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嘉内先生》作者:[苏] A·别里亚耶夫(1 / 2)

汤雅茹译

一、嘉内先生的弱点

“你开始见老了,约冈。”十爱十德华·嘉内一边挪动着安乐椅,一边埋怨说。

“方才叫地毯角挂了一下。”老仆人约冈艰难地跪下,尽量不大口喘气,拾起从托盘上掉下去的咖啡壶、银制牛十奶十随和茶碗,不好意思地说,并慢慢地站起身来。

十爱十德华·嘉内鼓着发青的厚嘴唇,很不满意地看着溅出来的咖啡,以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又说了一边:“你开始见老了,约冈!今天早晨,你给我穿衣服的时候,连袖子都套不进我的胳膊上。昨天,你把刮脸用的水都弄洒了。”

在约冈呆板的、刮得光光的脸上,闪现出悲哀的十陰十影。

嘉内说得对:约冈见老了,甚至开始不中用了。而这是件非常痛苦的现实。七十六岁——这可不是开玩笑,其中,整整五十五年侍奉只比仆人小六岁的十爱十德华·嘉内。该告老退职了。约冈多少有点儿积蓄,够他维持余年。但是,辞掉了这工作,往后可做什么呢?他这把老骨头像机器一样,命中注定十习十惯于去侍奉别人,侍奉主人——约冈知道,他是毫无办法的。他已经和嘉内这个老唠叨鬼在一起过惯了。

约冈还是在冈诺维拉时到嘉内家当仆人的。五十年前,又跟着嘉内来到新大十陆——美国寻找幸福。十爱十德华·嘉内很走运,他积攒了很大一笔资本。十年前,在受到一次小的冲击之后,他卖掉了自己的纺织工厂,在费城近郊盖了一所德国城堡式的、很讲究的郊区别墅,在那里享受清静的晚年。五十年的光十陰十还没有使嘉内变成美国人,在一切方面他还保留着德国人的风俗和十习十惯。在家里他同约冈只讲德国话,约冈的真名字是罗伯特,但是嘉内一直叫他约冈,而且只承认约冈这个名字。最后,这个老仆人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记了。

象许多老光棍一样,十爱十德华·嘉内不无怪癖。

在日常生活中,他坚持传统旧十习十,不赞成新东西;在他的别墅里,时间象是停住了似的。嘉内非常讨厌电灯,在他看来,电灯会损坏视力,所以,在所有的房间里都点着煤油灯,在书房的写字台上放留用绿色灯伞罩起来的蜡烛。

连收音机老嘉内也不收听。

“我不愿意无线电波从我身上传导过去,”他说,“无线电波会使我的痛风病加重。一定要在房脊上和墙上安上把无线电波导开的装置。我不希望任何庸俗小调从我这儿通过。”

嘉内连坐汽车都受不了。

在他的马厩里养着一对外出用的马。他很少进城旅行。当他出现在旧式的轿车上时,使得过往行人惊奇不巳,但是,就是这种旅行,一年顶多也不过两次。然而他却象德国人那样,每天早晨扶着约冈的手,在花园里散步。

当他们手挽着手,各自手里拿着黑手杖,在沿着铺满砂子的小路上行走时,生人见了很难说出他们谁是主人,谁是仆人。长期的共同生活,使约冈真象是第二个嘉内一样。他学会了嘉内的一切手势、举止言谈的风度。约冈显得更有派,因为他岁数大一些,又不留十胡十须,象一个名副其实的美国人,而亲内却留着短短的小十胡十子。只是从服装上细看,才能分辨出谁是主人——嘉内穿的呢料贵重得多。

约冈非常喜欢这样散步。难道他们的缘分从此就到头了?不,这不可能。没有谁比约冈更了解十爱十德华·嘉内的十习十惯。除了他,无论谁也受不了他主人的那种唠叨。

这种想法多少使约冈平静了下来。于是,在他那干枯的咀十唇上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但是,外表上却恭顺地说:“如此看来,嘉内老爷,您得给我找个副手了。自然是找个年轻人,办事能比我强……”

“什——什么年轻人?约冈,你今天怎么成心想折腾我!给我去端咖啡来!”

