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背后》作者:亨利·斯莱瑟(2 / 2)

朱莉亚的眉十毛十竖十起来了。“为什么呢?”

“因为——”范尼萨说。

“因为什么?”朱莉亚抓住范尼萨的双肩。“最好告诉我,孩子。黛安娜去希腊前,把套索留给了我——这个神力套索能让人说真话。”

范尼萨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不是那么要紧的事。”她说,“只是,他们放弃原来的设计,是不道德的。他们只说了这些。”

“这事是谁干的?”

“前方办公室——谁知道是些什么人。事实上,不允

许我们谈论这事,否则就要丢饭碗。”

“你只提了个头,小姑十娘十。你必须详详细细告诉我!”

要是这么做,范尼萨就死定了。可是话还是冲出来了,还伴随着眼泪。

“他们在修改影片,十妈十十妈十。改写脚本——甚至包括黛安娜最喜十爱十的那些镜头!”

“这些事,小事一桩。那么多人都在为一部影片负责——他们会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观点。”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要改动!就因为观点不同!女超人这个角色……也许因为我同她住在一起,因为她对我像个大姐姐……我只知道他们改写的根本不是她!”

“可以允许作些艺术十性十杜撰的,懂吗?”

“可是现在这个女超人是无法相信的……我解释不清楚,我再没有见到新拍的镜头。从前博比让我看日报,可是我猜‘前方办公室’知道了,那些日子就不让我进摄影棚了。”

“孩子,你确信不是因为太疲乏了吗?你工作这么努力……”

“他们在修改,十妈十十妈十。要是黛安娜知道了……我想她一定会沮丧的。会非常沮丧的!”

那天夜里,朱莉亚无法入睡,琢磨该不该认真对待范尼萨所听说的情况。黛安娜已同意了剧本。她会不会抗议剧本的改动呢?如果“众神”做了改动,黛安娜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找律帅咨询就签了所有的合约;黛安娜就是这样容易相信别人,只要能找到黛安娜就好了。可是公主对她的行程说得比较含糊。朱莉亚必须自己拿个主意了。

凌晨三点,她有了主意了。“众神”已经来到哈佛校园重拍效果。那天,朱莉亚同许多同事与学生都要去当群众演员。有一幕:女超人(由伊丽莎白·特纳担任演员)

要在一场毕业典礼上布置一项和平使命。朱莉亚想象不出,这样的镜头有什么可改的。因此,通过重拍,她可以当场找到答案。

但是,第二天上午,朱莉亚来到希腊研究系的办公室,看到桌上放了一张通知。

致:各系题目:哈佛与好莱坞

众所周知,众神制片厂权威人士选择我校校园拍摄外景,其中涉及我校最著名的居民黛安娜公主,亦即女超人。前次拍片有欠缺之处,现该厂前来补拍。重拍时间为本周星期三。但此次拍片将封闭场地,即教职员工与学生均不得于上午7时至下午4时进入该处。感谢各位合作。

朱莉亚看了通知很气恼。教室里要乱成一十十团十十了。为什么要封闭场地?为什么要保密?是不是不要毕业典礼的场面了?如果还要这个场面,谁来当教师和学生呢?

中午休息时,答案很明白了。一车一车的人来到现场,这些人明显是雇来扮演教师和学生的。上次教师和学生的演出,众神制片厂可没付工资,只是捐了一笔钱作为图书基金。这次雇来的不足一百人,同上次拍的片子剪接起来,也可以装作一大群人了。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朱莉亚自问。这两次拍片不同的地方,关键在哪里?不等影片放映,恐怕谁也猜不透。

她想起一个主意。她拿起耳机给警察局打了电话。

侦探埃德·英德利凯托对一些奇怪的询问早已司空见惯,对这次真使他迷惑不解了。

“听着,朱莉亚,比起看拍好莱坞型的电十影,我有一百件更有意思的事情要做。”

“要是黛安娜在那边,我敢打赌你一定想去的。”朱莉亚干干地说。“从某种角度说,她就在那里,埃德。女演员伊丽莎白·特纳做她的代表。我们需要弄清那边的情况。”

“你在十什么?写一本希腊流言蜚语选集?此外,你怎么会想到我能砸烂那伙人?”

