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时空》作者:[美] 里克·诺维(2 / 2)

大卫看了看四周,工作人员在帮他收拢硬币,个别旁观者偶尔乘乱拿起个把硬币,不过大卫并不太在意,他说:“我今天赢了好大一堆硬币。”

“不光是硬币,”赌场工作人员手拿小票对他说,“这张小票更值钱,你中了30000美元大奖。”

大卫张大了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30000美元?时间还早,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关掉回路时空机,留在这个时空里。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这些钱足以让他过上不错的日子,可以帮助他忘记薇拉。

赌场的人坚持将大卫留下,拍照见报、填写税单,糊里糊涂地成为了一场即席庆祝会的嘉宾,一直到10点以后大卫才好不容易从赌场里脱身。

他决定直接回家,但他得停下加点油,去它的薇拉,他发财了!他要回去关掉回路时空机,留在这个时空里。加油站近了,很多车排队等着加油,快轮到他的时候,后面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被甩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暗的灯光下,他勉强看到了袭击者,一个高大男人的模糊身影,手中拿着槍,这人对着大卫开了槍,痛苦袭来,大卫倒下了。这人在大卫衣服口袋里乱翻着,搜走了赌场里拿到的那张支票。大卫竭力想反抗,但一点力气也没有。

大卫的胸口不断流着血,身十子越来越虚弱,袭击者早已逃之夭夭,躺在黑暗里的他很难被人发现,上天垂怜,他很快失去了知觉。

他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大卫站在回路时空机前,原子钟显示的时间为15:47:12,他摸了摸胸口,没有被子弹击中过的感觉,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痛苦。

要不要再按下按钮呢?至少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感觉就像第一次开始实验一样,就是遇见薇拉的那一次。在现实中,他在这个车库里从第一次实验到现在总共不到一个小时。

他要不要再次按下按钮呢?他已经按了好几次,运气一次比一次差。不过,还有比遭槍击更糟糕的吗?他按下了按钮,然后坐在那里沉思,为什么每次的结果都如此不同呢,与薇拉的几次相遇结果不同,那是因为他每次都采取了不同的行动,但是在赌场里呢?本应该会结果相同的呀?而几次的结果却依然是天壤之别。

区别在哪里呢?他抬起头来看着原子钟,16:01:46,代表秒数的数字不断地变化着,从47变成48、49,然后变成50,他突然明白了,起始时间不同,结果也就不同。他永远也无法让定时返回时空机的起始时间再回到第一次按下按钮见到薇拉的时间,因为他无法让时间停止。混沌理论支配着所有错综复杂的系统,系统有多复杂,那个世界就有多复杂。他根本无法回头,无论他尝试多少次,结果总是会截然不同,他无法回到薇拉十爱十他的那个时空的时间流里,他不再是那个时间流里的一部分,那么他现在是哪个时空里时间流的一部分呢?当他跨出门去,会面临一场核大战,还是小行星与地球相撞的末日景象呢?他还能找回失去的幸福吗?

每一次的结果似乎都比前一次更糟,最后一次被人槍击几乎死于非命,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知,如果这次比上次更糟……大卫不愿再想下去了。他忽然有个冲动,想喝一杯咖啡。

要喝咖啡,就得从桥上过去,经过薇拉和她的画架。不过,他可以不停下来,何必停下呢。

桥出现在眼前,他看见了薇拉和她的画架,但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薇拉好像正在拼命挣扎着。大卫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稍近才发现,薇拉正在拼命挣脱那个摩托车手,正是他见过的那个摩托车手,大卫立即向前猛十冲。

薇拉发出尖十叫十声……

“薇拉!坚持住!”大卫猛跑上前,一头撞向那个摩托车手。

两个人在人行道上扭打翻滚着,大卫突然觉得自己被拎了起来,两脚离地,然后一只拳头迎上了他的脸,他摔倒在地上,努力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不料一只脚踢上来,肋骨一阵剧痛,同时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定是断了肋骨,他几乎无法动弹,更别说站起来,但只要能将这个摩托车手从薇拉身边赶走,他什么都愿意试一试。毕竟,只要那台机器没有关闭,到时间他还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的。

大卫努力直起身来,觉得有些奇怪,那个摩托车手这会怎么不见动静了?薇拉怎么样了?

大卫扶着桥边栏杆勉强站起身来,四下一望,看见了薇拉和那个摩托车手,摩托车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薇拉站在他身边,手里紧十握着画架的碎片,摩托车手的脑袋上全是画架的碎片。那个素描本摊开散落在人行道上,薇拉也不去管它。

大卫踉踉跄跄向薇拉跑过去,这时她也注意到了他的样子,也向他跑来,到了跟前她站住了。

“你救了我。”她说。

“我——”一说话大卫就疼得钻心,“我不能让你有任何事。”

大卫靠着栏杆,捂着肋部,痛得龇牙咧嘴。

“你得去看医生。”薇拉说着向前迈了一步。

大卫突然大叫道:“不!”