约冈提起十精十神,两条腿哆哆嗦嗦地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他的脸失去了呆板的表情。他大声地笑了,露出了洁白的假牙。

约冈击中了十爱十德华·嘉内的要害。

一般地说,嘉内非常讨厌佣人,特别是年轻的佣人。在自己的别墅里,他雇的佣人数目压到了最必须的限度。比如花匠——他还是马车夫,加上一个伙夫——是个中国人;两个都五十来岁。没有女佣人。衣服送邻近的洗衣房去洗。当需要整理房间时,便从那儿找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伙夫和花匠住在厢房——约冈的寝室旁边的一间不大的房间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得随时准备听候主人的呼唤。

二、奇异的建议

喝过早晨的咖啡之后,十爱十德华·嘉内和约冈跟往常一样在公园里散步。他们手执着手,活象两株老朽了的树木,步履缓馒地走动,时不时地在公园舒适的长椅子上休息休息。

“约冈,你建议雇佣个年轻的新仆人,难道一年前我们没做过这种尝试么?结果怎么样呢?我当时都不知道该怎样摆脱掉这个年轻人。是啊,他没打过家什,而且会动作迅速地找到衣袖,给我穿好衣服,他也没碰过地毯,也不象你,把我的贵重地毯损坏了。”

约冈耐心地等待着嘉内接着说出个“但是”。

“他一切都做得很迅速、很出色。但是要知道,现代的年轻佣人乃是一些难以使唤的人。每说一句话,你都要周密考虑,怎样才不致得罪他们,不致招来粗十鲁的言行。他不能随时听你使唤。有一天夜里,我的痛风病剧烈发作,我叫他,可是他连个影子也没有。原来他闲逛去了!星期天到了,你得给他假……而这一切是怎么结束的呢?他发了顿脾气,就滚蛋了。好在他没杀人,没拦路抢劫……我们坐一会儿吧,约冈,我的腿有点……大概要下雨……”

嘉内坐到了长凳子上,吃力地喘了口气,

“约冈,再没有好的仆人了,这种人已经绝种了。一个好的仆人应该象机器一样,你说‘坐下’,他就坐下;你说‘站起来’,他就站起来;你叫他把东西‘拿来’,他就拿来,而且总是一声不吱,活干得干冷、利落,没有什么‘个人想法’,没有什么委屈烦恼。上了年纪的人,他不是这儿酸了,就是那儿痛了,很少有不唠叨的……不行,约冈,这不是个办法。”

“我们可以雇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约冈继续提出建议,“五十来岁,身板结实,只要不像年轻人那样游手好闲就行。”

“可是,这样的人上那儿去找?这样的人谁都舍不得,约冈。在你五十岁的时候,假如有谁想勾十引你到他那里去,我根本就不会放你走。每个人都是如此。我很难十习十惯新人,他也难于十习十惯我。”

由于找不到办法,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如果找一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女人呢?”

“约冈,你简直要断送我的十性十命。难道你还不知道,每个到上了年纪的孤独的有钱人家当佣人的女人,都是千方百计使她的主人上手,娶自己为妻,然后叫他快点进棺材,再嫁一个年轻人吗?不,不,求上帝饶了我吧,我还想活下去。最好让我和你过一辈子吧,约冈。”

约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然而,他不知道,一场新的考验已经来临……

在下边的小路上传来了不知是谁的沉重的脚踩砂子的响声,约冈和嘉内警惕了起来。嘉内不喜欢来访者,干嘛在人家散步的时间来!在家里可以不接待,可是在这里,在不速之客的袭击面前,他感到束手无策。嘉内思量了—下到家的距离,不行,来不及走到……

从小路的转弯处已经露出了个戴圆顶帽的脑袋。转眼之间,这个陌生人就来到了嘉内的面前。这是一位年纪四十来岁、身十体健壮、外表很有派头的人。他穿了套十分考究的西装,举正泰然自若,又彬彬有礼。

“我可以见一见十爱十德华·嘉内先生吗?”陌生人一边问,一边打量,努力猜测他们之中谁是嘉内。约冈谦逊地低下了眼睛,虽然,象往常一样,他对来访者难于分辨主仆这一点感到很得意。

“我就是十爱十德华·嘉内。你有什么事?”嘉内问道,但还没有邀请陌生人坐下。

来访者彬彬有礼地抬了抬帽子,回答:“我是约翰·米切里,是威斯汀豪斯电器公司的代理人。我冒昧来打搅您,向您提出个非常有意义的建议……”

