下十身穿着褶皱的裤子。他长高了,胸围也长大了一圈,但他们还是一眼看出,他就是小野崎次郎。

“噢!你原来叫小野崎次郎?不是中村五郎!”玉内叫着。

小野崎次郎望着亘和登志子。

于是,他的眸子好象在拼命想着什么一样,急剧地转动着,心底里好象涌起了什么事情。但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是我,我是寺山亘!”

“我是登志子呀!你想想!”

两个人一边挣扎着,企图摆脱玉内的手,一边拼命地向次郎叫着。

“亘……登志子……”次郎小声地重复着。他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想不起来。

“司令,这些崽子们知道了杀人的事。”柏木张口结舌地说。

“什么?”司令惊慌失措。

“想跑……他们有个跑去找警察的计划。怎么办?”

“晤。让他们活着,我们就危险了。”

“唉!都杀死吗?”柏木也感到为难了。

“谁是主谋?”

“中村。”

“只把那家伙弄死就行了。杀一儆做百,在他们大家面前,掐死他!注意要掐死!要彻底断气!这两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孩子,也甭让他们回去了。进去吧!”

玉内把寺山亘和登志子朝次郎推去。

“次郎君!”两个人扑向次郎。

“我来救你来了。我来救你来了。”寺山亘用坚定的语调说。

“这家伙还挺高兴。在这里装英雄呢!”柏木说着,和小头目们向次郎十逼十去。

这时,寺山亘用威严不可冒犯的声音大吼道:“不许动他!”

然后站在次郎的面前,摊开双臂挡住柏木们。不知怎么,那个象胭脂盒一样的小匣子已经握在他右手上。

十八、三亿年前的世界

柏木和小头目十逼十近少年们的时候,只听“喀嚓”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小匣子里传出来。

屋子里所有的人顿时头晕目眩。整个屋子就象被锁在白皑皑的云雾中一样。

从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眼里看,登志子和少年们不见了,从少年眼里看,玉内和柏木的身影不见了。

既象很长时间,又好象短暂的一刹那。因为这间屋子,不,是整个这所破旧的房子进入了与现时的时间的流动截然不同的时间里。

在一般意义上的时间消失了。同时这一般意义的空间也消失

人们的感觉好象在无重力的空间里漂浮一样。脚底下什么也没有,周围的景物是雪白。

突然,玉内、柏木和两个小头目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洒满灼十热的灿烂十陽十光的荒地上。身后草木丛生,前面象是一大片沼泽。空气凝重、潮十湿,呼吸困难。

沼泽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没有一丝波纹。沼泽的对岸也是树丛。

炎热,寂静。由于太静,反倒耳朵嗡嗡响。一丝风也没有。

“这,这是什么地方?”

司令玉内忍不住地叫起来。这声音就好象被吸收了一样,立刻消失掉了。

“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我,我们,确实……”

“大哥,这……这里真可怕,快回去吧!”

“我,我们怎么回去哟!”

四个人紧紧地挤在一块,张惶失措地望着四周。

“这里是地球吗?”

“冒什么傻气!这不是地球是什么地方?”司令还想抖威风。

四个人象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汗刚冒出来,立刻被晒干变成盐面。

“水,我要喝水……”

好象突然想起来似地,柏木走到沼泽的水面去,爬在地上,去喝那水。

“啊呀!”他立刻站起来。

“什么?怎么啦?”

“这水苦,不能喝呀!”他一边说,一边呸呸地吐着。

“你看那里!”玉内指着几米开外的前方。

这时,一个茶褐色、五十英尺大小的宛如羊齿草叶那样的扁平的东西从水面下钻出来。那一定是生物。但样子可怕,颜色令人恶心,是动物还是昆虫!

它竖十起长长的触角,朝路上爬来。

“啊,那里也有!”

“啊,这里也有!”他们失魂般地叫着。

仔细一看,水边到处是这样的奇怪的生物。它们把身十体理在水中,只把触角伸向陆地。但是只要一只爬出来,好象被它牵动一样,其余的也都一起动起来。

没有什么声音,但仔细一听,发出沙沙的微弱的声音。这是几十根短脚走路发出的声音。

“我的十妈十呀!”

四个人魂飞魄丧地十胡十乱跑着。

“啊,它跑那么快!”

