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民译
十爱十默生写道:“对我们而言,世界实在太大了。”情况的确如此,正如接下来这个故事说明的那样,即使我们想远离它,哪怕远至数百万英里之遥的冰封外星,我们离它仍然不够远……
作为一名专职作家,迈克尔·卡萨特主要因他深刻的短篇小说著称,但过去几十年他的工作主要集中于影视制作。他既是一名实践者,又是一名开创风尚的倡导者。他是电视剧《外部界限》的联合制作人,这部片子赢得了有线电视金奖的最佳剧本奖,他还发行了类似剧集,如《怪诞》、《印度安那州》与《奇怪好运》等,他还是《在麦克斯头上》的剧本编辑,《贫民窟》的不署名作者,还为《星际迷航》、《星际之门》(第一部)等许多系列电视剧撰写脚本。他还为《科幻周刊》的科幻电十影电视专栏定期撰写稿件。他出版的小说有《星国》、《龙季》和《失踪的人》,短篇小说集《眼中所见的神圣》(与安德鲁·M·格里利合作),还有一本传记式百科全书《太空名人录:头25年》。他还为已故的宇航员德克·斯赖顿代笔撰写了《斯赖顿白传》。迈克尔最近出版的作品是惊悚历史小说《红月亮》。
上个世纪,那是制片人恩斯特·鲁贝奇①或比利·怀尔德②的电十影时代。那个时候的电十影还有情节,有对白。那个时代的生活和十爱十情也有规矩。如果在那个时代,我们故事的开头可以称为一次巧遇。
举个相似的例子,苏联大使馆里(提起这个名称,你肯定会知道那是什么年代),一位英俊的官员拿起电话,听到一位女十性十的可十爱十的声音,问他是否能告诉她列宁的中间名,“我正在填纵横字谜游戏。”
这是一种侮辱,他没好气地回答:“回答这个问题是对苏联的侮辱!”然后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但不久,他又一次听到那可十爱十的笑声。
那个晚上,这位官员到英国大使馆参加招待会,会上他蓦然间又听到那个笑声,声音发自一位英国女士之口,这个角色应该由奥黛丽·赫本来扮演。他心头怦然一动,来到赫本女士面前,鞠了一躬,说道:“伊里奇③。”
故事于是展开。
我们的故事也是这样展开的。只是——
瞧,你一定得对我耐心点。因为我这个故事里的这一对不止两人,而是四位一体的组合,其中两个甚至根本不是人类。
【①德国电十影制作人,代表作有《天堂烦恼》、《风十流寡十妇》。】
【②奥地利裔美国电十影制作者。】
【③列宁的中间名。】
欧罗巴是木星的一颗卫星,它的表面被冰层所覆盖。此时,当地时间正是正午,但天空一片漆黑,因为欧罗巴稀薄的大气层无法散射充足的光线使它显出颜色。在星体的表面,冰层、白雪和岩石形成灰白相间的一片,有点像个棋盘,只不过没有一条线是直的。
欧罗巴的地质构造十分活跃,比地球上任何地方都要活跃十倍,因此,星球上满是参差不齐的地壳隆十起和蜿蜒的裂缝,称为轮转线。
别管这颗星星和它周围天空的颜色了,真正吸引你注意力的是那个带着斑纹的星体——木星,它悬挂在头顶上方,活像一个巨大的空心南瓜灯,好像正向下压,压向这片冰天雪地。而且,由于欧罗巴距木星太近,被彻底锁定了,所以它总是以同一面对着它巨大的母星,当地的情况于是更趋恶劣。要是你恰好待在欧罗巴的那一面,那么会看到木星始终悬挂在天空中。
木欧联,即木星一欧罗巴联合探险队的几个探测器便正好处在这种位置。这三个小型漫游者降落在冰原之上已经两年了,它们的任务是前期勘测,目的是建立“永久十性十的”霍普基地。它们还建起了一些必要设施,如临时庇护所(在欧罗巴星球上甚至连机器也会伤风感冒)、一个热核动力站,还有一个通讯阵列。
这一天,漫游者一号,又称“厄尔”,正在位于霍普基地北部约七公里处。这时它从一个运动的信号源(它的接收装置十分灵敏,足以探测到相当微弱的多普勒效应)收到一个问讯,查问临近速度。