“因为你们这些执法官僚经常在外景拍摄地转悠!上一次,上帝知道有多少你们的人在那里指挥十交十通,维持秩序,疏散人群——”

“我们要确保当地公众的安全,”埃德咕哝道。

“是啊,所以我才来要求你们这样做,埃德,求求你了。哪怕只考虑保护黛安哪的利益!你能为我——为她办这件事吗?”

朱莉亚太了解这位侦探对黛安娜公主的感情了。

策略成功了,星期三傍晚七点刚过,她的电话铃响了。埃德打来的,话中有些含糊不清。直等他到了她的房间内,要打开冰镇啤酒罐时才对她说清楚。

“噢,我弄不懂什么意思。关于这部片子,我只在报上读到过。也许全部事情集中到一个焦点上。”

“什么焦点,埃德?”

“黛安娜的演讲。我是说,她的演讲——女演员的演讲。我的天,她看起来真像她,穿着黛安娜的服装,站在讲坛上……甚至连声音也像她。我作了些摘记……”

他从衣袋里掏出几页纸。

“她对他们大加训斥,”他说,把弄皱的纸抹抹平。

“所有的教职员,所有的学生。她对他们说,他们期望和平有多愚蠢。她不止一次说:‘不要以为一定会有和平。’”

朱莉亚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么说很对。我的意思是说,就像是黛安娜的语调。”

“不是我过去听到的那种意思,”埃德皱眉。“因为她接着说,和平是幻想。和平只是两次战争之间的暂息。和平只是争取时间——争取准备战争的时间,制造武器的时间,——还有什么的时间?说了三件事,都是由字母‘S’开头的。”他又在纸上搜索一番,“噢,在这儿。三件事。策略,军十火,兵士……”

朱莉亚的下巴耷十拉下来了。一股冷气窜到脊梁骨来。

她从埃德·英德利凯托手中把纸一把抢过来,可是认不清他极其潦草的笔迹。

“你一定弄错了。女超人决不会说那样的话!”

“她当然没有说,”埃德提醒朱莉亚。“是这个特纳宝贝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她猛烈抨击那些教授和大学生,训斥他们,说哈佛在支持美国的伟大军事力量方面是很差劲的记录;说他们在全国树立了一个坏榜样,使软弱成了时髦的东西,软化了美国的肌肉。接着她向他们吆喝,要他们开设一个战争学院,讲授战争的技艺,恢复打仗的荣耀,诸如此类的十胡十扯、混话……接下来是一些大学生向她诘问——”

“真的大学生还是演员?”

“演员。他们知道该怎么干,她当然也知道。他们朝她吼,说她背叛了从前的主张,黛安娜——特纳——不管是谁吧——她说她最终醒悟了。说她最终理解了自己的传统。她是亚马孙族的公主,而亚马孙族都是战士,只有战士才配继承这个世界……”

“噢,我的上帝,”朱莉亚说,“我真不相信会有这种书,埃德。这是不折不扣的欺骗!他们对黛安娜说了一个可怕的、很可怕的谎!”

“比你想的更坏,十妈十十妈十。”

俩人都朝门口扭转身去。是范尼萨,脸色苍白,垮了,显得比一个17岁的少女老多了。

“今天下午,汤姆·布雷迪把我带进摄影棚去了,——

偷看一眼新拍的镜头。有一幕是原来脚本里根本没有的。”

“怎么回事?”朱莉亚问,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

“是一幕十爱十情戏。我是说……两人互相拥抱。”

“谁?”

“黛安娜——女演员演的黛安娜。和他。那个可怕的、吓人的、全身披甲的男人——”

“阿瑞斯!”朱莉亚说。

“他把她搂得很近,”范尼萨不寒而栗。“然后他抬起像狼脸的面罩——我见不到他的面孔,都是在黑暗中的——不过你可以感觉到他的面孔是很恐怖的。真是恐怖!就像是死神!然后他低下头去……吻她。”

“这不可能,范尼萨!也许是另一部片子!女超人在某种罪恶的咒语下跌倒——然后她救出了自己。一定是这样的故事!”