也许是听到了人的脚步声吧,从水中一个接一个地钻出茶褐色的身十体。

“快跑!”司令的声音变得异常尖细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朝树丛里钻。这里没有懦弱的城里的市民,也没有在他们的威胁下俯首听命的少年。他们被突然抛进连想也未曾想过的世界里。他们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在他们钻进去的树丛里,还有比那奇怪的生物可怕得多的东西等待着他们。

“树……树……!”

其中一个突然惊叫起来。

黑暗的树丛里,太十陽十光线虽然被遮盖着,可是要比外面闷热。

那棵奇怪的树,从昏暗中走出来,朝着叫嚷着的家伙径直伸展过来!

那是一株粗十壮的树枝。不,说得正确一些,那是一株粗十壮的蔓草!

“十妈十呀!”这是吓破胆的变调尖十叫。

蔓草把那个家伙的身十体一圈一圈地捆起来。他痛苦地挣扎着手脚,但茁十壮的蔓草,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勒得越来越紧。只听得咯嘣一声响,小头目的骨头折了,身十体瘫倒下来。

“妖怪,快跑!”

丧魂落魄的玉内,这时已经迈不开腿了,他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由于恐怖而痉十挛着的脸已经完全走了样。柏木和另一个小头目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三个人从钻进去的树丛里跑出来。但是,在沼泽里,那奇怪的生物还在富强而动呢

但是,正当三个人离开树丛时,又立刻站住了。

在沼泽地前面,站着少年们和一个小姑十娘十。

十九、错开了的空间

中间是寺山亘,在他的左边是登志子,右边是小野崎次郎,后面是大木定夫、片山以及另外两个少年。

柏木一看见他们,心中的怒火一冒三丈。这奇怪的世界究竟是现实还是非现实,他不知道,但一看见这些少年们,令他感到象回到了现实一样。那么,把自己赶到这样的世界里的正是那个新来的少年。为什么他会有这奇怪的力量呢?——至于,那奇怪的力量又是什么呢?柏木还想不到这个问题上来。

“你……你,逞什么英雄!”

他一边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一边向寺山亘十逼十近。

少年们惊慌地朗后面退缩着。只有寺山亘神态自若,稳如泰山。

他既没有躲闪柏木,也没有阻挡他。

向前十逼十近的柏木朝亘扑上来时,只听柏木“啊”的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呢?柏木的身十体扑了空。象跳水一样一头栽进沼泽地里。

淤塞不流的水发出沉闷的咕咚声,把柏木吞进去以后,就好象未曾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又闭上了嘴。既没有挣扎的手伸出来,也没有乱踢的脚露出来。柏木再也没有浮上来。

司令玉内和剩下的两个小头日,呆呆地站着,吓得面如土色。眼前发生的事简直难以令人置信。柏木的身十体怎么会扑空?少年的身十体呢?

那么,那里的少年们是虚幻的吗?在炎热和呼吸困难的大气中,头脑发生错乱了吗?

不,不是。那时,亘举起手来,直直地指着司令玉内。

“你们是碰不了我们一根毫十毛十的。你们在这个世界里流十浪十吧!如果你们用正直人的智慧考虑问题,还是可以活命的。先尝尝痛苦是什么滋味吧!”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求求你,我认罪,我悔过。饶了我吧!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能饶恕你!假如放过你,你还要象过去那样为非作歹!对待你们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尝尝人类在原始蒙昧时期受过的苦头!……这里是二亿五千万年前的地球!就是地质学上说的石炭纪!你们会在这科达树树丛中看到腔类和腕足类,还会看见两栖类和爬行类。那巨大的三叶虫会饱你们眼福哇!可惜,哺十乳十动物还没有出现,人类自不必说,当然你们三位例外。”

“你这是虚幻!是催眠术!让我们吃尽苦头,不行!”玉内强装威严。

“你们这些可怜虫!你们反省吧!知道一下人欺侮人,人十奴十役人是怎样的不行,你纵然多么想把我们打死,也无能为力了!我们好象就在你眼前,可是我们在另一个空间里,和你们在完全不同的空间!是位相空间!”

“你怎么尽说梦话呢?喂,你等着!”

玉内和小头目,气得咬牙切齿,扑向少年们!

但是结果和柏木一样。他的那只企图抓住少年们的手,又扑了空,在空中抓着,两个人迅速地朝岩石下面一朵巨大的花跌了进去。

“哎呀!”

