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金大声抱怨道,“我想跳舞!”
“我还有一大摞作业要在明天上课前改完,”乔夫说,“而且如果我说的不错,你也有一些家庭作业推迟到晚上做。所以我们必须回家了。”
“我们还不能走,”我反对道,“我们还没有向新人表示祝贺。”
乔夫的脸一下子绷紧了。“那你去祝贺她们吧。我和金就在这儿等你。”
金一脸的桀骜不逊,我向她使了个眼色。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地点也不对。金和乔夫一样,她可不在乎家丑外扬,但是我可不想让我们三人在这儿出丑。
“戈登博士,你在这儿啊。”那个无政十府主义信徒突然出现在我们中间。“我正在到处找你。走,喝一杯去,我要和你说说你有多棒。”
乔夫谦虚地笑了笑。“你太客气了,”他说,“你看过彼得森在《评论》上发表的文章吗?”
“都是废话。”那男人轻蔑地说。乔夫拍拍他的背,一分钟后,他们已经在去老宅的半道上了,他们一路走一路笑着,就好像熟络了好多年似的。老天爷,幸亏男人有自大的情结。
“可以跳舞吗?”金问。
“去吧,”我说,“我要去取点香槟,再去亲十吻新人。”
可是我到处也找不到新人。一位年轻女孩告诉我香槟在厨房,于是我生平第一次走进400号。我穿过土坯房,走进一间橡木板装修的大厅。我看见我的左手边有一座楼梯通向一扇艺术玻璃窗户,楼梯的扶手是用十精十雕细刻的橡木做成。正对面是一个半圆形壁炉,壁炉的一侧有一条雕花长椅,另一侧有一扇门,可能通往厨房。在我和门之间有一群形形色十色的穿着艳丽的陌生人,他们在谈笑着。
我慢慢地绕过他们,经过两扇挂着帘子的门和一座艾丽丝和红后的铜像。在嗡嗡的谈话声中,有一些奇怪的只言片语飘进我的耳朵。
“我的珍珠?谢谢你,亲十爱十的,不过它们是激发出来的。”
“然后突然一下又不见了!还有一只特棒的青蛙,也是一下子就不见了!”
“而且她说,塔卢拉对牧师讲,我喜欢你穿的女装,亲十爱十的,但是你的钱包着火了!你说有趣不?你的钱包着火了!”
还好厨房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无尾礼服的壮实男人,和一个穿着粉十红色丝绸裤装的漂亮女人,她正在照料一大堆香槟酒瓶和一只装满天蓝色宾治酒的雕花玻璃碗。我好奇地拿起一小杯宾治酒闻了闻。这个女人透过假睫十毛十的边缘看着我微笑。
“纯正的女巫酿制啤酒。”她说话的声音很像劳伦?巴卡尔,有一种我一直以来都很羡慕的诱十惑力。“不过你能怎么办?这是我家的独门秘制酒。”
穿无尾礼服的男人十大声笑了起来。“别理西尔弗,戈登夫人,他就是喜欢开玩笑。不过奥费莉娅酿的宾治酒确实绝妙无比。”
“除非你喜欢泰狄碗。”西尔弗一边说,一边把天蓝色液体倒入另一只小杯子。“你要知道,亲十爱十的,你不应该像这样张开嘴站着,小心苍蝇。”
就在这工夫,进来了好几位客人,正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为了避免失态,我赶紧喝了一大口宾治酒。酒香浓郁,喝到嘴里火十辣辣的,进到胃里就像炮仗一样炸开。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失态了,我急促地喘着粗气,几乎要窒息了。
