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在于那第五种颜色。
从第十二个工作日开始喷涂黄色,而黄色地区已经和红色、绿色以及紫色地区接上了头,我们离蓝色地区越来越近,我的神经也紧张到了极点。
工作队穿过林边的灌木树丛慢慢地移动,落日的余辉在大地上留下长长的树影。被涂料玷污了美丽羽十毛十的飞禽纷纷四散飞避,一条溅上黄点的棕色小蛇咝咝地爬向幽暗的藏身处,我猛然抓住了阿尔玛的肩头。
“该诅咒的默比乌斯幽灵!”我嘶哑地说,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一阵狂跳,“我在这儿看到蓝色的斑点啦!”
阿尔玛美丽的灰眼睛透出胜利的闪光:“那么倒底谁是正确的?”
我找个大树墩坐下来,擦一下淌满全脸的汗珠,头痛欲裂,太十陽十十穴十也怦然作动。透过单调无休止的虫鸣声,远处传来别博卢普人的隆隆鼓声,阿古兹也站着等待待下一步的指示。
我实在六神无主,严格说,五个地区怎么也不可能全都互相接壤的占我知道四色问题在国家数不超过35时已经得到证明,但万一这个证明藏有某种错误呢?如果小岛果真推翻了四色问题的论断,那我这个发现将是拓朴学的伟大转折点!
几天后,当定期班机从蒙罗维亚飞来后,我们商定对全岛作空中照相,可惜飞机的座舱大小,只够摄影师带着照像机去飞行。等像片拍完后,驾驶员才让摄影师下来,载上我俯瞰这座五色岛屿。
我神经质地注视飞机缓缓地在上空划了个圈子,然后降落下来,滑行一段以后,飞机停住了。摄影师跳了下来,我急忙奔上前去,打算取而代之,但被那说得一口流利英语的非洲驾驶员拒绝了。
“摄影占用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多,”他斩钉截铁地说,“半小时后我得返回蒙罗维亚,真遗憾,我一星期后再来带您兜风。”
无论我怎么请求或哀恳都无济于事。当飞机飞走后,我转向摄影师:“从上空看全岛究竟如何?”
“不好对您说,各种颜色十交十织得太离奇古怪,我本打算勾画张草图,但因过于复杂而放弃。”
我又追问是否有的地区由某些孤立的,被别的颜色所围成的小块所组成时,摄影师否定了这一点:“所有的领土都各自连成一块,而且还都通向海岸。”
“嗯,很有趣。”我嘟哝着,突然一个念头又彻底打垮了我,这使我敲打自己的脑瓜子并呻十吟起来。
阿尔玛以为我出事了,朝我脸上泼了凉水,我坐在地上,双手捧头,想哪怕能减轻一些阵痛也好啊。
到底这是为了什么?我突然理会到,如果每个部族的领土都能通往海边,那么大海就和这全部五块领土十交十界,大海得用上第六色!
彩色胶卷的冲洗无论在营地或蒙罗维亚都无法进行,现在除了坐等回家,别无他法。
接下来又是三天热带暴雨,连绵不断直到下个星期,当驾驶员飞返小岛时,他说所有色彩都已被冲得荡然无存。
我急不可待地想见到照片,等不及阿尔玛完成岛上的任务了,就乘上返程飞机回到蒙罗维亚,并从那儿直接回到美国。
在纽约我把底片十交十给洗印暗室去显影,过两天我就去拿了,失眠使我双眼发红。
“看来,您的摄影师用的滤色镜出了十毛十病。”工作人员把胶卷递还给我说。
在所有的岛屿底片上全密布着暗十红色的斑纹!带着胶卷我跟踉跄跄地走上了大街,说了些什么连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考虑到学校里的任务,在秋季以前我难以脱身,一回到芝加哥,我就向同事们讲了这个怪岛。但他们在听了以后只是摇摇头,或有礼貌地笑笑。同事们告诉我,威斯康辛一位教授已经证明国家数不超过83的四色猜想,系主任还建议我休假一个月。
“你太疲劳了,要休息一下。”这是他的原话。
夏天过完以后,我恢复了体重,情绪也好转了,我仔细地阅读了去蒙罗维亚的航班时刻表。酝酿着重返该岛,再次染色的计划。
九月过后我又在岛上降落,阿尔玛和她的学生们早已离去。
探索希依库族的领土十分困难,最后我说要见阿古兹。别人把我带往村落边缘的一间大茅屋前,茅屋后面还有座古怪的建筑物,在十陽十光中熠熠发光,看样子是磨光的钢片再用螺栓联接成的。
阿古兹从茅屋向我走来,门洞里还有个白人,体格魁伟,我认得他……我两十腿发软,这绝不可能!他不是死了吗?然而这正是他——斯略宾纳斯基教授本人!