从直径有五十英尺的花上升起一股白烟——就象倒白面一样,滚滚的白烟。

看着象烟,其实是这巨大的花的花粉。

吸十入了花粉的两张脸,立刻现出痛苦的表情。把手放在嗓子上,把嘴张了二三回,连叫一声也没叫,就倒在地上了。

“死了!”贺屋登志子由于刚才这些事的刺激,惊呆了,小声嘟哝着。

其他少年都瞪大眼睛看着。

“最后,他们就不是人了!他们是一些自己抛弃了人类的东西!”寺山亘这样解释说。

“好,回去吧!噢,等等,在回去之前要从你们那里,把这以前的记忆擦掉。你们要说去过三亿年前,那会被当成疯子的,怪可怜的。并且,我也要被人谴责的。”

“喂,你们看这个!”

登志子、次郎和少年们看见在亘的手掌心上有个闪着光的奇怪的流动体,象螺旋一样转动着,奇异色彩在不断地闪耀着。

突然,眼前霎时昏暗下来。

“怎么回事?”

当大家意识清醒过来时,大家又都在新宿的一家房间里。同时,这以前的记忆,完全从登志子和少年们那里消失了。

“可怕!”大木定夫扑向亘。

“你们看,那些坏蛋已经不在了。”亘说。

堵在门口站着的男人们不见了。

“上哪儿去了?”

少年们的记忆从玉内和柏木十逼十向他们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却不记得。所以,柏木们突然消失了踪影,他们自然很奇怪,大家都眨着眼,转动着眼珠。

“他们也许回心转意不杀你们了吧。”

亘这样回答说,他不善于说谎,所以这样回答也蹩脚。柏木们想打死少年们,怎么会一下子发了善心,或是蒸发掉了呢?这可是天大的怪事。

“他们不在了,是确实的……”

少年们走出门,奇怪地歪着脑袋。

“但是,你们往后怎么办?”亘对少年们说。

“我,回家。”

“我也回家。”

“我再也不干家庭出走的蠢事了。”

大木、片山七嘴八舌地说着。

“好,那很好。”亘点着头。

“喂,次郎君,走吧!”

亘对着默不作声的小野崎次郎说话时,次郎却对自己原来的名字感到惊讶,不住地重复着:“我是次郎……”

“是的!你的名字叫小野崎次郎……你十妈十十妈十在等着你回去呢!”

“上哪儿去?”

“跟我一块来!我带你去找十妈十十妈十!”

亘和登志子从两旁拉着次郎的手,走了。

二十、十妈十十妈十在家等着

走到外面,顿时感到新宿的热气扑脸,闷热的天气叫人窒息。

正好是下午一点左右,太十陽十火十辣辣地照射着大地。好象要把人和草木烤焦一样。

“亘君,你赶紧打电话告诉次郎君的母亲吧!就说次郎君已经顺利地找到了。”

“对,好。我到那儿打个电话。”

亘跑向公众电话亭。

然而,亘没有拔友十爱十园的电话号码。他拿出时间振动源发生机,接着,亘的身姿立刻从电话亭里消失了。当他重新出现时,手里捏着包着绿色的糖衣药片。

“治疗完全丧失记忆的特效药在一百年之后,也是没有的呀!不过,这个脑细胞和神经的活力剂也许会起到相当的作用的……”亘想。他拨通了友十爱十园的电话。

“怎么样,阿姨知道了?”一直牵着次郎手的登志子问亘。

“她说不能相信,在电话里哭起来了!”

“是呀,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吧!好象超功能……”

“超功能?”

两人互相看了看,笑了。突然,登志子收敛了笑容,望着小野崎次郎说:“可是,次郎君还不认识母亲呀!”

突然,小野崎次郎激动地说:“是的,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泪水刷地沿着鼻侧淌下来。

“自己编造了中村五郎的假名。我想知道我是谁。尽管这样,到现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次郎疯狂地拽着自己的长长的头发。

登志子沉痛地望着痛苦的次郎,想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但他意识到一般的安慰话是无济于事的。小野崎次郎的态度是那样地带着紧迫气氛。

“把这个吃下去!心情会镇静下来的。”

寺山亘取出绿色的药片,劝次郎吃药。

“亘君,那是什么?”

“噢,是安神药。——次郎武我们大家一定想办法把你的记忆力恢复过来!好,你把这片药吃下去吧!”

次郎被亘的真挚的友情感动了,他的脸十抽十搐着,连水也没喝,就把药片吞服了。

寺山亘的脸上现出了放心的样子。

“好,咱们回去吧!”亘紧紧地握住次郎的手。

当他们走到友十爱十园的时候,美裕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正心神不安地向路上张望着。她好象是接到亘打来的电话,立刻就跑出来等着的。她对次郎已经失去希望了。但时隔九个月,次郎终于回来了,她怎能不高兴,不激动呢?

