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你也不见得明白!”
“我想我心中明白!特威尔是在用他知道的少数几个英语单词说明一个非常复杂的意思。试问,数学使你想到什么?”
“呃——想到天文学。或者——或者逻辑学。”
“这就对了!‘不是一一二!’特威尔告诉我,角锥体的控造,并非人们——或者说,建造者并不高明,不是理十性十动物!懂吗?”
“嘿!见鬼!”
“你或许会。”
莱罗伊插嘴说:“为什么他擦他的腹部?”
“为什么?因为,我亲十爱十的生物学家,他的脑子就在那个所在!不在他的小头里——而在他的腹部!”
“简直不可能!”
“在火星上是可能的。这种动植物非同人间事物;你的生物节肢证明了这一点!”贾维斯咧嘴笑了笑继续往下讲。“不管怎么样,我们费劲地穿越赞瑟斯,下午三点光景又出了怪事。角锥体到了尽头。”
“到了尽头!”
“对。奇怪的是,最后一个角锥体——这时角锥体己是十英尺高的东西了——顶部盖有东西!注意到吗?造它的东西还在里头;我们是从五十万年前的源头跟踪它们到现在。
“特威尔和我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它。我迅即拔十出自动槍(里面装有一夹子搏兰炸裂弹),而特威尔犹如变戏法一样手法敏捷地从袋里掏出一支古怪的小小的左轮玻璃槍。它很象我们的武器,只是十柄十稍大些,便于他的四指手拿把握。我们一面持槍以待,一面沿着空角锥体的行列偷偷过去。
“特威尔首先发现动静。顶部一层砖块开始起伏和摇晃起来,突然轻轻轰地一声从四边滚落而下。接着——有样东西——有样东西出来了!
“一只银灰色的长臂出现了,其后拖着一个装甲的躯体。所谓装甲是指装有色彩暗淡的银灰鳞甲。手臂将躯体从洞中撑了起来,那野兽轰地一声倒在沙上。
“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动物——躯体象只大灰桶,一边长着手臂和一个嘴样的洞十口,另一边则是一条挺十直的尖尾巴——没别的了。没有别的肢,没有眼睛、耳朵和鼻子——什么也没有!那东西向前拖了几码,将尖尾巴插十进沙中,挺十直了躯体就此坐着。
“特威尔和我注视它十分钟以后,它才又移动。接着,随着一阵吱嘎声和沙沙声——哦,象弄碎硬纸的声音——它的手臂伸向嘴洞十口,取出一块砖来!手臂小心地把砖块放到地上,那东西又静止不动了。
“十分钟以后——又是一块砖。正是大自然的一位砌砖匠。我正要溜开向前走去,特威尔指指那东西说,‘石头’!我‘嘿?’了声,他又说:‘石头’。接着他曝鸣几声说‘不——不——’并作了两三次陆呜呼吸。
“啊,我懂他的意思了,真没想到!我说‘不呼吸?’并示范了这句话的意思。特威尔快活极了;他说‘是,是,是!不,不,不呼吸!’说着纵身一跃飞到离怪物一步左右的地方鼻子插地停住!
“我吃了一惊!你们可以想象,那手臂正举起来取砖,我估计自己会看到特威尔被抓住,被砸伤,但是——没有出什么事!特威尔朝那动物猛力敲打,那手臂拿起砖块齐整地把它放在第一块砖的边上。特威尔又叩击它的躯体,又说:‘石头’,我这才鼓起勇气亲自走过去察看。
“特威尔又说对了。那动物确是石头,它并不呼吸!”
“你怎么知道?”莱罗伊插嘴说,他的一双黑眼睛闪耀着感兴趣的光芒。
“因为我是化学家。野兽是硅石造的!沙里一定有纯硅,它是以此为生的。懂吗?我们,特威尔,以及那里的植物,甚至生物节肢是碳元素生命;这东西是以另一套不同的化学反应为生的。它是硅元素生命!”