“我想警告你的,”西尔弗说,“你最好还是换香槟吧。”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西尔弗原来是一位男士。我看到和他或她的身十体的其余部分相比,手显得很大。我感到我的脸由于宾治酒的作用和难堪在发烧。
“不了,谢谢你,”我有气无力地说,“给我来点水吧。”
那个壮实男人递给我一杯水,我满怀感激地小口喝着。
“你是奥费莉娅和蕾切尔的邻居,对吗?”他说,“你的花园非常美丽。你对你的芦笋一定非常自豪。”
“是的,不过那是在看见奥费莉娅的花园之前。”
“哦,听听这个绿眼睛怪物说的话,”西尔弗说,“别嫉妒,亲十爱十的。奥费莉娅是最棒的。没人能像奥费莉娅那样了解植物。”
“我没有嫉妒,”我不失尊严地说,“我只是有点伤感。这是有区别的。”
正当我感到谈话再继续下去会更糟糕时,乔夫出现了。令人惊诧的是,他看起来一扫往日的教授派头,一边的衣领向上十翘着,黑发耷十拉下来遮在眼睛上。
“嗨,艾薇,谁能想到同十性十恋女人也知道怎样举行婚礼。”
你一定以为我和乔夫一起生活了十六年,我就一定知道乔夫是不是个嗜酒者。但是我不知道。平时他从不饮酒作乐。以往我们参加聚会,他从没喝醉过。而且我敢肯定,他决不会偷偷喝酒。我所知道的是喝酒并不会让他四处游荡找乐子。
我抓住他的胳膊。“我很高兴你玩得开心,”我和颜悦色地说,“不过我们该走了。”
“走?谁说该走了?我们才刚刚到这儿。”
“你有作业要批改,”我说,“你忘了吗?”
“去它的作业,”说着他把空杯子伸向西尔弗,“这酒真够劲。”
“你的学生怎么办?”
“我要告诉他们,我才不想看他们那些愚蠢的文章。对他们来说,这算不上什么惩罚。反正是无聊得要命。倒满杯子,漂亮的。”他对西尔弗说。
西尔弗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乔夫,亲十爱十的,”他说,“一只小鸟告诉我,吸烟室里正在进行一场有趣的辩论。如果你不去玩,他们不会饶恕你。”
看到乔夫色眯眯地向西尔弗笑着表示赞同,我真希望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
“你去我就去。”乔夫说,“他们在辩论什么?”
西尔弗挥了挥涂着粉十红指甲的手,说:“是关于无政十府主义理论和实践方面的辩论。对吧,罗德尼?”
“我想是的。”壮实男人同意地说。
乔夫的眼中闪现出好战的光芒。“让我去和他们辩论。”
西尔弗的浅色眼睛转向我,严肃而又关切地问:“你不在意吧,亲十爱十的?”
我耸了耸肩。谢天谢地,吸烟室里的人肯定也都是醉醺醺的,谁也不会记得谁说了什么。只是希望这些无政十府主义者中间没有脾气暴躁的。
“我们会把他完好无缺地送回来,”西尔弗说,“我保证。”说完他们就离开了。乔夫拖着西尔弗的胳膊,身后留下丝丝缕缕的香气。
正当我还在疑惑刚才是否讲了什么有关无政十府主义者的话,或是仅仅想到什么时,我感到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是罗德尼,那个粗十壮的绅士。
“戈登夫人,蕾切尔和奥费莉娅希望在书房见你和小金伯莉。请这边走,好吗?”