“哪怕您就是福特本人的代理人,我也不会接受您的建议的。”嘉内唠叨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停止一切商业活动已经有十年了,我不希望……”

“我完全不是建议您做什么生意,”来访者紧接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建议完全是另一种十性十质的。如果您肯费神听我把话说完……”

十爱十德华·嘉内束手无策地看了看玫瑰花丛,又把眼光移到盛开着的紫藤上;那紫藤象绿色的瀑布似的包围了花园的凉亭。然后,用眼睛瞟了一下长凳子的边缘,表面上装作客气地说:“请坐,我听您说。”

陌生人欠一欠帽子表示感谢,不卑不亢地坐到了长凳上。接着,便发生了一件怪事:陌生人刚开始说了开头几句话,就吸引了嘉内和约冈对他的谈话的注意。

“有钱的年迈而有教养的绅土不能没有佣人。但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找个好佣人是多么不容易啊!那些忠实的老仆人违背不了大自然的确定不移的规律,越来越衰老了。”约翰·米切里富有表情地看了约冈一眼。“没有谁能接替他们。青年人被什么工会、十十党十十派、同盟给搞坏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的乖戾任十性十,叫人忍受不了。同时,您什么时候也担保不了,在这些坏家伙当中就没有那么一个会在其一天夜间割断您的喉咙,带着您的珠宝、贵重物品逃之夭夭的。甚至连女人们也不可靠,特别是对一些老光棍来说,尤其如此。您要是找个什么女管家,转瞬间您就会听她摆十布。”

“这是怎么一回事?”嘉内暗想。“也许是他偷十听了我们的谈话,再不然就是一种极其奇怪的巧合。”

米切里继续他那难以猜测的谈话:“是啊,关于雇用新仆人的事只好忘掉它了。可是,没有仆人还是不行啊,家庭的舒适就会落空。那会到处是灰尘,角落里蜘蛛结成网。然而还不止如此。嘉内先生,您考虑过那个痛苦的时刻没有?就是当您的老仆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就是他和您坐在一起吧?——当您的老仆人,由于年老体衰起不来十床十,不能来听您的使唤时怎么办?剩下您一个人,无依无靠,多么可怜!”

这件事嘉内怎么没考虑!这件事就像做恶梦一样,一宿一宿地折磨着他。为了证实仆人还能走到他那里去,他心神不宁地仔细去听约冈是怎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从十床十上抬起他那衰老的身十体。

“将没人给您打洗脸水,端咖啡,”代理人继续从十精十神上拆磨嘉内。“您躺在自己的十床十上,而那些蜘蛛——讨厌的十毛十十茸十茸蜘蛛,直爬到您的脑袋上;没脸没皮的大老鼠,在被子上窜来窜去。”

嘉内拖下帽子,用手帕擦了擦脑门,“这简直是十胡十说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吧?你干嘛总向我说这些可怕的事?”

米切里用眼角看了嘉内一眼,对观察出来的情形感到满意,他上勾了!他不慌不忙地吸起烟来,用心不在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花园说道:“您的别墅好漂亮啊!真是一个舒适的地方。在这里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如果……”

“我请你开门见山地把你来访的目的讲明。”嘉内急不可耐地说。

“……如果有好的、可靠的仆人,他将会听从您的使唤,像鱼一样无声无息,就象您个人的思想那样听您的支配。”米切里说到这儿,朝嘉内这边转过身来,继续说:“我就是为这件事到您这儿来的。我想向您推荐这样的理想的仆人。”

谈话突然被一只从花匠房子里跑出来的黑色的品捷狗(一种长耳短十毛十狗)所打断。那只狗飞快地跑到嘉内跟前,但是,看见了生人,使狺狺地吠叫了起来,

米切里担心吊胆地缩起腿来。

“吉卜西,回原来的地方去!”嘉内吆喝了一声。

狗吠叫着趴在了长椅子下边。

米切里皱起了眉头。

“我从小就讨厌狗,”他说,“有一天我因为狗受了很大的刺激。您这里再没有别的狗了吗?”

“就这一只,您放心,它不咬人。方才您说到,您能给推荐理想的仆人,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称您自已是威斯门豪斯公司的代理人。您又是雇仆人的经纪人吧?”