“多安静的生活!”莱罗伊叫道,“我有过猜疑,现在有证据了!我必须去看!我应该——”
“好啊!好啊!”贾维斯说。“你可以去看。不管怎么样,那东西在那儿,是活的又不是活的,每隔十分钟移动一次,只是取出一块砖来。那些砖块是它的排十泄物。注意到吗,弗伦奇?我们是碳,我们的排十泄物是二氧化碳,这东西是硅,它的排十泄物是二氧化硅——是硅石。而硅石是固体,因此是砖块。它把自己盖在里面,被全部覆盖以后,再移动到别处重新开始。难怪它吱嘎作响!这是一只话了五十万年的动物!”
“你怎么知道它的年岁?”莱罗伊激动地问。
“我们沿着它的第一个角锥体开始跟踪,是吗?如果这不是原来那个角锥体的构造者,那末在我们找到它以前,一系列角锥体的尽头会在别的什么地方,是吗?——结束了,然后再从小角锥体从头开始。道理十分简单,是吗?
“但是它繁殖,或者试图繁殖。在第三块砖出来以前,有一种沙沙声响,尔后就蹦出一连串小水晶球。它们是孢子或者种子——随你叫它们什么。它们弹跳着穿越赞瑟斯,就象它们在克劳尼姆海弹跳于我们周围一样。我也很想知道它们是怎么繁殖的——这是为你提供情况,莱罗伊。我觉得水晶硅壳不象蛋壳仅仅是个防护罩,起作用的原理是其中的气味。这种气体对硅起浸蚀作用,如果壳子在靠近硅元素存在的地方破裂,某种反应便会开始,最后发展成为那样的一种动物。”
“你该试试看!”小个子法国人叫道。“我们必须打开一个看看!”
“是吗?我试过了。我在沙地上砸破了几个。请你一万年以后回来看看我是否栽培了一些角锥体怪物?到那时你就有话可说了!”贾维斯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哪!多怪的动物!你想象得出吗?陷的,聋的,没有神经.没有脑子—一只是一个机械装置,然而——是永生的!只要有硅和氧存在,就能造砖,构造角锥体,甚至结束以后也只是暂时停止。它不会死去。如果一百万年中出现偶然事件,又给了它食物,它便会活过来,再次开动机器,而到那时智慧和文明则成了往事的一部分。古怪的动物——不过我还碰到一只更怪的动物呢!”
“就算碰到,也一定是在做梦!”哈里森吼叫着说。
“给你说对了!”贾维斯冷静地说。“多少给你说对了。确是梦兽!再没有比达哭恰当的名字了——它是人们想象得出的最残忍可怕的造物!比狮子危险,比蛇十陰十险!”
“讲给我听!”莱罗伊央求着说。“我一定去看!”
“这种魔鬼看不得!”他再次顿了一下。“可不是,”他继续说,“特威尔和我离开了那只角锥体动物继续穿越赞瑟斯。我累了,由于普茨没有能把我拣起,我有点气馁,特威尔的啭呜声和他的鼻子插地飞行都使我心烦。所以我只是闷着头赶路,在那单调的沙漠中走了一个又一个钟点。
“接近晌午时分,我们看到地平线上一条低低的黑线。我知道是什么。那是运河;我乘坐火箭在它上面飞越过,这意味着我们刚穿过赞瑟斯的三分之一。愉快的想法,是吗?但我坚持按计划行十事。
“我们慢慢地走近运河,我记得植物就丛生在这条运河的两旁,泥堆城就座落在运河边上。
“我说我累了,我不时地想吃一顿美味的热餐;接着又忽然陷入沉思,在这个疯狂行星呆过以后,那伯博厄奥也显得象家那样地美好,接着想到古老的纽约小城,转而又想到在那里认识的一位姑十娘十——范赛·朗。你们认识她吗?”
“想入非非,”哈里森说。“我已经将她拨入频道。白肤金发碧眼的漂亮女郎——在耶巴梅特节日时间唱歌和跳舞。”
“就是她,”贾维斯说这句话时语法不通。“我和她非常熟——只是朋友,明白我的话吗?——虽然她来艾里斯号给我们送行。我可想她呀,感到寂寞孤单。这时候我们在朝着一行橡胶似的植物走去。
“接着——我说,‘见鬼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范赛.朗就在前面,一点不假地站在一棵古怪的树下,向我微笑着,挥着手,就象我们分手时我记得的那个样子!”