“汤姆说,这是最后一幕。他舅舅是影片编辑,十妈十十妈十。

他说,这是电十影的结局!”

“上帝拯救我们吧,”朱莉亚喃喃地说。

屋外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刮来一阵风或是大十鸟拍打翅膀。听见屋门打开了,一会儿,女超人就进到房间里,满脸生辉,红十润,像通常那样因乐观豁达而容光焕发。她朝大家微笑,伸出双臂来拥抱她们,当她触到她们发僵的身十体时才明白迎接她的只是暗淡、悲哀与不祥之兆。

汤姆·布雷迪在贝弗利格林他舅舅马克斯·科德尔的房前修剪草坪,瞥见树梢上空有一只奇异的颜色鲜亮的鸟。

汤姆的脑子不在禽鸟学上;他只想着女孩子,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不知道范尼萨·卡帕特利斯有没有回加利福尼亚去了。大十鸟投下影来,他抬头一看,大为惊讶,这一幕正是影片里的,他颇熟悉。正是女超人,但身后没有保险索。

“你真像她,”他带点敬畏的神情说,女超人轻轻落到草坪上。“你是黛安娜公主!”

“我当然不是伊丽莎白·特纳,”黛安娜干巴巴地说。

她问他的舅舅在什么地方,汤姆告诉她,马克斯不大舒服,正因为此,汤姆在这里帮忙。“也许我能减轻他的病痛,”黛安娜说,“如果是良心使他不安的话。”

黛安娜朝房子大步走去,他刚对她说前门是锁着的,可是,不用麻烦,他见她一拉门把门就打开了。他知道该喊一嗓子告诉舅舅,可是因为激动,喉咙卡住了。他把手中的剪草机扶手一松,就跟着她跑进屋去。

他见到她们在舅舅的卧室里。舅舅穿一件绿色的绸睡袍,像一个中国满清大官——一个畏缩的大官,紧十靠在十床十头,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显示出恐怖。甚至一头白发也像是竖十起来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马克斯正在大嚷。“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们?前方办公室?”

“看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女超人冷冰冰地说。

“他们的名字从未列入花名册,是不是?我听说过赫塞尔廷,卢克·斯皮勒,还有其他不少人,可是没有一个叫‘前方办公室’的!”

“我发誓我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你多!我是受雇来做事的,我正在做这件事!”

“可是你知道这件事出了什么错了,对不对?所以你才躺到十床十上来了。你知道所有这些事情的后面隐藏着某种极大的罪恶——”

“这是一部影片。只是一部影片!我是影片编辑——我不评判电十影的道德倾向。这不是我的责任!”

“这句话在人世间听得很多,”黛安娜轻蔑地说。“神仙赫尔姆斯经常拿这句话开玩笑。他头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个叫什么凯恩的人说的。”

“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我真的不能!”

黛安娜朝站在门口的汤姆瞥一眼。然后,她灵巧地把系在腰间的绳子解下来。

“我本不希望用这东西。不过,你让我无法选择。”

黛安娜迅速把一条绳于转成一个套索,套索又立刻成为一个金色的光圈,汤姆透不过气来。套索把马克斯套住,马克斯尖十叫一声,两只胳膊乖乖地紧十贴在身于两边。

“它不会伤害你的,”黛安娜说。“只是强迫你说出来。它叫真话套索。这是赫斐斯塔司用吉娅的黄金腰带锻造出来的——”

“灼疼我了!汤姆——救救我!”

“是你的良心在灼痛你,马克斯!说吧!把真相说出来!谁在幕后十操十纵?什么用意?”

“我不知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可是——他们把影片改换了!他们开头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们写一个剧本让你批准,但根本不打算用它。他们准备了另一个剧本——”

“你有这个脚本吗?”

“没有!可是——我有一份镜头切换表。在我的书房里。我可以拿给你看!”

