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雀村效应”》作者:[苏] 聂穆措夫(1 / 2)

韩丹星译

科学文献中还不曾遇到过这个术语。的确,未必有人肯相信这种效应的存在。

但是,我的所见所闻却能证明这种效应的存在。

六月二十四日

按照在战场上的旧十习十惯,我重又开始续写我的旅途笔记。

今天我要到外地出差,临行前,我从自己的莫斯科住宅小房间的窗子里,观赏着街道花园中被剪得乎整的树木,不禁想起了那些矮小的带有焦黑枝条的小树苗。

这还是在梅丽多坡里附近的事。前面的炮声还在隆隆作响。路旁横卧着战马的十十尸十十体、变了形的坦克和翻倒的汽车。

当时我们正在向西行进,追赶着红军的战斗部队。当年著名的梅丽多坡里果园迎接我们的是垂着头的树枝,烧伤了的树干和连根拔起的树木。

枯萎瘦弱的小树偎依在路劳。这些小树是战前不久栽种的,它们之中幸免于难的寥寥无几。

白色木桩上歪歪斜斜地钉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破坏树木者将受法律制裁。”

每一棵小树旁都有支撑物:或是木桩,或是被损坏的野战电线杆。小树被细心地用麻绳捆着。

法国大革命时期有在路旁栽树的优良传统。他们称之为“自十由树”,并经常挂个红色帽冠作为点缀。

我们热十爱十祖国的森林、果园、公园。不论它在北极或是遥远的费尔干纳,对我们来说它们都是极其宝贵的。我们把祖国这个概念常常与窗下的丁香,房后果园的绿荫,小河对岸淡紫色的树林密切地联系在一起。

您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土地上哪怕有一分钟是没有森林,满布荒原、横卧着干涸的河十床十和漫山遍野的黄草,那将会是个什么景象。没有鸟儿的歌声、溪水的潺十潺声,也没有树叶的簌簌声。

战争烧毁了森林,捣毁了果园,摧十残了幼苗。大片荒凉的废墟象一块块黑斑布满了空旷的大地。

一切我们都可以重建。记得战争还没结束,而城市里已经运来了砖瓦之类的建筑材料。在新建房屋的周围碧绿的草坪上百花齐放,万紫千红。但是,被烧毁的果园和公园却象十陰十森的墓地一材。从远处运来了好多树苗,栽上之后一时很难适应环境,很久不见发展、

树木的寿命十根长。松树可生存四百年。而美洲的红杉则能生存好多个世纪,并目睹人间的几度沧桑。这种树的寿命能达到四千五百年,在几十年内只被称为树苗。

有一次在高加索,植物栽培学院有人送我一株棕榈树苗。它高傲地挺十立在小花盆里。

“请留作纪念吧。这是棕榈,生长得很快。”

“是怎么个快法?”

“七年后它就会有好几片叶子了。”

“可是它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哪怕长到一人高呢!”

“怎么说呢……也快,约二十五年以后吧。”

树木的成长竟如此缓慢。

记得:战争结束时,儿童们为纪念祖国解放栽植了许多“自十由树”。

幼小的树苗和孩子们共同成长,和他们一起长大。

但是我多么希望树木也能尽快为我们服务,长得更快些呀!

看来我是太富于幻想了。

今天应编辑部的邀请,我到他们那儿去了。

“怎么样,郭林,在国外转了一圈很高兴吧?这回看看我们的村庄吧,看看它战后恢复的情况。随便选一个你所喜欢的地方去一趟,比如说令人难忘的灰雀村,但不要耽误。”

我在家里找出了一幅战地地图。图上面横七竖八划满了铅笔道道,它使我记起灰雀村附近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于是我决定去看看这个我所熟悉的地方。