“这下子你也成傻瓜了!”队长说。
“老弟,我是差点儿变成傻瓜了!我凝视着,拧一下自己,合上双眼,再凝视着——每一次范赛·朗都在那儿微笑着,挥着手!特威尔也见到了什么,他咯咯啭鸣起来,但是我几乎没有听见他。我在沙上朝她奔过去,惊奇得甚至没有向自己问几个为什么。
“在离她不到二十英尺的时候,特威尔一个飞行跳跃将我拦住。他抓住我的手臂用刺耳的尖声叫道,‘不——不——晌’我力图甩开他——他轻得象竹子造成似的——但是他把爪子攫进我的手臂尖十叫着。后来我神智清醒起来,在离她不到十英尺的地方停住了。她站在那儿,看上去就象普茨的脑裳那样千真万确!”
“什么?”工程师说。
“她微笑着,挥着手!挥着手,微笑着。我就象莱罗伊哑巴似地站在那儿,特威尔则吱吱地叫个不停。我明知不可能是真的,然而——她确实在那儿!
“最后我说,‘范赛!范赛·朗!’她只是继续微笑着,挥着手,但是看上去很十逼十真,好象我没有距离她三千七百万英里似的。
“特威尔掏出玻璃手十槍对准她。我抓住他的手臂,但他把我甩开去。他指着她说,‘不呼吸!不呼物’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说范费·朗这东西并不是活的。伙计,我晕头转向了!
“然而,见到他把武器对准她叫我心惊胆战。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儿注视他仔细瞄准,但我就是这样做的。接着他紧压武器手十柄十;冒出一小阵蒸汽,范赛·朗连踪影也不见了!在她站立的地方翻滚着一只生有绳状胳膊的黑色怪物,就象我救特威尔时杀死的那种怪物!
“原来是梦兽!我头晕目眩地站在那儿,在特威尔的啭呜声和尖十叫十声中看着它死去。后来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指着那扭曲的怪物说,‘你一一二,他一一二。’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八次或十次,我这才明白。你们有谁明白吗?”
“明白!”莱罗伊尖声说。“我——这个我了解!他的意思是,你在想什么,梦兽是知道的,于是你使看见什么!一条狗——一条饿狗,他会见到一根粗的肉骨头!或者闻到肉骨头的味道一对不对?”
“对!”贾维斯说。“梦兽利用它的牺牲品渴望得到某种东西的急切心情来设圈套进行引十诱。鸟在筑窝季节会见到伴侣,狐狸寻觅食物时会见到绝望的兔子!”
“他怎么会做到这点呢?”莱罗伊问道。
“我怎么知道?在地球上,蛇是怎样诱使鸟儿进入它的嘴巴的?不是有些深海鱼能诱使牺牲品掉进它们的口中吗?天知道!”贾维斯打了个寒颤。“你们看出那妖怪有多十陰十险?我们现在有所警惕了——但是今后我们甚至不能信赖我们的眼睛。你们也许见到我——我也许见到你们中的一个——可是背地里却可能埋伏着又一只那样的黑怪物!”
“你朋友怎么会知道?”队长突然问道。
“特威尔吗?我不知道!或许他在想的东西根本引不起我的兴趣,当我开始奔跑时,他认识到我看到了什么异物,因而有了警惕。或许梦兽只能显现单个映象,特威尔见到了我见到的东西——或者看到了我设法问他的什么东西。
“但这恰恰再次证明他的智慧与我们的智慧等同,或者略胜一筹。”
“他是愚蠢的,我告诉你!”哈里森说。“你凭什么认为他的才智与人类的才智并驾齐驱?”
“理由多着呐!先说那只角锥体动物。他以前没有见过;他也这样说。但是他识别得出那是个既死又活的硅自动装置。”
“他可能听说过,”哈里森提出反对意见说。“要知道他是生活在这块地方的。”
“那么语言呢?我对他的想法一个不曾摸透,而他倒学会了我的六七个单词。你认识到他用区区六七个单词表达了多么复杂的思想吗?再说角锥体怪物——和梦兽!他只用一个片语告诉你其一是无害的自动装置,其二是致命的催眠术者。那怎么说呢?”