黛安娜的眼睛一亮。“对,”她说,“你必须拿给我看。”

卢克·斯皮勒紧紧拥抱着两个儿子不愿松开。戴维四岁,迈克尔不满两岁,还不懂离别重逢的感情。他俩吊在爸爸身上,趴在爸爸瘦骨架上的样子,使玛落不由得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中有眼泪,她拥抱丈夫,也像孩子们那样欣喜若狂。只是在听到有人走近他们的家屋时,她才松开了拥抱。

在这十十团十十圆时刻,也许只有门口出现的女超人形象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玛莎不知所措地凝视着黛安娜,卢克·斯皮勒的面孔上还显出别的一些感情。他很快请妻子把孩子们带到外边去,以便独自面对这位怒气冲冲的来客。

“你看过影片了,”他说,“我看得出。”

“我看了。谁也不愿意去看的。”

“太迟了,”斯皮勒说,他的语调因极大哀伤而变得深沉。“我很遗憾,公主。你想象不出来我有多难过。可是影片就要向全世界发行了。半个小时以后,我该去导演,给利兹·特纳和阿瑞斯重拍一幕戏……这是最后一场戏。你没有办法制止它。”

“那么你怎么样呢?斯皮勒先生?你也制止不了,是不是?那么好吧。你不需要解释——我一看到影片就猜出来了。他们强迫你和他们同谋——那个所谓的‘前方办公室’。他们用劫持你妻子、孩子的手段来强迫你同他们合作!”

“是的,”斯皮勒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妻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们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他们带走了她和我的芮个小男孩。他们会把他们杀死的——我的全家——太叮怕了。他们的每一个威胁都是当真的。你想象不出来他们的罪恶威力。”

“可是我能想象出来,”黛安娜严肃地说。“我面对那种罪恶的势力已经有几个世纪了。我想我能打败它。他们的财富,——他们的残忍——他们的自大狂——他们的仇恨心。可是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十奸十诈。”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十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们利用了我。他们践踏了我所尊重的东西。他们把我变成他们自己的罪恶哲学的发言人!我宁可死也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情愿放弃我的不朽之身,也不能让这样的信念流传到人世上去。现在,还不至于太晚!”

她注视他的双眼,见到了他的回答。片子已经拍好了。罪恶已经从潘多拉的盒子里流十出来了。它将很快把毒素布满世上。勇气、力量甚至神力也将束手无策。

黛安娜觉得自己的脊椎骨软十了,她朝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任凭泪水流淌。她甚至没有察觉到玛莎·斯皮勒已经在她身后,一只手抚在她的肩头,表示了慰藉。

“请原谅我们,”玛莎说,“我们被愚弄了,我们所有人,公主……我永远不会想到我物色的演员会演这样的电十影。”

黛安娜抬头看她。“你选的演员?”

“是的,这是我的职务。所有的演员都是我选定的,只除了第二主角。”

“哪个第二主角?”

“阿瑞斯,”卢克·斯皮勒说。“我们本来选定的是德诺·莱特福特,他忽然生病了。‘前方办公室’给我们一份备忘录说他们将自己挑选这个角色。”

“他们办了件我办不了的‘好事’,”玛莎苦笑说,“他们挑选的男演员是——我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他是个庞然大物。非常吓人!你无法相信。甚至不需要为他配音。太合适了。我想知道他的姓名,以便将来需要时再找他来演戏。就在那大晚上,他们来了。他们把我迷昏过去,带走了两个孩子。——”

“所以你个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斯皮勒说。“我们从没见过他摘下面罩。”

黛安娜缓缓站起来、“我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她说,“我认识这张难缠的面孔已有几百年了!他可个止是一个演员。他就是‘前方办公室’,斯皮勒先生!”