阿古兹微笑着过来搀扶,教授则用盔形帽为我扇风,他看去比任何时候都好,十胡十子还是火红色的,脸面和秃顶晒得黝十黑。我们三人进了茅屋,在椅子上坐下。
关于教授在岛上出现的来由就不细说了。简单说,在他那关于零侧曲面的发现公布以后,名噪一时,却失去了安宁,为了摆脱缠绕不休的记者群,斯略宾纳斯基决定藏匿起来。他虚构了发布讣闻的电讯,用假护照来到蒙罗维亚。
调查了一些岛屿以后,老教授最后找到了这个他想找的岛,没费大劲他就掌握了希依库的土语,并使阿古兹大大增长了数学才能,成为得力助手。这时在部族之间发生了领土争吵,为了消除分歧,就必须确定界线。
“对四色问题猜想的否定早在我决定躲起来以前就有了,”教授继续叙述,“而把全岛划分成五块相互接壤的地区就能实现和平。所以在阿古兹的协助下,我标出了新界线,纠纷也平息了,你们来到时,我的工作刚结束。”
“那您是知道我和阿尔玛教授的来访罗?”
“当然,但我不能让你们把四色问题的新答案带回美国,那将使全岛都挤满了新闻记者和摄影师的。”
“也是您,”我苦楚地问,“破坏了我的胶卷?”
“恐怕得说是我这个老头,我让阿古兹偷换了滤色镜。但那场暴雨,我声明,与我丝毫无关,在你们离去不久,我就又改画了边界。”
“这些边界线到底怎么回事?”我已被好奇心弄得心急火燎的。
斯略宾纳斯基的小眼睛产生了亮光:“来,我让您参观我的实验室。”他站起身来。胞奥挨芭哀耙褒澳中国科幻唉傍包
教授带我去了屋后空地上,他所指的一座钢结构,就是我来时所见到的。
“这就是我两年来的成果,”斯略宾纳斯基说,“真正的克莱因瓶。”
有两条绳梯通往上方,我们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圆状边沿上,洞十口吹来股凉风。
“众所周知,”斯略宾纳斯基指出,“克莱因瓶的瓶颈目前只能在四维空间中出现……”
我仔细倾身向前从瓶里张望——凉风在我面庞上吹拂,我怎么也不能摆脱这四色猜想,于是又向斯略宾纳斯基提出它。
“什冬四色定理?”他轻蔑地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给我铅笔和纸。”
我打袋里掏出拍纸薄递了过去,教授勾画了些刁钻古怪的几何图形。
“如果地图不具有可以化为更简类型的外形,例如不含有非三重的顶点,多连通的区域或是由偶数个六边形及一对相邻五边形所组成的环测……”
下面发生的事至今想起仍使我不寒而栗:打克莱因瓶幽暗的深处突然冒出根黑色的长钩,把斯略宾纳斯基拦腰抓起,他连呼救都没来及喊出,就被拉进茫茫无底的瓶颈深处。
大概,我当时已处于昏厥状态。
“斯略宾纳斯基!您在哪里?斯略宾纳斯基!”我绝望地呼唤,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下面就不—一细述了,各种传说闪电般地在希依库人中传播,夜间一些希依库人闯了进来,带走克莱因瓶并从陡崖上推了下去,他们认为瓶里有恶魔,这样可以永远消灭祸根。
注①:默比乌斯带——把长纸带扭转一次后把两端相接,这个曲面只有单侧,用铅笔可以不离纸面而画遍此带。
注②:克莱因瓶——另一种理想的平侧曲面,但不可能在三维空间中造出来,因为瓶颈既要戳过瓶口和瓶底另一端相接,又要求瓶面在戳过的地方不能与其身相十交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