“啊,阿姨!次郎君,这是你的母亲呀!”亘介绍着。

登志子兴奋地问次郎:“你想起来了吗?”

美裕看着走过来的三个人,激动得浑身发十颤。接着张开双臂。急跑过来。

“次郎!我的儿!是我的次郎吗?”

美裕抱着次郎,亲十吻着他,眼泪冲洗着次郎的脸。

但是,小野崎次郎见到了母亲的面部无动于衷。不,他好象想起了什么,接着又把它忘了,表情又很内疚。

“是母亲呀!长这么大了。认识吗?是十妈十十妈十!我的次郎!”

抚十慰,亲十昵,美裕向他叙说着,但是次郎一直只是盯着美裕!

“次郎君,是十妈十十妈十呀!你想不起来?求求你,好好想起来!”

次郎的脖子深处,有什么在跳动。他好象在拼命地盯着象气泡—样浮动上来的东西似地,心里在进行战斗呢!

“我……我……”次郎结结巴巴地说。

寺山亘看了看手表,让次郎吃下去药片,已经过了一小时左右。药效马上会出现了!

友十爱十园的大门里走出来两个男人。

啊,是立原警官!”登志子欢跳着喊道。

“爸爸!”亘看见了立原警官身旁的父亲。

“立功了!亘君和登志子!”立原警官大声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去吧。”他又把正在哭着的美裕劝到屋里。

二十一、复苏了的记忆

大家簇拥着次郎走进友十爱十园的管理人办公室。就在这时,次郎小声地叫起来:“啊!那个……”

他把手伸进衣袋里取出了人造花郁金香的花辨——唯一的线索。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放手的花十瓣。

在他的视线的前面,在茶厨柜的上面放着他的像片,在那像片旁边摆着郁金香花束。

他走到假花前,把花十瓣和郁金香加以对比。

“啊,这花是谁做的。我……在旁边帮过忙……是的。十妈十十妈十在家里搞副业。可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你失踪以后,家搬到这里来了。”

“原来的屋子很暗。好象是很脏的小屋子……”

“是在寺山先生的关照下,搬到这里来的。”美裕象祈祷一样在他后面说。

小野崎次郎慢慢地转过头去。

他的眼睛里好象有一十十团十十火焰在燃十烧着。

“十妈十十妈十!十妈十十妈十!十妈十十妈十!”

小野崎次郎的脸十抽十搐着,他飞快地扑进美裕的怀里。由于用力过猛,所以次郎和美裕都躺倒在榻榻米上。

“十妈十十妈十!十妈十十妈十!”

“次郎!”

倒在榻榻米上,互相叫着,母子俩都哭着。

次郎的记忆复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贺屋登志子一下子眼圈热起来,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含十着的泪,她也哭了。

“爸爸,赋活剂(给以活力的药)终于起作用了?”

父亲慢慢地晃晃头。

“也许是这样,但也许不是。次郎君也许是见了郁金香,自己找到了自己。”

立原警官深深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警官自言自语地,反复地重复着。

二十二、飞向本来的一天

根据次郎的报告,立原警官搜查了新宿的破旧的家,发现了尾形光一的十十尸十十体。并且立即通谍全国缉拿玉内和柏木等凶犯。

当警察们寻问卖热狗的那些少年们时,孩子们齐声回答说,流十氓集十十团十十一伙突然不见了。警家是不会相信这奇怪的回答的。所以,通知全国各地进行追捕犯人,但这些犯人是抓不着的了。因为他们早己在三亿年之前死去了……

少年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定不会再搞家庭出走,老老实实地生活,认认真真地学十习十了吧。

亘和登志子直到这些事情完毕为止,一直没有闲聊的工夫,好容易心情静下来后,登志子想和亘聊一聊。当她走进亘的屋子时,出来迎接的亘,叹了一口气,十精十神有些萎十靡十不振。

“太好了。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好象有点累的感觉。亘君不累吗?”

“不算太累的!”亘随便答应着。

“啊,对了。听说次郎君下周要去上学。”

“那太好了。”

“可是,缺席了九个月了,恐怕要留一年级的吧?不过,也可以。仍旧可以在一个学校里愉快地生活的。”

“登志子,我告诉你,我的家要搬走了……”亘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啊?”登志子大吃一惊,她不相信似地望着亘。

“是真的吗?搬到哪里?”