他们在第一号摄影棚补拍镜头时,女超人赶到了。她悄悄无声地降落到地上,轻轻地打开挂着“闲人勿入”牌子的大门门锁。然后她溜进去躲在一些道具、布景后面,观看影片的拍摄,显然正在重拍最后的结局。制烟机放出烟幕作为奥林匹克山上的白云,在两个人十体周围缭绕;占显著镜头的阿瑞斯一只手臂搭在了假女超人的十裸十露的肩头,另一只手伸向乐善好施的上天表示胜利。

“诸神,请听我说,”阿瑞斯的声音像闪雷。“请垂顾我们的婚姻,赐给我们祝福。从今日起,亚马孙族的公主,将同战神结合在一起。我们以泰坦的名义、宙斯的名义和十二位伟大的奥林匹克神的名义起誓,我们将给人类带来新的荣耀!唯有力量方能统治,唯有力之人才配统治!为我们的结合、为我们未来的子女祝福吧。从不和、冲突、恐怖、战栗与惊慌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使世人经受痛苦、恐惧与战争的严峻考验——”

此时,黛安娜跨前一步,走了出来。

“你真的想经受考验吗?阿瑞斯?”

摄影棚里顿时鸦雀无声,十来张面无血色的脸孔转过来呆望着这位不速之客。这时,能听到的声音只有伊丽莎白·特纳喉咙里发出的哦的一声。尽管她处心积虑地做了细致的化装,同黛安娜相像的地方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剥去幻觉之后,她只成了一个受惊吓的少十妇,在女超人朝前走过来时,她背转过身去。

“这儿出什么事了?”第一副导演说,声音哆哆嗦嗦。

“我们在拍最后一幕,公主——”他眼瞧着卢克·斯皮勒,卢克一言不发。

“你们已经拍过了最后一幕了,”黛安娜说。“造假过去了,骗局结束了,谎言戳十穿了!”她更朝前来,现场人员向两旁闪避,腾出了道路。只有阿瑞斯直立不动,面罩仍未摘除,黛安娜知道他一定在狞笑。

“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公主?”阿瑞斯说。“也许你想自己来演这个角色?荣幸之至!”

“我只想同你演出一场戏,阿瑞斯。你死亡的一幕!”

面罩后面发出一阵狂笑。高大的人形,两只拳头因戴着销甲处于不利地位,但仍摆出一个挑战的架式。

“不朽之身没有死亡镜头,”他说。“我们两个准也不会死,女超人!所以,我们俩个为什么还要争斗呢?影片完成了。就像他们说的,已经进入管道。你可以回到你波士顿的朋友们中去,去玩你的小小的女权游戏——”

“不等我把你送回哈得斯的藏身处,我是不会回波士顿去的!或者别的什么能容纳你这个丑八怪的地方。”

“挺尖刻,”阿瑞斯说。“他们该受到惩罚,我可十爱十的人儿。”他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地举起一个肯定重一千磅的照明台,飞起来朝黛安娜掷过来。摄影棚里一片惊恐的喊声,黛安娜的表情更加活跃。她极其灵敏快速地向旁边躲闪,以至她衣服上的红蓝两色混成了紫色。每个人都在等着巨型照明设备落地砸烂的声音,但却没有听到。因为黛安娜早已抓住接电源的粗电缆,甩成弧形,把照明台重重地砸在阿瑞斯穿着盔甲的身躯上。他一声惨叫把录音机上的刻度盘一下子带进了危险的高音区。

阿瑞斯迅速恢复过来。他有力地一跳,跃上了摄影棚近房椽处的灯光架,十几台吊灯和配重物成了火箭,向他的对手倾泻。黛安娜用她的银手镯把它们——一挡开。阿瑞斯发现有一个更好的战术。他开始针对吓坏了的工作人员,十逼十迫黛安娜用自己的身十体去掩护他们。黛安娜看见一个小聚光灯正朝伊丽莎白·特约飞去,立即飞过去把聚光灯挡开,否则准会要了特纳的命。这使阿瑞斯有机可乘。

他抓住一根电缆像抓住一根原始丛林中的粗藤一样,荡了下来,随着一声胜利的大笑,用他穿着靴子的双脚把黛安娜踢倒在地,她肺内的空气几乎要全被撞出来了。阿瑞斯落到黛安娜的身旁,还在狂笑,自以为得计。

“你忘了人类世界一句老话了,”他朝躺卧在地的人说,“十爱十情和战争,都是讲公平的。”