他的举止俨然换了个样,从一位参加婚礼的宾客变成了旧式男管家。或许是由于胆怯,我慢吞吞地尾随着他向前厅走去。前厅已经空荡荡的了,只有露西尔和那个穿着浅绿色蕾十丝衣服的年轻人挤坐在壁炉旁的一条长凳上。年轻人正在认真地说着什么,露西尔则一边听一边点头,嘴里还喝着宾治酒。她们俩谁也没注意到我们,好像也没听见从一扇垂着帘子的门后传来的音乐。我看见金站在楼梯前,正专注地看着楼梯端柱。
这个柱子确实值得好好看一看:这是一只正在啼鸣的狮身鹰首翼兽,每一根羽十毛十和曲线都栩栩如生,它的头部打磨得像黑檀木一样乌黑锃亮。罗德尼上楼梯时似乎不经意地抚十摸了它一下。然而当金也学他一样抚十摸时,我想我看见雕刻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肯定是不由自主叫出声来了,因为罗德尼停下他缓慢上楼的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张着嘴发呆的我,说:“做工非常十精十美,对吧?我们称它为镇宅之宝。当然,这是开玩笑。”
“当然,”我随声附和说,“很迷人。”
在我看来,这所房子里的房间超出了它所应该拥有的数量。透过敞开的门,我看见有许多个书房、会客厅、起居室和卧室。我们走过一个石头长廊,长廊上摆放着一盆盆长得很糟糕的无花果,无花果叶落在有裂纹的地面上,有些掉进一个水面上覆盖着绿色污垢的池塘里。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感到更吃惊——长廊,还是长廊上植物的生长状况。也许是由于奥费莉娅没有照顾到宅子里的植物吧。
在我看来,金把这里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她像在林子里奔跑的狗一样,一会儿看看这间开着门的房间,一会儿停下来瞧瞧那张画,要不就缠着罗德尼问一些我做梦也想不到的问题,什么“这儿有小孩子吗?”“十宠十物怎么样?”“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等等。
“这要看情况,”罗德尼千篇一律地回答道,“请这边走。”
我们的跋涉在一面挂着一幅巨大的南美洲壁毯的墙前止住了,壁毯上面织着三个正在制作罐子的女人的图案。罗德尼将壁毯推向一边,墙上露出一扇铁包边的橡木门,这是一扇足以让中世纪的城堡也感到骄傲的门。
“这就是书房。”说着他打开门,门里是一节很陡的楼梯,向上伸进一片十陰十影中。
他的声音和手势让我不禁想起某个恐怖电十影里的情节:一位十精十干的男管家带着一位倒霉的女主角来到一扇十陰十森森的门前,邀请她走进去。我不知道哪一个冲动更强烈:是大笑还是拔腿就跑,还是像女主角一样勇往直前,将谜底探个究竟。
当时的情形不容我多加考虑,因为金还没等我阻止,就已经越过我进去了。
我讨厌无助的感觉,也讨厌受到压力的感觉。被人欺骗、控制和驱赶让我感到很不爽。如果就我自己,我会转过身冒险独自寻路,从这迷宫般的走廊摸出去。但是现在我不能丢下我的女儿不管。想到这儿,我提起为参加婚礼而穿的裙子迈上楼梯。
这楼梯就像它看起来那样非常陡。我跌跌撞撞、毫无风雅的上得楼来,进到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的一端铺着已经磨损的东方地毯,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家具:一张边角都磨圆了的旧书桌、一把带翼靠背椅,和一把做成天鹅长颈形状的摇椅。房间的另一端则凌十乱地摆放着一些未完工的桌子。奥费莉娅和蕾切尔仍然身着婚礼盛装,分别坐在靠背椅和摇椅上,手里端着杯子,正在和兴奋异常的金说话。
“哦,你来啦。”正当我踉跄着走完最后一级楼梯时,奥费莉娅招呼道,“来点茶怎么样?”
“不了,谢谢你。”我僵硬地回答,“金,我想我们该回家了。”
金坚决不肯。蕾切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奥费莉娅一眼。
“没事的,亲十爱十的。”奥费莉娅息事宁人地说,“戈登夫人有些心烦意乱,不过这不能怪她。艾薇,我想你还没有正式见过蕾切尔吧?”