探测器厄尔无法看到信号源。它的视频传感器是一个适应十性十极强的多光谱电源驱动器,能够清晰地显示前方和四周的情景,然而,它缺少一个倾斜向上的装置,所以无法看到上面的情况。
此外,在它的引导系统中,提供临近速度的请求也不具有优先权。厄尔花了一点时间编辑探测器语言,大意是“我是一个探路者级别的漫游型探测器,你应该同霍普基地对话。”
它本来不应该再考虑这次联接,可是,发来的信息中有点儿东西,表明查询者与它……相容。至少,比多普勒信号和霍普基地有更多的相容十性十。
实际上,这个多普勒信号源是木欧联探测器的后续系列,设计用于在欧罗巴冰壳下面那黑暗冰冷的深海里搜寻生命迹象。
所有这些探测器都被预先包装在一个降落包内,降落包从地球发射的一个飞船中弹射十出来,比第一批,也就是厄尔那一批晚了两年。它们是通过光帆能量向欧罗巴推进的。飞船定轨后绕欧罗巴飞行,然后等待来自拉霍亚①的进一步指令,接到指令后再展开降落包,与减速火箭系统脱钩。
【①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迭哥市的一个区。】
这一次飞行不太顺利。部分原因是软件故障,拉霍亚的航空电子设备实验室没有检测出来,此外又遭到木星磁场的破坏。这些芯片虽然很结实,能抵抗核武器的电磁脉冲,但终究无法抵御木星上持续不断的电磁粒子的无情攻击,就像一个人经得起肚子上一拳,拖在卡车后拖死狗却受不了一样。飞船于是受损。
所以,四个探测器中的一个——很快就会被称为“丽贝卡”——在降落过程中便发出联络信号。登陆舱系统很难锁定来自霍普站的信号,这个任务于是落到了身为该系统后备的丽贝卡身上。登陆包没有延迟,安全到达了,在冰原上弹跳了好几次,按设计要求在自己身上打出几个孔,终于卸下四个新的探测器。
一周之后,探测器“厄尔”由于十温十度原因回到霍普站时,才恰好探测到四个新来的探测器——不是看到。它的视频传感器通常关闭着以节省能量,只按出去的路线原路返回。这四个的作用分别是钻探、运输、潜航,提供便携式能源。它们很快就会展开寻找生命的研究工作。
厄尔靠近了钻探器。后者的诊断程序显示它在着陆时的旋转和摇摆中受损,于是打开了自己的通讯阵列。幸好通讯阵列没有受损。一大串数据从钻探探测器那里发送到霍普中心,同时发送给其他探测器。厄尔识别出了这些信号。信号很熟悉,这是探测器丽贝卡。
它开了个玩笑,把碟状天线对准丽贝卡,将她早些时候查询临近速度的数据送还给她。
木欧联的指挥中心位于一幢破破烂烂的三层结构的房子里,房子在拉霍亚的贫民区,邻近一处海滩。海滩于是也称为指挥中心海滩。这幢建筑物以前是一家网络服务商的。1998年,那家网络服务商购买了这个地方,作了些改造,想跟圣迭哥和北郡的高科技公司做生意。当时正值经济空前繁荣,高科技公司个个兴旺发达。
经济繁荣持续了大半个十年,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企业兼并,这个地方于是关了张。不过拉霍亚离加州大学圣迭哥分校不远,翻过山就是。说起来,学校还算在拉霍亚地盘上呢。这家学校的三个研究人员创建了一家新公司——AGC有限公司,租下了这幢建筑物,想趁2012年小行星内瓦飞过时实验他们的实时超光速光脉冲传播仿真体系(简称SLIPPER)。这幢房子挺合适,已经架设了光纤,带宽也足够,电力系统、十温十控系统都合适,足以支持AGC公司一万兆兆速度的计算机运行。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租下来再说。
十八年过去了,执行了五次太空探测任务,木欧联指挥中心至今还设在这儿。这个项目不断扩张,但这幢建筑物却无人问津。问题于是出来了,当初那家网络服务供应商的雇员从来没有超过一打,可AGC公司SLIPPER项目的雇员一直都在三十名以上。