“嘿!”队长说。
“你要高兴你就嘿吧!单凭六个英语单词,你能做到这点吗?再进一层说,你能象特威尔那样告诉我另一个动物有着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智慧,因此不能理解——比起特威尔和我之间的了解更难以理解吗?”
“嗯?那是什么意思?”
“慢慢再说。我的论点是,特威尔和他的种族值得我们与之友好相处。在火星某地——你们会发现我是对的——有着一种与我们等同的文明和文化——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们与我们之间存在通讯的可能;特威尔证明了这点。这也许要作多年耐心试验才成,因为对他们的思想我们陌生,但是比我们接下来遇到的另一种思想——如果是思想的话——就不那么陌生了。”
“接下来遇到的另一种思想?什么是另一种思想?”
“运河边上的泥城人。”贾维斯皱皱眉头,又继续讲下去。“我以为梦兽和硅石妖是我们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奇怪的动物,但是我错了。这些动物比起我讲到过的任何一种怪物来更为陌生,更不能理解,它们远比特威尔难以理解。和后者友好相处是可能的,甚至通过耐心研究也可能十交十流思想。
“对了,”他继续说,“我们离开了正把自己缩回洞中的、行将死亡的梦兽,朝着运河走去。那种地毯般会走路的草,在我们走去的路上慌忙溜开。当我们到达岸边时,看到一种黄色的潺十潺流水。我在火箭上注意过的泥冢城就座落在往右一英里左右的地方,好奇心驱使我要前去看看。
“上次,在这地方瞥上一眼时,似乎一片荒凉,万一有动物潜伏十在内——不要紧,特威尔和我都有武器。顺便说一下,特威尔那支水晶武器是个有趣的装置;梦兽插曲过后,我看了一下。它发射一种我认为有毒的微型玻璃刺,我猜想里面至少有一百根玻璃刺。发射物是蒸汽——纯然是蒸汽!”
“蒸汽!”普茨重复了一声。“蒸汽,来自何方?”
“当然来自水啰!你能从透明的槍十柄十里看到水,以及另一种大约一及耳粘十稠的淡黄液体。当特威尔紧十握槍十柄十——它没有扣机——的时候,一滴水和一滴黄色液体就喷入火室,水蒸发了——呼!——就那样。这不难理解;我想我们能够悟出同样的原理。浓缩硫酸能使水加热到几乎沸腾的程度,氧化钙也是如此,还有钠钾——
“当然他的武器在射程上不及我的武器,但在这种稀薄空气中顶用了,它确似西部影片中的牛仔槍,颇能抵挡一阵。它也有杀伤力,至少对火星生命来说是如此;我试过一下,朝着一棵疯狂的植物开槍打去,如果那植物不应声枯萎迅即崩溃,那才怪呢!因此我认为玻璃刺有毒。
“不管怎么样,我们拖着脚步往泥堆城走去,我开始疑惑起来,运河是否是泥城建造者开凿的。我指着泥城又指指运河,特威尔说‘不——不——不!’并打手势指向南方。我觉得其意是说创造运河系统的另有别的种族,或许是特威尔他们的人。我不知道,也许在这个行星上另有一个或者十来个聪明的种族。火星是一个奇怪的小天地。
“在离城一百码的地方,我们穿过了一条算是路吧——只是坚实的泥土小道,突然过来了一个泥冢建造者!
“伙计,这种动物说来稀奇古怪!看上去活象一只桶,在四条腿和另外四只手臂或者触手支持下奔走。它没有头,光是身十体部分以及围绕身十体有一排眼睛。桶体的顶端是横膈膜,绷得象鼓面一样紧,就这些。它推着铜样的小车,象谚语中所说的蝙蝠逃离地狱那样在我们身旁疾驶而过。它甚至没有注意我们,虽然我觉得它经过时靠我这边的一些眼睛移动了一下。
“一会以后又一个推着空车过来了。老样子——在我们身旁一闪而过。我不要受这些积木玩具火车般的桶体的冷遇,因此第三个过来时,我就把身十体挡在路中——当然,如果那东西不停住,我准备好跳开。
“但是它停住了。停住以后从顶部的横膈膜发出一种打鼓声。于是我伸出双手说道,‘我们是朋友!’你们猜猜那东西作何反应?”