“我这也是代表那个公司来的。”

“这个威斯汀豪斯公司是从什么时候……”

‘从它开始制造仆人,制造理想的仆人那时候起。”

“这个人有点十精十神失常。”嘉内带着一种新的不安的心情思忖着,并瞧了一眼来访者。

米切里从嘉内的眼神里发现了这种惊慌。于是,微笑着回答说:“这件事可能使您大吃一惊。不过是这样,威斯汀豪斯公司制造的是机器人。就是按无线电报的原理组合起电话——不过确是这样。这是一个按无线电报原理设计的电话装置,如此而已。您的指令通过每秒钟九百次的振动,甚至一千四百次的振动波来传递,这些振动波被机器人的指令接十收十器所接受,于是,机器仆人就去完成您的指令。我不打算用这些技术上的描写使您厌倦。重要的是机器仆人将完成您的一切指令。”

“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呢?外形像人吗?”嘉内问道。

“有各式各样的。”米切里回答说。“在这些机器人内,有的不过就是一般的隐蔽的仪器。只要您一发出指令,这种仪器就可以把电灯开开,开动电风扇,用聚光灯照亮房间,打开信号灯,让电扫帚或吸尘器工作。最后,还可以给您打开门。您只要像《一千零一十夜》故事里那样说声:‘芝麻,开吧!’门就会立刻开开,放您进去。随后,门又自动关上。”

“神话故事里怎么说的?嗯,那您自已一定知道这个神话故事啦?”嘉内问道。

“坦白地承认,忘记了。”米切里回答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嘉内说,“在这个神话故事里说的尼有那么一个人,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芝麻,开吧!’就走进了满是宝藏的山洞;进去以后,忘记了这个咒语,于是,石头门在他身后紧紧地关在一起了。他不能出来,遭到了强盗的抢劫……”

“这就是说,威斯汀豪斯公司使阿拉伯神话更完善了。如果您若是忘记了这个咒语,那么,您只要按一下电钮,门就会开开。这点我希望您一定不要忘记了。公司完全担保机器仆人一点儿十毛十病没有。如果仆人不能使您满意,我们连一块美元也不要您的。您是不是马上就定货?”

“我不能马上决定。对我来说,这是个极不平常的建议。”

“那么,我们这样做吧:我希望您不拒绝我给您看一看我们的机器仆人。这对您不算什么……”

“我,实在不知道对您说什么好……”

米切里感到好象事情已经决定了,便起身告别说:“承蒙您的允许,明天早晨,我将到您家里去。”于是,他在从长格子底下蹦出来的狗的吠叫十声中离去了。

三、试验

这一十夜,约冈和他的主人睡得很不好。

米切里的建议很有引十诱力,但是,十爱十德华·嘉内惧怕一切新事物。那些可怕的孤独的情景使他更感到恐惧。当他沉入惊恐的梦中时,他;感到他好象孤零零一个人躺着,没有仆人,蜘蛛爬落到他的的头上,大老鼠在被子上跑来跑去。

更可怕的恶梦折磨着约冈:右边电风扇吹来一阵阵凉气,后来,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一把非常大的机器的扫帚,把他从房间里扫了出去……约冈躲开扫帚跑掉了,但是开不开门,吓的喊了声:“芝麻,开开!”……

早饭后,米切里带领一群抢着装有机器仆人箱子的工人来了。

“劳驾,请把您家的房间配置情况给我介绍一下。”米切里对嘉内说。

“这间客厅的门,”主人解释道,“通向我的卧室。卧室的右边墙当中的门通向书房,左边的两扇门:一扇通向约冈的房间,另一扇通向洗澡间。”

“好极了。我们就从这几扇门开始您家的电气机械化。傍晚,可以全部搞好。”

在工人往下摘门,往墙里镶机器的同时,米切里讲解其它仪器的用途:“这个带轮子、头上按着个圆形刷子的箱子,就是机器扫帚。您这样放它,转动一下这个小杠杆,那么,扫帚就准备好了。您对它说‘扫地’吧!”

“扫地!”嘉内以激动的声音尖声地喊。但是,扫帚并没有动弹。

“机器扫帚只有在比较低的声波的振动下才有反应。”米切里解释说。“您不能声音低一点儿吗?”

“扫地!”