在我所处的阶层,社十交十礼仪是头等重要的事。我下意识地握住蕾切尔的手,并向她祝贺新婚之喜。细细看来,她确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髙鼻子,嘴唇周围有一圈深纹,探究的眼神就像是一位园丁在研究马铃薯叶子上的一条不熟悉的虫子。我没有请她称呼我“艾薇”。
奥费莉娅碰了碰我的手,宽慰地说:“没关系,喝点茶你会感觉好些。”
接下来我不知怎的就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而这张椅子刚才根本不存在,嘴里吃着从凭空而至的盘子里取来的柠檬饼干,喝着奥费莉娅伸手就出现的正山小种红茶。郑重说明,我当时一点也没觉得好些。我就好像一脚踏空楼梯,或者说是根本没踏上,我感到不知所措,不知身处何地,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
金像只猫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在众多的长条桌之间四处窥十探。
“和飞鱼在一起的是什么?”她问。
“那是蕾切尔做新试验用的。”奥费莉娅回答道,“她认为她能起死回生。”
“你最好让我来解释,奥费莉娅。”蕾切尔说,“我可不想让戈登夫人认为我是个科学疯子。”
事实上,当时我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正在致力于复十活灭绝的物种。”蕾切尔说,“我对渡渡鸟和旅鸽特别感兴趣,不过我的最终目标是野牛和长十毛十猛犸象。
“不过那样会不会造成生态灾难?”金反对道,“我的意思是它们体型庞大,而且我们对它们的十习十十性十也不了解,也不知道它们吃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没人答话,蕾切尔和奥费莉娅相视会心一笑。“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你。”蕾切尔说。
金看起来就像得到了她四年级以来一直闹着要的矮种马,她张大了嘴,眼睛闪闪发亮。而我却茫然不知所云。
“有谁能告诉我你们都在说些什么鬼话?”我说,“我一直都耐着十性十子。我跟着你们的朋友罗德尼走过比凡尔赛宫还要多的房间,我没有尖声叫着跑开——请相信我,当时我真想那样做。我喝了你们的茶,听了你们所谓的解释,但是,我仍然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金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得了,十妈十十妈十。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就没看出来,奥费莉娅和蕾切尔都是女巫,这太明显不过了。”
“我们不喜欢用女巫这个字眼,”蕾切尔说道,“就像许多称谓一样,它会引起歧义,不能准确地说明事物。我们只不过是那些拥有自然科学能力、并被训练来提出正确问题的人。”
奥费莉娅点头道:“我们学十习十向事物本身提问,它们总是知道答案。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回答道,“我所见到的就是一屋子的旧物件和满园子不合时令的植物。”
“那好吧。”蕾切尔说。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如果你到这边来,戈登夫人,我会让你明白这一切的。”
奥费莉娅让我们在飞鱼桌旁站成半圆形,蕾切尔像教师一样站在展示品旁的位置。展品看起来有两样:飞鱼和一只那种爪子蜷缩在耳旁戴着鲜亮的瓷围嘴的日本幸运猫。
“正如你所知道的,”蕾切尔说,“我从事的是人工智能工作。那是什么意思,说到底就是我能赋予无生命物体以生命。仔细观察。”她用手在瓷猫的两耳间抚十摸。几秒钟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接下来瓷猫的爪子放低了,并且惬意地舒展着身十子。它那胖鼓鼓的身十体两侧闪着光亮,波纹状的红嘴巴和涂着颜色的大眼睛毫无生气。
“太可十爱十了。”金喃喃自语道。
“它还没有真正活起来,”蕾切尔轻轻地抚十摸十着闪亮的猫脊背说,“它还是瓷的。如果它跳下桌子就会摔碎。”
“我能摸十摸它吗?”金问道。
“不能!”蕾切尔和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坚决反对。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做一项试验。”蕾切尔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觉得用语言不能完全说清楚,”她说,“我更愿意用演示来说明。我要做的就是抓住金的手,然后去摸那条鱼。仅此而已。”
“然后会发生什么事?”金急切地问。
蕾切尔看着她,笑着说:“嗯,我们会看到的。你同意吗,戈登夫人?”