“去未来。”亘这样随意地回答。登志子一直认为亘是从法国回到日本的。即使说“回未来”,登志子也不可能明白这“未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个地名呢!

“那,什么时候?”登志子问。

“十月……”

“啊,总算不是今天明天的事。”登志子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脯。“那么,为什么要走呢?”

亘的感情是复杂的。能和自己的世界,六百年后的世界的朋友们见面了,他当然高兴。但是,他要和结下深厚友谊的二十世纪的人们告别了。巴黎犹太人的少年在告别时,也哭了的……他经历过无数次告别了,所以这分别的滋味他最有体会。他还要马上巧妙地先通知给朋友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要作好十精十神准备。

亘的父亲寺山先生语重心长地说:“这次不是去过去的世界,是要回到我们的故乡,要见到你生下来时候的老朋友了!你不高兴吗?你很喜欢我们的祖先住过的日本吧?登志子、次郎的血管里都流着和我们一样的血呀!——在我们居住的世界里,登志子也好,次郎也好,已经不存在啦!但是,人类的十爱十和正义,却被继承下来,留在我们中间。我们在新的世界里,成就了二十世纪人们祈求的和平幸福的世界。我们要把二十世纪人们的心愿带到六百年后的未来去呀!……”

亘回忆着昨天晚上父亲的谈话,登志子一句问话,又被拉回到现实上来。

“爸爸工作要调动呀……去外国……”

“什么地方?”

“还不知道。”

“好了。不管到什么地方,请您别忘了给我们来信!”登志子说。

“信设法写呀!……有六百年的……”

“哎呀,哎呀,登志子来了,今天太热吧?”

端来饮料的母亲寒喧着,随后推开了窗子。

窗外吹进来一阵清凉的风,预告着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就要来临了。

二十三、晚霞,远方

风强劲地吹着。烟被吹散,富士山在金色的夕照晚霞的映衬下,变成了美丽如画的剪影。落下去的太十陽十从地平线上的建筑群后面发射十出金碧辉煌的光辉。光芒把朵朵云彩的轮廓勾画得光彩夺目。

贺屋登志子把头缩在十毛十衣领子里。强劲的风,卷起沙尘,打在登志子的头发上。

提着买菜篮的登志子,登上山坡,来到寺山亘家的门前,十习十惯地张望着亘的家门。

那里仍旧留着先前挂着名牌的痕迹。现在已经是人走室空了。

登志子沿着篱笆,开始急促地走着。霞光从两家房子之间的空隙照射十到路面上。她被霞光迷住了。她停下脚久忘记了寒冷。

“我和亘见面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景色……”

“为什么没告别一声就走了呢?真是不讲情义呀!”登志子心里想。她知道十月要搬家,但没有告诉他去哪个国家。寺山家突然间在某一天就消失了。在这以前,一家人曾到贺屋家去拜访过的,但登志子外出,没有见着。

“就在想打听究竟搬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他们就走了,寺山君真是急十性十子人……”母亲说着。

登志子此时越发感到:寺山家是故意不讲到哪里去的。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说他们有意不告诉别人去向呢?其证据就是:除了登志子,学校的老师、同学、小野崎美裕,无论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寺山一家的去向。

这时,在寺山家的庭院里,突然有个人影从建筑物后面走出来。

这个人影面对着西边的天空,双手叉着腰,一下一下地做着深呼吸。好象是一位少年,他面对着光线一方,是谁呢,看不清楚。

登志子想:难道是亘吗?心里一怔。但仔细看来看去,不是亘。

“是次郎吗?”

她招呼了一声,少年回过头来。

“呀,登志子!”

确实是小野崎次郎。

“在那里干什么呢?”次郎走出来。

“我真想寺山亘呀!方才,我到这儿看晚霞来的。”

“我也正想念寺山亘君呢!”

两个人陶醉般地久久地望着变幻着的彩霞。

秋色渐深。日短夜长。

“太十陽十已经落下去了呀!亘君,亘君,已经去那晚霞那边的天空去了——回去吧!”

“嗯,好,再见!我也要回去帮十妈十十妈十干活去了。”

小野崎次郎一迈腿跨过篱笆墙,举起一只手,跑下山坡去。

贺屋登志子重新挎上买东西的篮子,向家里走去。她迎着冷嗖嗖的寒风走着,似乎听见远方传来亘的声音:“再见!”然而,这是风吹电线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