“再低一些。”

“扫地!”嘉内用低音说。于是,机器扫帚启动了。

箱子的轮子和刷子一起滚十动。机器扫帚在一个大房间里运行,就象拖拉机在田野里行驶一样。它小心翼翼地绕过障碍,走到墙的尽头,又自己转过来,沿着一块新地方向前活动。

“刷子底下是吸尘器。这样,所有的灰尘就都收集到箱子里,然后扔出去。”米切里继续解释说。

扫帚已经扫完了半个房间时,发生了一件小事。言卜西跑进了房间,拱命地朝扫帚叫。这时扫帚的轮子以不寻常的快速转动,扫帚象是逃脱狗咬,在房间里按8字形,东跑西颠起来。约冈和他的主人,站在房子中间,面临与发了狂的扫帚相撞的危险,立刻变得年轻了四十岁,开始以意想不到的快速躲开了扫帚。有几次,扫帚差点儿撞到他的身上,然而,他们真堪称是优秀运动员,竟然跳开来,脱险了。但是,扫帚一个急转身挂住了约冈,他被撞倒在地板上。又高又度的身十子直十挺十挺地伏十在那里,扫帚从他身上越过去,但丝毫没有损坏他的燕尾服,反而顺便把他的后背打扫了一下。同时;把他后脑勺上的头发掠了起来。约冈就这么个模样,奔到沙发上。他的主人已经站在那里。

米切里挥动着两只手,追赶着狗,发狂似地叫喊:“快把狗赶出去!把狗赶出去!”

故事就象它的开头那样出乎意外地结束了。扫帚把8字形改成圆形,绕房间跑了一圈,然后停了下来。

米切里擦了擦额头,朝着嘉内说:“我感到很不畅快,但这全是狗的罪过。问题在于扫帚机器,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是靠声音来调节的。狗的叫十声使接十收十器振动得非常利害,才引起了所有这些意外的现象。我不得不把狗赶开。至于扫帚,马上就能修好。”

检修工走到扫帚跟前,打开了箱子的小门,忙乎了几分钟,扫帚完全正常了。约冈把狗带走,锁在很远的一间小屋子里,平静下来的扫帚顺利地打扫完了房间。

“您看,这有多么方便。”米切里说。“您的忠实的老约冈将十操十纵这些机器仆人。在它们的协助下,他还能长时间地为您服务。”

狡猾的米切里认为应该讨好约冈,因为怕他对主人施加影响。

给嘉内在十床十上和写字台上装好了电力通风器,只要一声令下,通风器就开始转动。

傍晚,一切都已经安装就绪。

嘉内十分欣赏自动开启的门,以至使他忘掉了扫帚那件不愉快的事故。

“您会十习十惯您的机器仆人的。”米切里在告别时说。“而当您十习十惯它们的时候,我相信,它们将成为您必不可少的东西。您将会感到奇怪,从前没有它们,您是怎样生活过来的。我过几天再来看您……”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又再一次地提醒,一定要把狗从房子里赶出去。“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能保证这些机器一点儿十毛十病不出。”

新到的机器仆人的无可争辫的优越十性十,打消了嘉内对新鲜事物的成见。当米切里和工人们走后,嘉内开始了试验。

“扫地!”他对扫帚命令道。于是,扫帚把任务完成得无可指责。

“通风!”他朝安在十床十上的那个不大的螺旋桨说。于是,通风器接通电流,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开始了清净空气的工作。

那几扇门尤其让嘉内喜欢。到了傍晚,他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来回走来走去,时而在关着的门前停住脚步,说声:“芝麻,开吧!”

几扇门听到他的声音后,使悄悄地自动开开了。随后,又慢慢地关上了。

“这可真象神话故事一样!”嘉内赞叹地说,“米切里没欺骗我们。约冈,你有什么想法?”

“是的,这确实不错,嘉内先生!”老约冈诚心诚意地说。他对机器仆人的“入侵”已经默默地接受了。机器仆人减轻了他的工作但还没有对他产生威胁,夺走他的饭碗。“端咖啡,穿衣服袖子,机器人反正干不了!”约冈高兴的是机器人还不能全部地代替活人。然而他并不了解,考验还没有结束……

晚上,嘉内躺在十床十上,打开通风器,使房间空气变得清新舒适,边入睡边说:

“目前至少蜘蛛不能威胁我了……”

四、机器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