薇拉吓一跳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可你需要看医生啊。”

“这事可以等等,”他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帮我先做一件事。”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看医生。”

她开始拨打手机,声音很轻,大卫听不清楚。他希望她打的不是911急救电话。尽管他受了伤需要救助,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要留在这个时空里,这是与一开始那个结果最接近的时空,他得先回家,马上关闭机器。

大卫迈了一步,尖利的疼痛遍及全身,他抓住桥面栏杆,双膝不由自主瘫十软十下来,他闭上眼睛忍受着疼痛,感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背。

“别走动,”薇拉说,“这样会伤得更厉害的。”

她扶着大卫坐下来,他谢了她的帮助。

“我得回家一趟。”

“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薇拉说道。

“没时间考虑那个了。”大卫试图站起身来,又是一阵钻心的痛,真是没有办法。

薇拉说得没错,他需要医生。“如果你能帮我去做那件事,我就答应去看医生。”

薇拉扶着他的手,“什么事?”

有点希望,可她能办到吗?

“在我的车库里有一台机器,你必须帮我将它关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说,“你的肋骨可能断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缓一缓的呢?”

“我无法对你解释清楚,但现在一定得关掉它。”她一定得相信我的话,他想,我不要再返回原来的时空,我不能再次失去她。

薇拉的脸变得柔和起来,“先送你去医院然后我就去。”

大卫伸手到口袋里掏摸十着,忍着痛拿出一串钥匙丢到薇拉手里,“地址是朱尼珀街1847号,车库里有台机器,上面有个数字钟,只要将机器插头拔掉就行了。”

空气中隐隐传来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响,很快救护车就到了跟前,薇拉在大卫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薇拉不会明白,不过没关系,她不需要明白。对于大卫来说,重要的是,他要留在这个时空里,“听我说,我不想再次失去你。”

薇拉不解地摇摇头,“你说什么呢,我以前并不认识你呀。”

“但是我认识你,我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

医护人员和薇拉一起将大卫推进急诊室,那里有许多病人等着。

“几点了?”大卫问薇拉。

薇拉抬头看了看,“8点35分。”

还有7个多小时,大卫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啦?”

“你赶快帮我跑回家一趟,我在候诊室等着,好吗?”

薇拉将他的手握住说道:“在医生为你治疗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她放开大卫的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你先好好歇会。”

大卫闭上眼睛,但却无法入睡。他怎么能睡得着呢?碎裂的肋骨阵阵刺痛,心里七上八下,薇拉能不能将那个回路时空机关闭呢,在医院里有薇拉陪着的感觉真好,他太想留在这个时空里了。

“我会没事的,按这样的进度还有的等,”大卫道,“只怕你回来时还轮不到我呢。”

薇拉摇摇头,“我不能离开你不管。”

“求你了,好吗?”

薇拉不再理他。

大卫无助地闭上眼睛,难道真没办法了吗?

直到凌晨2:50,护十士才过来推大卫,薇拉想放开他的手,但大卫紧拉着不放。

“薇拉,”他说,“求你了,现在就去。马上就得把这事办好了,要不,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疯了吗?大卫,”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我会消失的。”

“快放开我的手,”薇拉说,“护十士要生气了,我会等着你的。”大卫放开手,薇拉十抽十回自己的手。

护十士将他推走穿过前面那道门,只有最后的机会了,大卫叫道:“请帮我一次好吗?如果你真在意我,就请你把那个机器关了!”

墙上的时钟指着3:54,大卫的眼睛不时瞄向它,再过几分钟,他就会突然从这个时空消失,再次失去薇拉。而薇拉对大卫也是真情真意,但是即使她一直陪在医院里也于事无补。

上天要再次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大卫想,他再瞄了一眼时钟,3:55,他急得眼泪夺眶而出。

医生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很大的X光片子,“让我们来看看你的肋骨怎么样了。”

医生说着将片子放在仪器上观看,大卫看着时钟上的秒针又走动了20秒。

医生用了1分12秒的时间看片子,3:57了,医生转过脸看大卫,大卫又看了看钟。

“情况还算好,弗丹先生,骨头没有断,但有三根肋骨碎裂了。”

大卫哼哼着,“难怪觉得就像断了一样。”他扭头看了一下钟,3:59。

“有事情要发生。”

“哦?”医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表示他现在正忙着,顾不上理会病人的十胡十思乱想,“我会等着看你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不过我还有许多病人要看。”他向门口走了一步,“X光片子我已看过了,我去给准备点镇痛药,两分钟后我就回来。”

“到时只怕一切都晚了……”大卫压低声音嘀咕着,医生急冲冲跑向走廊,也不知听到没有。

大卫看了一下时钟,4点正。在这个时空里的时间已到了最后一刻,下一分钟大卫又会站在车库里的回路时空机前,再一次成为无情混沌理论的牺牲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获得第一次与薇拉邂逅那样的机遇呢?

不想再试了,承受不起一次次心碎的感觉,那种痛甚于肋骨碎裂之痛。

大卫回头看着时钟,4:01到了,又过了,大卫无奈地看着秒针绕着钟面移动着,等待着身上的疼痛和医院的诊疗室一起消失,突然变成自己家的车库;等待着墙上的挂钟变成原子钟的数字显示模十式。

秒针从数字12上移过,4:02到了,医院的诊疗室没有消失,他的肋骨仍然感觉着疼痛,大卫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薇拉终究是办到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医生走进来,“你还在这儿,没发生什么事吧,弗丹先生。”

尽管伤处还很疼,但大卫却笑得很开心,“是的,我还在这儿,肋骨的伤痛给我带来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