“我敢断定它说了‘见到你很高兴’!”哈里森提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它这样说,我要惊叹万分了!它在横膈膜上咚咚敲打,突然发出隆隆声说,‘我们是朋朋朋友!’,并把手推车朝我恶意地十捅十来!我闪过一旁,当它离开时,我沉默地凝视着它的背影。
“过了不久又匆匆来了一个。这一个没有唱歌,而是发出隆隆声说,‘我们是朋朋朋友!’说着疾驶而去。它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呢?难道所有这些动物相互之间有什么通讯联系不成?难道它们是一种有机体的各个部分?我不知道,虽然我想特威尔是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这些动物在我们身旁驶过时,个个都用一样的话向我们致意。这多有趣;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凄凉的球体上会找到达么多朋友!后来我对特威尔打了一个表示迷惑不解的手势。我猜想他明白我的意思,因为他说,‘一一二——是!二二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哈里森说。“这是火星人的儿歌。”
“对!对特威尔的符号表示法我有点十习十惯了,我是这样猜想的。‘一一二——是!’是指这些动物有智慧。‘二二四——不!’是招它们的智慧不用于2+2=4一类。也许我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或许他是指它们的思想是低等的,能算出简单的东西,即‘一一二——是!’但算不出较为困难的东西,即‘二二四——不!’但是我觉得从我们以后所见来看,他指的是后一种意思。
“不久以后,这些动物急冲冲地回来了——来了一个,又一个。它们的手推车满载着石子、沙、大量橡胶似的植物以及诸如此类的垃圾。它们一面嗡嗡地发出听起来并不那么友好的友好致意,一面往前冲去。其中第三个我猜想是我第一个相识,我决定和他再攀谈几句。我再次踏入他的去路等着。
“他过来了,隆隆地发出‘我们是朋朋朋友’的声音,停住了。我看看他;他的四五只眼睛看着我。他又试了一遍口令,并把车朝始猛推一下,但我挺十立不动。于是这该死的动物伸出一只手臂,用两只手指般的钳子掐我的鼻子!”
“哈”哈里森大声叫道,“也许那些东西具有审美观点!”
“笑吧!”贾维斯说。“糟糕,我的鼻子已经撞破而且霜冻。不管怎么样,我喊了声‘哎哟!’便跳过一旁,那动物则一窜而去;但是从那以后,它们的招呼语便成了‘我们是朋朋朋友!哎哟!’奇怪的动物!
“特威尔和我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到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泥冢。动物们来来往往,对我们丝毫不加注意,只是忙着搬运它们运来的垃圾。道路就这样伸十入洞十口,象老矿井那样往下倾斜,飞快进出的桶兽们用一成不变的话招呼着我们。
“我朝里看去;底下什么地方有光,我非常想看看这个东西。要知道,它看来不象火焰或者火炬,而是很象文明灯,我想我可以得到一些关于这些动物发展的线索。因此我走了进去,特威尔紧随在后,不过,他不时啭鸣或吱吱地叫几声。
“那光很奇特;它象老式的弧光灯毕剥作响地闪耀着,但是光却来自装在过道地上的一根黑杆子。毫无疑问它是带电的。这些动物显然相当文明。
“后来我又看见一种光,在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上闪耀着,我走上的去观看,但只见一堆发光的沙。我转身往入口处走去,打算离开时,见鬼,入口处不见了!
