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乳十白色的台球慢慢滚进袋子里。他下定了次心,今天晚上不在他的房间里睡觉。
他们从各自不同的房间走出来,一起喝睡的酒。不言而喻,他们同意把打牌推迟到其他时间:他们总是有充裕的时间。
他们谈论一些昼间常做的鸡十毛十蒜皮的小事,卡尔文正在做的、校正在装饰的一个房间的模型,楼上走廊的灯有十毛十病,亮得非常慢。他们就这样凑和着用。又到该睡觉的时间了。谁知道今天会做什么梦?但是他们还必须得睡觉。哈利感到——不知道别人是否有同样的感觉——上十床十以后,周围一片漆黑,好象是一道迫使人睡觉的无形的命令。
他紧张地站在卧室门里边,心中非常明白他的举动不同寻常。他的头疼痛欲裂,如被诱击,只好把一只冰凉的手放在额上。他听到其他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皮夫向他道晚安,哈利回答了一声。之后,一切使寂然无声了。
到了!
当他心情紧张地走进走廊时,灯亮了。的确,光线射来的很慢——很勉强。他的心都提起来了。他很拘谨。他根本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或会发生什么,不过,他很拘谨。现在已经不用强迫自己睡觉了。他必须藏起来,等待着。
光线跟着人来回晃动,要藏起来是不容易的。但是,哈利走近一间通向废弃不用的房间的暗室,轻轻打开门,蹲在门后,这样他看到有十毛十病的走廊灯变得昏暗了,他的四周笼罩着黑暗。
他既不高兴也不舒适。脑子乱纷纷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吃惊地想到,他违犯了规则,四周黑暗中吱吱嘎嘎的响声使他胆颤心惊。但是,这种焦虑的心情没持续多久便消失了。
走廊的灯又亮了。杰格离开卧室,没注意到要轻些,保持肃静,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在他转身下楼前,哈利扫一眼他的脸:他看上去悠然自得,心情平静——很象一个去执行的人。他带着生气勃勃、兴高采烈的神色走下楼去。
杰格本应该还在十床十上睡着觉。他在思想上已做好准备要发生什么事,也确实发生了。但还是害怕得浑身发十抖。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他可能会被吓瘫。但是,在楼下时,他还是尽量使身十体保持平衡,使脚步在厚厚的地毯上不发出声音。
杰格转过一个拐角,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地吹着口哨。哈利听到他开门锁的声音。这一定是仓库——其他房间的门都不上锁的。口哨声渐渐消失了。
仓库门开了。里边没传出任何声音。哈利非常谨慎地盯着里边。那边的墙壁绕着一个中间支点旋转打开,露出一条通向外边的通道。哈利一动不动地站了几分钟,眼睛一直盯着这条缝。
最后,他走进仓库,感到象是要被窒息一样。杰格已经穿过去了。哈利也跟着走过去。他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更没有想过有这个地方……这不是间房子……这个通道很短,有两扇门,一扇在头上,特别象一扇笼子门(当哈利看到这扇门时几乎认不出这是个电梯),另一扇门在边上,很窄,上边有个窗子。
这扇窗子上有一块透明的玻璃。哈利透过窗户向里张望,顿时感到喘不过气来,向后一退。头发晕,喉咙颤十抖。
外边星光闪烁。
他尽量抑制着自己,迈步上楼,不使身十体东倒西歪撞到楼梯扶手上。他们都一直生活在可怖的迷惑之中……
他闯入卡尔文的房间,打开灯。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轻微的香味,卡尔文躺在十床十上,睡得很熟。
“卡尔文!醒一醒!”哈利大声喊道,
睡着的人一动不动。哈利忽然感到无比孤单,大房间里充满了恐怖。他弯下腰用力摇动卡尔文的肩膀,并给了他—记耳光。
卡尔文呻十吟了一声,睁开一只眼睛。
“你醒一醒,伙计,”哈利说。“这儿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他用一只胳膊肘支撑着身十体,恐惧笼罩着心头。
“杰格已经离开这座房子了,”哈利对他说。“有一条通向外边的路。我们要——我们必须弄清我们的情况。”他歇斯底里地叫喊若,再次摇了摇卡尔文。“我们必须弄清楚这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所有的人要么是恐惧试验的牺牲品——要么就是些怪物!”