停车场的车位怎么都不够用。加上拉霍亚(记住,这是在加利福尼亚)这个地区的公十交十系统只有点儿时来时不来的公共汽车,还有十交十班时间错不开,而且拉霍亚的房租和家用消费是全国最高的地区之一……种种问题加在一起,当然哕,发生纠纷是不可避免的。
厄尔-托兰开着他老掉牙的小卡车拐进一个狭窄的停车巷,向十一号停车位驶去,结果发现一辆崭新的沃尔沃轿车已经停在那里。
托兰今年五十九岁,原来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带着手下干了二十年,有好日子,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后来跳槽到AGC公司,成了木欧联的高级十操十作员。他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
本来他应该很快就看完医生的,结果却令人生气地花了四个小时作体检,让他心情糟透了。回来上班又发现这辆沃尔沃霸占了他的车位,真让他火冒三丈。
在刹车的尖十叫十声中他把小卡车打了个急转,卡车的后挡板正好对着沃尔沃的车头。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做这个动作有点难度。托兰只得向前开了点,上了人行道,这才把车倒到合适的位置。
就位。指挥中心的伙计们最喜欢用这个词儿。他放下后挡板,拖出一根长长的链条和一只挂钩,这是他经常用来把他的两艘小帆船捆绑在卡车上的工具。他把挂钩楔进沃尔沃屁十股上的缓冲器里,链索绕着他的卡车挂钩打了个结。
他钻进卡车,启动慢速挡,把沃尔沃拖出他的停车位,再驶上人行道。做这个动作他不得不又开上人行道,然后开到人行道另一面的车道。刹车锁死的沃尔沃的车胎发出一阵尖十叫,底盘也发出不祥的刮擦声,终于被拖到人行道的中轴线上。
托兰就让它放在那儿。
托兰感到一阵宣泄的快十感,把自己的车驶入停车位。其实,当他从卡车里蹦出来径直向大楼人口处走去时,他仍然感到十分恼怒。在门口,他和迎面而来的一位妇女擦肩而过。
要不是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他一定会设法侧身避过这位大步前进的女士,还会留意一下她的长相。她五英尺高一点,但这要把她凉鞋的高度计算在内,灰色便裤里的那双十腿显然肌肉发达,一件背心外面套着木欧联的马球衫,里面的身十体粗十壮结实。她一头齐肩的黑发,有几缕颜色稍浅,正好配得上她五十来岁的年龄。他觉得她的眼睛是绿色,但要靠近些细看才拿得准。
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他两次离婚,跟他有十性十关系的女人通常都比这一位在视觉上更有吸引力。
真正引起托兰注意的是这位女人的声音,过去大家消费威士忌和雪茄的时代里通常把这种声音称为烟嗓门,酒鬼嗓子。还有点欧洲口音。不过,引起他注意的也许是她说的话。
“是哪个婊十子养的杂种干的,我非宰了他不可。”显然指的是把她的沃尔沃拖到马路巾间的那个人。
这女人平静地向那辆还在微微振动的汽车走去。她双臂一叉,笑了,似乎被这事逗乐了。
托兰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虽然他知道不久就会有人把托兰的车位以及从停车位开始一直到沃尔沃之间的刹车痕迹联系起来。除此之外,他还对那双眼睛的颜色感到好奇,好奇得几乎忘记了刚才的愤怒以及历经了两个小时毫无缘由的医学检查后的沮丧。
“我就是那个婊十子养的。”托兰说道。
她盯着他。是的,绿眼睛,眼角的笑纹令人着迷,“你还小吗?怎么还不懂事?”