我打电话订购了车票。莫斯科——基辅的快车,五号车厢,十六号座席。

六月二十五日

从基辅我又乘公共汽车沿平坦如镜的公路行驶了一百五十公里。下公共汽车,从停车站到灰雀村还有五公里的路程。我决定步行到那里去。途中要路过“老椴树”村。

法西斯撤退时,这里的一切;集体农庄的畜牧场、学校、房屋、果园以及村庄周围的森林几乎全被烧光。

近一年来,人们重建起了这个家园,正如庄员们所说的那样,现在甚至比以前更美好了。

只是已没有森林,小河也干涸了。

人们怀念着美丽的樱桃园,农舍周围的杨树和长在冰冷清澈的小河两岸的柳茅丛。

老人们栽植着樱桃树的幼苗,为了弄到小树苗,要跑到远远的树林里去。他们细心地浇灌着小树,摇着头,深深地叹息着:“我们等不到它们长大了!是啊,等不到了。”

过了“老椴树”村,小路陡峻起来,道路上面飘浮的灰尘好象罩在河面上的晨雾。我爬上了山坡。

出现在眼前的是黑乎乎的土地、烧焦的树桩和碎砖乱瓦……

下边,在干涸了的小河旁,很显眼地座落着四幢新房子。从那边朝我的方向走上来一位妇女。

“请问灰雀村在那儿啊?”我问道。

“过去就在这,而现在把它重建在那儿了,在那个小土丘后边,这儿也要建设一个新的村庄。已经建起了四座房子,你是要到灰雀村去吗?”

“是的。”

“既然这样,您就在这休息一下吧,明儿早再上那儿去。”

这对我来说,反正是一样的。

六月二十六日

谁都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情已不使我们感到新奇。这很令人不快,我经常懊悔自己的知多见广,过错在于我这个新闻记者的职业。

但是今天我又同青年时代一样,用睁得大大的眼睛去观察周围的一切了——世界上的新奇事还不少呢。

清晨,我走到窗前时,惊异地看到那木板院墙在一十夜的时间里长高了。是的,是的,真的长高了,就象树木一样长高了,还有枝有也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立着的明明是普普通通的板墙,可现在却变成一半板墙,一半林荫了。它的上面竖十起来形形色十色的枝条;粗十壮的木柱上长着柞树枝,拌木板上生出细细的桦树条,上有娇十嫩的绿叶;槭树枝上十抽十出了带花纹的叶子;松板上生出尖尖的松针;云杉伸展开它那绿色的巴掌。看来是由于缺少材料,因而这个围墙才用各种不同板材拼凑而成。

记得小时候修活篱笆的时候,把柳枝条插到地里,柳条很快生出根来,并在第二年就十抽十出新的枝条来了。

但这种柳条必须是新鲜的,刚从活枝上次下来的才能生根发芽。而今木板围墙竟在一十夜之间就发出枝时,繁茂起来了,院门上长出的松枝把门口装扮得象过圣诞节一样美丽。

住在这四座房子里的大人孩子们都聚拭来观货这一奇景,

一个好奇的青年人检查了每一个树枝,想法弄明白这枝条是怎样长在平板上的。也许是谁在开玩笑,把树坡插到钻眼儿里去了吧?

电线杆子上每个瓷瓶之间也都伸出些松枝来,而电线杆本身却披上了玫瑰紫色的树皮。

昨天晚上不知谁把一根棍子放在台阶旁了,而今天它却生出了根并扎根在地下。

安静地靠在畜栏旁边的木锨,也记起它做为白桦树的时代,于是它也决定穿上美丽的绿装,它的根深探地扎近了满是粪肥的土坡里。

前来收拾畜栏的女主人一边哭着一边骂,用力从土里向外拔着木锨,并且不知向谁威胁着:“这可恨的东西,我把他那黄十毛十小子的头发全拔下来!”

摆在树下的桌子和凳子也都在那儿扎了根。没说的,这可牢牢地固定住了。

桌布向上鼓起了几个包。我把它掀了起来。桌角上挺着带结的枝子,上面盛开着淡粉色的花朵。桌子原是梨木做的,现在开满了梨花。最遗憾的是凳子上长出一些扎人的松树枝。

我想起童年时看过的神话剧《蓝雀》。舞台上的万物都变成了生灵,一派生机。而这里也象那神话剧一样,做成物品的木材恢复来它树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