阿瑞斯环视周围,发现身后石墙上有一个火把。他拿过来映照黛安娜的面孔。黛安娜张开眼睛,眼珠被火光映得像蓝色的金刚钻那样闪闪发亮。

“这么可十爱十,”阿瑞斯说。“有这样的美貌,面向永生是不困难的。但是,永远生活在令人厌恶的丑恶之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用一只笨重的脚踏在黛安娜的腰部,慢慢使劲,享受着折磨人的乐趣。他把火把垂下去更加靠近黛安娜。

“伟大的赫拉!”黛安娜说。“伟大的伊厄洛斯,诸神的总督——”

阿瑞斯哄笑起来。“没有神到这儿来帮助你的,公主!”火炬越来越靠近。

“玻雷埃斯!泽费!诺特斯!欧鲁斯!救救我!”黛安娜大声呼救。他们都是风神,伊厄洛斯就是他们的国王,他们不住在奥林匹克山上,而是住在地球上。突然之间,他们讲开厂他们的神奇语言。整个第一号摄影棚摇动起来。仿佛泰坦的一只手握住了它在摇晃;从东南西北吹来的四股强劲大风猛十冲建筑物,冲破大门,冲进棚内整个空间,把每个人都卷到半空中(只除了正在争斗的这两个人),把笨重的摄影设备吹倒在地,吹灭了威胁着黛安娜的火炬,吹得阿瑞斯摇摇晃晃,大声咒骂不止。

轮到黛安娜采取行动的时候了。她已重获力量,强风环绕着她,就像是把她围裹在旋风里。她把正在挣扎着想站直的阿瑞斯撞倒,召来亚马孙族的诸十精十灵,把阿瑞斯压倒在地。她从腰间解下金套索,把阿瑞斯的手脚捆住,轻柔的丝线就把他捆得牢牢的,胜过人间的铁链。战神不仅已成为黛安娜的俘虏,还成了一个将坦白实情的被告人。

“说吧!”风势减弱后,黛安娜大声命令道,“该说什么通通说出来,阿瑞斯!招认你的谎言,你的十奸十计,你的十陰十谋!”

“行,行,”阿瑞斯大叫。“我说谎了,我骗你们了,你们说的都对。你们打败了我。可是,我也打败了你们!

因为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这个亚马孙女恶魔!你们来不及更改我发送到人世间去的信息了。”

阿瑞斯咆哮如雷,虚张声势,然而,在神素的包围下只能讲出实情。

在所有涌十向波士顿戏院走廊的人群中,最激动的自然是范尼萨·卡帕特利斯,她揪住母亲的衣裙,几乎要把衣袖扯下来。她母亲朱莉亚叱吓她,她也没听见,只听见她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失莉亚的心跳也在加快,急待着到这部影片,因此也不去责怪女儿。这是一个真相大白的时刻。自从她听说众神制片厂成立的目的就是要破坏女超人来人世间的使命起,就一直在担心这一时刻的到来。

公主本人哪儿也找不到。在首映前数小时,她离开了她们,未说明要去何处。朱莉亚承认,黛安娜不辞而别伤害了她的感情。她确信,诸神的十宠十儿黛安娜也需要类似人间的母十爱十、在电十影《神奇女郎》放映后,她会更觉需要的。

她们找到了预订的座位,范巴萨看到厂坐在前排座位上的大人物——政十府高级官员,市长夫妇,大学的主要领十导十人,还有伊丽莎白·特纳,美貌动人,可惜在她紫色的眼睛中有一种心神不定的神色,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出席首映式的还有其他贵宾,从纽约、加利福尼亚、伦敦。巴黎、柏林、东京飞来的。在她年轻的一生,从未见利如此众多的显要聚集在一处,而残酷的现实是,世界各地将看到电十影电神《奇女郎》,将在每个男人、女人、孩子的心中撒播仇恨的种子……

耳语声渐渐增强,又突然止息,厅内灯光暗下来,屏幕升起,现出宽大的银幕。围裹在雾中的白云大门,是众神居住的十陽十光普照的奥林匹克山的进口。然后见到了众坤,是用超现实的手法,使他们在旋转的灯光中半隐半观。女神雅典娜用荷马史诗的语言动情地请求把亚马孙族战士派往一座小岛,那里有一个恶劣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魔鬼,对众神和人类都是巨大的威胁、这些勇敢的战士将主监禁这个恶魔,永生永世不让他作恶。为了这项任务,作为酬劳,这些战士也将获得永生……只要没有一个凡人踏上这个小岛……