这种抨击对托兰很不公平,他马上就要过六十岁生日了,并且刚刚作完针对这个年龄的医学检查。“显然不是。”
她笑了。这女人的十性十格真不错。
“我估计这是你的车位。”
他点点头。
“是这样,我刚到这儿,没来得及给我分配车位。警卫告诉我说你今天很可能不会回来。”
“大家都没想到。”他伸出手,“厄尔·托兰。”
“丽贝卡·马尔索。”
“我觉得以前我们见过。”
“科隆?”她问,然后想起了在什么地方,她脸上一阵发烧,“噢!霍普基地。”
像厄尔和丽贝卡这样的十操十作员通常都是直接参加项目的工作,预先不互相介绍。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是专业人士。
“实际上,大约只有十二公里远。”厄尔一边说,心里却在奇怪为何他觉得有必要说得如此十精十确。
你肯定觉得自己知道点儿太空飞行方面的事。忘了那些东西吧。SLIPPER十操十作员并不是宇航员。实际上,到了2026年,宇航员根本没几个。只有几个倒霉蛋,挤在狭窄不堪的地球空间站,一连几个月时间绕着地球一圈圈转个不停,祈祷不要碰上太空垃圾、放射线暴露或十精十神崩溃,正是这些因素使载人飞船飞往火星的任务难以实现,更不用说欧罗巴那么远的地方了。
但太十陽十系的探索仍在继续进行,利用无人驾驶飞船,通过数千万英里之遥的远距离控制,差不多实现了人类实时十操十作。这样做有很多优点:飞行器可以设计得更小,只需要设计成单程旅行,而且有了利用SLIPPER连接技术的人类十操十作员,太空船的设计者们可以不用开发极度复杂、时常出十毛十病的人工智能系统。
木欧联的指挥中心位于拉霍亚,它更像是玩虚拟现实游戏的小房间,不像太空梭时代的控制中心。当然,这里仍然有基本的空间轨道控制台、电子支援工作站,各种十操十作杆、按键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幕,上面显示着来自所有独立探测器的遥感勘测结果,还有十操十作员选择的镜头所拍摄的画面。
但真正的工作是在控制室后面的八个小工作隔间里完成的,这里,每个十操十作员都脱得十精十光,穿上一套十紧身的SLIPPER服装,并戴上跟潜水头盔差不多的头盔,实时十操十纵身在欧罗巴星球上的探测器。
他可以亲眼看到高悬在欧罗巴上空的巨大的木星!
可以感受到欧罗巴上每一次地震的抖动!
可以听到脚下践踏冰层发出的扎扎声!
可以嗅到放射线焙烤的金属的气味!