“我猜想过道是弯曲的,或者我跨进了叉道。不管怎么样,我朝着我认为进来的方向走回去,但我见到的尽是灯光更为暗淡的过道。这地方真是个迷十魂阵!到处是曲曲弯弯的偶尔光亮的通道,不时有一个推车的或不推车的动物在那里奔过。
“起先我并不怎么担心。特威尔和我进入入口处才几步路。但是以后我们每走一步似乎都把我们往深处引。最后我试着跟一个推空车的动物走,满以为他会走出洞十口运垃圾去,但是他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打一个通道进去,从另一个通道出来。当他象一只跳华尔兹舞的日本玩具老鼠开始绕着一根拄子迅速打转时,我放弃了尝试,把水箱扔在地上,坐了下来。
“特威尔与我一样茫然。我向上指指,他发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啭鸣说‘不——不——不!’我们无法得到那些动物的帮助。它们根本不注意我们,只是向我们保证他们是朋友——哎哟。
“天哪!我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徘徊了几小时,徘徊了几天!因为解疲力尽,我睡过两次,特威尔似乎不要睡觉。我们试着只走向上的过道,但是它们总是先往上坡跑而后又弯曲向下。在这见鬼的蚁冢里十温十度不变,你分不出白天和夜晚,第一次睡觉以后,我不知道我是睡了一小时还是十三小时,所以我看了表也说不出是半夜还是中午!
“我们看到许多奇怪的东西。有些过道里有机器在运转,但是它们似乎并不在干什么——只是轮子打转而已。好几次我看到两只桶兽之间长着一只与之相连的小桶兽。”
“单十性十生十殖!”莱罗伊狂喜地说。“象郁金香那样通过芽接进行单十性十生十殖!”
“大概就象你说的,弗伦西,”贾维斯同意地说。“这些东西除去象我说的用‘我们是朋朋朋友!哎哟!’向我们致意而外,从不注意我们。它们似乎没有任何形式的家庭生活,就是忙忙碌碌地用于推车把垃圾运进洞里。后来我发现它们要垃圾干什么用。
“总算运气,我们找到了一个向上倾斜一大段路的过道。我正感到这一下我们可以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过道进入了一个圆顶房间,这样的房间我们只见过一个。伙计!——当我看到从房顶裂缝里透进来象是日光的东西时,我真想跳舞。
“房间只有一台——一种机器,就一个大轮子慢慢地转动着,一个动物十穴十做着往机器下面倾倒垃圾的动作。轮子嘎吱嘎吱地磨着垃圾——把沙、石子和植物全部磨成粉末以后再筛到别处去。正当我们注视着的时候、另一些动物鱼贯而入,动作相仿地作一遍,看来这就是全过程。整个玩意儿莫明其妙——但这是这个疯狂行星的特征。还有一桩事也是怪得几乎难以置信。
“有一个动物倾倒垃圾以后,把车子往旁边砰地一甩,镇定自若地投身于轮子底下去!眼看他被碾得粉碎,我是呆若木鸡地不能作声,过了不久,又有一个效法他!这件事它们做得也是有条不紊;被抛在一边的手推车由无车的动物接管过去。
“特威尔似乎并不惊奇;在我向他指出了第二个自十杀行为以后,他只是象人似地耸耸肩,仿佛是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对于这些动物他一定多少有所了解。
“接着我见到了另一样东西。那东西在轮子那一边,在一个低低的垫座上闪着光。我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小水晶体,在强烈地发射荧光。发射的荧光犹如静电光束一般刺痛我的双手和脸皮,接着我又注意到另一个有趣的事情。记得我左手大拇指上长着一个肉赘吗?你们看!”贾维斯伸出他的手。“它干瘪脱落了——就那样地妙!还有我撞破的鼻子——说来也怪,痛疼魔术般地消除了!那东西具有深度十爱十克司光或者伽马射线的十性十能,甚至超过它们,它破坏病变组织,但使正常组织不受伤害!