镜头转到了天堂岛,在银幕上,看起来比拍摄时更加真实可信。范尼萨知道岛上的神奇城都是缩微的赝品,但幻视中看到的宏伟宫殿、审判大厅、带有尖塔的庙宇,都跟真的一样。从这个地方,开始女超人的故事,她如何走向荣耀,如何获得诸神的喜十爱十,和平使命促使她离开天堂走向人间、全都是激动人心、引人入胜的情节,范尼萨在看电十影时几乎透不过气来。

在影片中,此时黛安娜正在人群之中,从事伟大的事业,宣扬崇高的思想,向全人类发出十爱十的信息。至于人类接下来的是明显的虚构,使朱莉亚倒十抽十一口冷气。因为银幕上的“人类”每次都拒绝黛安娜的十爱十的信息。人类利用她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假装信她的话,又在她背后嘲笑她的天真幼稚。无论她多少次显示善的威力,无论她做了多少好事,无论她的信息多么可信——人们只以冷嘲热讽来回应。

此时,阿瑞斯进人故事。阿瑞斯是女超人的敌人,是战争的十爱十好者,是流血的十爱十好者,是武力的崇拜者。他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受黛安娜蔑视的,然而——当人的忘恩负义、人的偏狭卑劣、人的贪得无厌,像一颗超新星冲进她的意识之时,她明白自己的使命是无希望的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了人间唯一的真诚朋友——过去她曾以为是她的敌人。

电十影中有很十精十采的一幕:阿瑞斯和黛安娜打得难解难分,他们发现他们的冲突是无意义的,他们明白了他们本是真诚的贴心的伙伴。于是,两人便相依相抱,发现他们结合在一起就能把人世间治理得更好,成为一个强有力的世界,因为只有强壮、无情的人才能在这世上活下来。

朱莉亚看到这样的结局,真想大哭一场。

可是,此时!

突然,摄影机镜头拉了回来,——猛拉回来,回到阿瑞斯同黛安娜拥抱的镜头,现出真正的舞台布景——众神制片厂的摄影棚!

摄影机镜头对准了阿瑞斯正在向全世界宣布他同黛安娜订婚,有一个人十大胆地跨出十陰十影,反驳他讲的每一句话。

正是女超人——真正的女超人——跨进摄影棚里布置的世界,向真的战神挑战。这就向全世界宣告了:此前他们所看到的影片全是伪造的,女超人的故事被玷污了,被损害了,被叛卖了。

然后是一、个战斗场面——比“特技”更激动人心。这场战斗可是真的。阿瑞斯戴着金属护手的手举起火炬十逼十近女超人美貌的脸,看来就要取胜,观众屏住气息。这时刮起大风!大风把真实的风吹进厂舞台,迫使阿瑞斯承认他的欺骗。

观众都愣住了——接着是兴高采烈、他们刷地一齐站起来热烈鼓掌不止,直到黛安娜公主亲自从幕后走出,来训舞台,掌声与欢呼声才止息。

黛安娜说:“刚才你们已见到了,有些人是应当得到我们感谢的。有些人——有一位神,他就是赫尔姆斯,但你们也许更熟悉他的另一个名字:墨丘利。正因为他能飞速完成委派给他的传递使命,因此这部最后制作完成的影片才能分发到世界各地来放映……我向他致以尊敬的感激之情,并向导演卢克·斯皮勒深表谢意,他冒着极大危险帮助我制作最后一幕——故事的真正结局。

“还有两个人必须提到,她们对我永不变心的十爱十与支持,甚至在最暗淡的时刻永不变心,使我深为感动。她们的名字是朱莉亚与范尼萨,她们也是我在人世间的亲属。

“最后,我还想感谢诗人约翰·米尔顿,因为他给了我们这部影片的结束语。”

银幕重新亮起,所引的诗句出现。在黑色背景上有两行白色的字:

和平赢得胜利,

战争悄然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