在他说话时,就在他瞪圆的眼睛前,卡尔文皱一皱眉头,坐了起来,十十揉十十十十揉十十眼睛。他的两只眼睛朝一起合,魁梧的身躯在蜷缩着。还有一些事情——生气勃勃的事情——正在这个地方形成。
哈利只好不叫了,朝楼下跑去,停在小窗户前往外看。不管“外边”在哪儿,他一定要走出去。
他推开这扇小门,站在夜晚的清新的空气之中。
哈利的眼睛不善于估计距离。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看清周围的自然景色,远处的群山耸立在星光闪耀的天空下,他自己站在高出地面十二英尺的平台上。远处,灯光闪耀,照亮一条通往太空的大道。
平台边上有一个钢筋梯子。哈利咬着嘴唇,朝梯子走去,笨手笨脚地往下爬。他又冷又怕,浑身抖得象筛糠。他的脚一踏到坚十硬的地面,便撒脚就跑。他回头看过一次:发现立在平台上的那座房子就象趴在捉鼠器上的一只青蛙。
他忽然停下来,发现自己几乎是在黑暗中,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天空中闪耀的群星和起伏的山峦连成一片,他紧紧十握住拳头使自己保持清醒。不管这座房子究竟是什么,在他看来,完全凝结着寒气。
哈利自言自语道:“不管对我发生过什么,我那是上当了。有人把我的东西抢得一干二净,可是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呢,这是个骗局,一个骗局……”
这些年来,他从不敢想他曾被扒窃过。没有多想:这种想法使他心情焦灼,如同酸流过了大脑。只有运动!他腿上的肌肉一阵痉十挛,又开始运动起来。
建筑物在他面前隐约可见。他不加考虑地向最近的发光处跑去,闯入最近的一个门。他突然收住脚步,气喘吁吁,由于射来刺眼的光线,他的眼睛不断地眨着。
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单词和图表。中间有一个大写字台,上面放着显示屏幕和话筒。这间房子很象业务室,烟灰缸满满地装着烟灰,摆设杂乱无章。一个干练的人机警地坐在桌子旁边,他的两片嘴唇很薄。
房子里边还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看到哈利,似乎谁也不感到惊奇。坐在桌子边上的那个人穿着整齐,其他四个都穿军服。
哈利靠在门旁,十抽十泣着,说不出话来。
“你用了四年的时间才从那里出来。”那个干练的人说。他的声音很小。
“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他用手指着他面前的屏幕说。哈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走过去,两条腿象晃晃悠悠的拐杖。
屏幕上清楚而真切地显示出卡尔文的卧室。外面的墙壁裂开了缝,从缝隙向里看去,两个穿军服的人正在拉扯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瘦长但却结实,看上去有几分象机器人,他就是卡尔文。
“卡尔文是尼提提人?”哈利结结巴巴地说。他知道对自己所看到的情况表示惊奇是愚蠢的。
那个干练的人同意地点点头。
“敌人的渗透是一种成胁和恫吓,”他说。“地球上没有不受他们祸害的安全的地方:他们把人杀掉,摘除内脏,然后把他修复成真人模样。这样就使事情复杂了……国家的安全常常得不到保障。但是,尼提提人的飞船必须停在这儿向南曼靠近,等他们的工作做完之后,就把他们接走。这就是他们与外面唯一联系。
“我们曾劫持了这样一艘满载的飞船,把具有人的特十性十的生灵挨个地抓起来。我们人为地使他们失去记忆,把他们分成若干小组在不同的环境中进行学十习十。顺便说一句,这就是南曼军事调查学会。我们已经学到了许多……足以对抗这种威胁……当然你们的小组就是其中之一。”
哈利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什么把我同他们放在一起?”
这个干练的人在未回答之前,牙齿发出嘎拉嘎拉的响声。
“尽管有监视装置能从外面观察他们,每个小组还必须有一个人在他们中间进行监视。你知道,一个尼提提人使用大量的能量才能维持一个人的外形;一旦具有这种外形,他就以催眠术保持这种外形,只有在能量耗尽之时才失去人的外形,缺少能量的程度依人而有所不同。人在这一点上能够感觉到这种困难……对人来说是件艰苦的事;我们有两套班子昼夜轮流——”
“可是我是一直在那儿——”
“在你的小组中,”那个干练的人插话说,“人就是杰格,或者有两个人十交十替为杰格。你看见有一个杰格去执行任务。”
“这些毫无意义,”哈利叫道。“你竭力想要说我——”
他语塞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他的外形在象沙子一样地流逝了,因为在桌子的另一边有一支左轮手十槍对着他。
“你承受因难的程度真高得出奇,”那个干练的人一边把视线从那支手十槍上移开,一边说。“但是,你失败之处也正是你们大家失败之处。象地球上寄生在蔬菜上的昆虫一样,你的聪明反而毁了你。你只能做到酷似人类。因为杰格在房子里无所事事,你们其余的人只好本能地进行仿效。你不使人厌烦——你甚至未曾想在戴珀面前走过——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非人类。甚至那个宇宙飞船模型的出现,也未使你做出什么反应。”
他脱十下衣服,在他的骨骼未蜷缩在一起之前便站了起来。
“里边无人十性十的人终会把你赶出来的,”他心平气和地说,“不管你的外形如何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