“我正想着把那东西作为特好礼物带回我们居住的地球的时候,一阵喧闹打断了我。我们赶忙转到轮子的另一边,恰好看见一辆手推车被碾得粉碎。看来这是有些自十杀者的粗枝大叶所造成。
“突然动物们把我们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围住,发出隆隆声和打鼓声,这些噪音显然具有威胁十性十质。其中一群朝我们蜂涌压来,我们朝着我认为是我们进来的通道后退出去,它们隆隆地跟在我们后面,有的推着车,有的不推车。疯狂的畜生!它们异口同声地喊着‘我们是朋朋朋友!哎哟!’我讨厌这个‘哎哟’;它颇带暗示意味。
“特威尔掏出玻璃槍,我甩掉水箱以便行动自十由些,也拔十出了槍。我们沿着过道后退过去,桶兽们尾随在后——大约有二十个。奇怪的是,推着满车进来的动物与我们擦肩而过也无动于衷。
“特威尔一定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突然抓出他那灼十热煤块雪茄打火机,触了一下车上的植物枝叉。呼地一声!满车的东西烧了起来——而那推车的疯狂野兽仍然马不停蹄地往前奔去!这在我们的‘朋朋朋友’中引起了一阵十騷十乱——这时候我注意到烟雾打着旋涡飞过我们,原来到了入口处!
“我抓住特威尔就往外冲,二十个追赶者紧随不放。日光犹如天堂,但我看出太十陽十差不多已经下山,糟糕了,我怎能不套十上热膜睡袋在火星上过夜呢——至少,没有火不成。
“事情一下子变糟了。它们把我们十逼十进两个土冢间的夹角中,我们就在那儿站着。我没有打槍,特威尔也没有打槍,激怒畜生们无补于事。它们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住,开始发出友谊和哎哟的隆隆声。
“后来事情更糟了!一只桶兽推了一辆车出来,它们一齐伸手往里抓,抓出一把把一英尺长的铜箭——看上去锋利的铜箭——突然一支铜箭在我耳边飞过——嗖!再不开槍就等死了。
“有一阵子我们干得很漂亮。我们干掉了紧十靠手推车的那几个,设法把射来的箭压低到最小限度,但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朋朋朋友’和‘哎哟’的隆隆声,它们倾巢而出了。
“伙计!我们完了,在劫难逃!后来我认识到特威尔不要紧。他能不费吹灰之力跃过我们身后的泥冢。他是为我而耽着!
“可不是,当时有时间,我真能大哭一场!我打开头就喜欢特威尔,但是我能否做到象他所做的那样来感激他呢——如果说,我曾经从第一只梦兽手里救过他的命,那么,他不是已经同样地救过我吗?我抓住他的手臂说,‘特咸尔’,并向上指指,他理解我的话。他说,‘不——不——不,蒂克!’说着用他的玻璃槍打出去。
“我怎么办呢?太十陽十一下山,我就坐以待毙了,但是我无法把这一点给他解释清楚。我说‘谢谢,特威尔。你是了不起的人!’我感到我这样说算不了对他的称颂。了不起的人!愿意舍己为人的人天下少有。
“因此我砰砰射击,特威尔卟卟开槍,桶兽们接连向我们掷箭,在一片隆隆的朋友声中,准备冲垮我们。我本来已经放弃希望。突然天使般的普茨从天而降,他开动下射式发动机把桶兽们打得稀巴烂!
“哇!我大喊—声便冲向火箭;普茨开门让我进去.我笑呀,哭呀,叫呀!过了一会我才记起特威尔,我环顾四周,正见他来了个鼻子插地飞行,跃过泥冢而去。
“我苦苦说服普茨跟踪!等到我们把火箭升高,夜幕已经降临;你们知道这里的夜幕如何降临——象关灯一样。我们在沙漠上空飞行,降落过一两次。我放声大喊‘特威尔’,估计喊了上百次。我们无法找到他;他能疾风般地行进,我所能听到的——要不就是我的想象——是由南方飘来的一阵阵微弱的啭鸣声。他已经远走高飞,真该死!我恨不得——我恨不得他不曾远去!”
艾里斯号的四个人沉默了——连喜欢挖苦人的哈里森也不吭声了。最后小个子莱罗伊打破了这寂静的场面。
“我想看看。”他低声说。
“对,”哈里森说。“那种能治肉赘的药。可惜你没有把它弄到手,这也许是人们一个半世纪以来梦寐以求的癌症特效药。”
“哦,你说那个东西,”贾维斯忧闷地咕哝着说。“挑十起这场战斗的就是那个东西。”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件闪光的物体。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