这听起来并无什么危险,况且金已经将手伸向了蕾切尔。“开始吧。”我说。
她们的手接触到一起,手掌对手掌。蕾切尔闭上了眼睛。她眉头紧蹙,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我打了个哈欠,尽力保持耳聪目明。
蕾切尔将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一条鱼的身上。
鱼颤十抖了一下,头猛地抬起,翅膀张开又收起。
金低低地哼了一声,把我的注意力从鱼身上引开。她面色苍白,脸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我正准备奔向她,但没有成功。有人拽住了我。
“没事的,艾薇,”奥费莉娅宽慰我说,“金没问题,真的。蕾切尔知道她在做什么。”
“金的脸都白了,”我强忍着愤怒说,“她看起来就要吐出来了。她现在的状况一点都不好。让我到我女儿那儿去,奥费莉娅,如果不的活,我发誓你会后悔的。”
“相信我,你现在碰她们会很不安全。你必须信任我们。”
我才不相信这些骗人的鬼话呢,我想。我决心要摆脱她的控制。
“好吧,”我的声音颤十抖着,“我相信你,只是你们应该事先提醒我。”
“我们是想告诉你,”奥费莉娅答道,“但是我们担心你会不相信我们。我们害怕你会认为我们是一对疯子。你看,金很有潜力,如果经过适当的训练,她能成为一名权威的动物学家。蕾切尔是一位很棒的老师。你可以自己看,她们俩的配合多么默契。如果她们在一起工作……”
我不知道她认为金和蕾切尔在一起能做成什么,因为当她光顾着说话而放松了抓住我的手时,我立刻挣脱她的束缚,冲上前去把金从那个女巫身边拉开了。至少我认为她就是个女巫,正在榨干金的生命。
无论如何,当时我是这样计划的。
当我的手刚碰到金,整个房间刹时间变得生气勃勃。
开始是那只飞鱼从桌上跳了起来,用它那塑料薄膜般的翅膀飞过我们身旁。接着那只瓷猫也“咚”地一声从桌上跳到地下,根本没摔碎,跑到金的脚边趴下不动了。一只熨斗在一摞有皱褶的纸上来回地熨烫。一只玩具熊冲着熨斗低声咆哮,然后跑到一个烤面包片机后面躲了起来。
还不止这些呢,我的衣服突然开满了鲜花。
简直难以形容身穿一座热带森林是什么感觉。潮十湿是一个方面。亮丽。喧闹。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太刺激了,受不了了。花朵和鹦鹉在尖声叫唤(是花在尖十叫,或者也许是我在尖十叫)。感觉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就像生孩子时的感觉一样。最初我被这生长的混乱和喧嚣镇住了,不知道我是森林还是森林是我。但是渐渐地,我意识到,这种混乱是没来由的,只要我振作起来,我能搞定这一切。譬如,那朵花去那儿,这朵蓝绿色的花去那儿。鹦鹉是属于那株葡萄藤上的。每样东西都要小一点,安静点,而且颜色也别这样过于艳丽。对,就这样。
森林逐渐消失了。我的手仍然抓着金,金弯下腰在地板上吐了起来。
“看啊,”我嘶哑着嗓子说道,“我告诉过你她就快病了。”
奥费莉娅抱起蕾切尔,将她放到她的带翼靠背椅上。“你给我安静点,”她头也不回地说,“天晓得你都对蕾切尔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不要去碰她们。“我顾不得心里一阵阵地反胃,把金扶到摇椅旁安顿她坐下。“你没告诉我为什么,”我气冲冲地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肯把事情说清楚,而是非要我猜不可。你要知道,我可不会什么读心术。现在你是要给我们变出一杯水来呢,还是我去找厨房?”
蕾切尔将将缓过气来,她声音颤十抖着笑出声。“见鬼,只要稍稍练十习十一下,你自己就能变。奥费,亲十爱十的,镇静点。我很好。”
奥费莉娅停止对蕾切尔的照顾,从空气中“抓”了一杯薄荷水递给我。她脸色十陰十沉,始终不看我的眼睛。“我告诉你她会很艰难。你傻啊?猪脑子!”
“别说了,亲十爱十的,”蕾切尔说,“又没造成什么伤害。现在情况都清楚了。我现在更想喝一杯好茶,而不是听你数落戈登夫人,她只不过想做一个好母亲。”她转过脸来看着我,说:“顺便说一句,你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我们都知道,由于花园的缘故,你没法不喜欢奥费。不过我们并不懂园艺。你像骡子一样有力气,戈登夫人。”
我当时肯定像飞鱼一样瞪着眼睛看着她。这会儿,我知道我刚才差点杀了她,而她却看着我真诚地微笑。
我小心地回以微笑。“谢谢你。”我说。
金扯扯我的衣袖说:“嗨,十妈十十妈十,当时真可怕。我猜你是个女巫,是吗?”
我想否认,但又无法否认。事实上,我衣服上的花样都变了,颜色也变淡了,上面的花卉更像是英国花园里的花,而非热带花卉。衣服上仅剩下三粒扣子,而且不是鹦鹉扣是云雀扣。我自己也感觉不一样了。头脑更清晰了?还是更自我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即使我不知道如何施展魔法,也不知道如何控制魔法,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是我无法视而不见的。
“是啊,”我说,“我想我是吧。”
“我也是,”女儿说,“爸爸会怎么说?”
我想了一会儿。“什么也不会说,宝贝。因为我们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我们俩谁也没告诉他。将来也不会。不管怎样,如果人们不具备接受的能力,你就是告诉他们也没什么益处。事实上,乔治在喝了奥费莉娅家的蓝色宾治酒大醉过后,声称新邻居对社区可能会有负面影响,不过他没有明确禁止我和金与她们在一起,因为这样做会让他看起来厌恶和害怕同十性十恋者。
几乎每个星期六的下午,金都到400号去学十习十如何做一名动物学家。她学十习十进步很快。其间发生过一次我想都不愿想的有关僵十十尸十十老鼠的小插曲,以及瓷猫从树上掉下来摔碎的危机。不过她学会了耐心、克制和遵守纪律,这些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来说都是非常好的学十习十。她和蕾切尔复十活了一对旅鸽,但是至今为止,她们在饲养方面还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最出乎我意料的是露西尔。她的所有十爱十管闲事的特点原来是与身俱来的魔力。她现在师从西尔弗学十习十做一名我们中间唯一的心理学家。不过让我惊奇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她离开伯尼搬进了400号,在那里,她和一只叫杰泽贝尔的猫住在一间挂着印度印花布窗帘的房间里。她现在生活得非常惬意和快活。
我也经常到400号去,我是去学十习十做一名园艺学家。奥费莉娅说我的学十习十能力很强,但是我必须学会信任我的直觉。我还有直觉?我认为我只是很会照料植物。
现在我在管理我自己的花园。除我之外,没人能不经邀请就进入我的花园。
这是一个英国风情的花园,就像我孩童时看的书里的画儿一样。花园有一道石头围墙,围墙上开着一扇矮门。花园中间有一条窄十窄的小路,路边永远长着洋地黄、美洲石竹和米迦勒雏菊。婆婆纳从石墙的裂纹中开出花朵,地上铺满长春花。微风吹过,传统的香水玫瑰不住地上下点头。园子里还有一小片野生的花楸树,一片修剪整齐的灌木,灌木丛的中央有一池清澈见底的鱼塘。在灰土味儿的黄杨树丛中,我放置了一座女人雕像,她手里拎着一个盛着石头植物的篮子,身上穿着一件雕着鲜花和葡萄藤的上衣,扣着三粒鹦鹉形状的纽扣。第四粒鹦鹉扣站在她的肩膀上,用鸟喙梳理着它那黄铜色的羽十毛十,嘴里发出悦耳的叫十声。我计划接下来再增加一个鸭湖,或者是为金建造一片适于野生动物的荒原。
对于女巫来说,地域限制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