当探测器联上发电机充电时,你甚至可以体验到电力的涌动。
当然,这些都是虚拟现实。那些聪明的程序员们创建了这个系统,把探测器传来的数据转换成模拟的“感觉”。这个过程也可以逆向进行,把十操十作员的肌肉动作翻译成数据化的命令,比如转动一下天线。
最优秀的十操十作员是那些了解宇宙飞船和它们局限十性十的人,那些经过考验可以承担任务的人。一心沉迷于机器的人也能够成长为优秀的十操十作员。为了木欧联这个项目,AGC公司想找的是符合上面两种要求的复合型人才。
这些人还必须甘冒风险,一旦出现接口故障,就可能永久十性十地伤害神经系统。
厄尔发动那辆沃尔沃,丽贝卡则驾驶他的卡车。他把两辆车用链条拴在了一起,尽力消除他干的坏事的后果。他发现干坏事容易,做和好事却很难。因为车道太窄,开卡车的丽贝卡只能斜着拖那辆沃尔沃。
但厄尔刚把沃尔沃的前轮开到人行道上时,她便熟练地一踩油门。汽车一弹,然后是一阵突然排气似的呼哧声,接着是顺理成章的刮擦声,沃尔沃自十由了。
“两辆车挨得这么近,真怀疑它们是不是有暖昧关系。”丽贝卡说着,轻轻拭掉眼角的汗水。
现在轮到厄尔脸上发烧了,这种事已经多年没有过了(而且以他的年数,他知道这时候脸发烧真是太糗了)。其实她说的他也想过,“你喜欢车子。”他顾左右而言他,同时明白了她是哪一类十操十作员。十操十作员有意无意间都会暗自判断其他十操十作员属于哪一类,就像两位久未见面的部落友人彼此嗅着对方的味道。
“猜中了,侦探。”她答道,眼睛盯着装着航海设备的拖车。“你喜欢的一定是船吧。”
“都喜欢。轻便卡车和四十五从英尺长的船。”
虽说已经认清对方跟自己是一个部落,但并不是说从此便不存在对抗竞争了。注意,没有出海同游的邀请。
“欧罗巴再见。”
在欧罗巴,研究工作进行得比正常情况要慢。探测器丽贝卡的工作是在霍普基地以北七公里处用钻孔机在冰壳上钻一个洞。那正是设备包抵达那天探测器厄尔勘探的地点。
如果隔得远一点,从宏观角度看,欧罗巴的表面不像太十陽十系内那些岩石嶙峋的卫星一样崎岖不平。木星潮持续作用于冰层和烂泥,减小了海拔的绝对高差。
但如果站在微观角度,细看探测器的履带或车轮必然穿越的地表,情况便迥然不同了。欧罗巴的表面刚刚形成的熔原,布满了尖锐的巨石,深裂的峡谷,裂缝和轮转线纵横十交十错。当然,这些情况探测器厄尔初次勘探时便已经标注出来了,收集数据是它的首要目标之一,然后它再将这些数据传回地球,转换成三维图像文件,然后再上传给探测器丽贝卡。
问题在于,几天之内便可能形成新的轮转线,地貌也会因此大变。探测器丽贝卡本来就因为机械故障落后了,没等来到距霍普基地五公里处,她的地图就没用了。
于是她停在那儿,请求引导。
大家一向认为厄尔·托兰没有同情心。最初遇到他的时候谁都不会喜欢他。他既十精十明又固执,还有个坏十习十惯,那就是详尽准确地告诉别人应该如何生活才好,让朋友、家庭和合作伙伴感到非常不自在。
有时大家会想——厄尔在偶尔自我反省的时候也会捉摸这个问题,这种十性十格是不是二十年空间项目研究造成的,在这种研究中,除非对自己掌握的情况很有把握,否则你不会开口说话。又或者,正是因为他这种十性十格,才在这个领域取得了成功。
同时,他又是个任十性十而又相信宿命的家伙。看看上面的事就明白了。
厄尔为他十性十格中的缺点付出了代价:两次失败的婚姻,同他的三个孩子关系冷漠、疏远。第一次婚姻是跟克蕾,那位姑十娘十来自他的家乡田纳西州。过于频繁的搬迁和旅行,加上不合理的工作时间,他们的婚姻本来已经摇摇欲坠了。厄尔又不管孩子,克蕾只好把她自己的职业生涯放在一边,单独一人把三个孩子带大,她当然觉得很不公平。那个时候的厄尔甚至比现在更加铁石心肠,他开始跟工作上的一位合作伙伴朱丽安有了关系,她很快就像一枚巡航导弹命中目标一样迅速而彻底地破坏了他的婚姻。
婚姻的失败间接地伤害了他跟三个孩子的关系,当时一个孩子十二岁,一个十岁,一个七岁。最大的女儿乔丹还算好,认为她父亲在离婚这件事情上仅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过错,并尽力原谅他,甚至当朱丽安跟厄尔结婚之后乔丹还同她成了朋友。
但更小的两个孩子,本和马西,他们不再属于厄尔。他们虽然很友好,还十交十换圣诞卡片并偶尔通电话,也许每两年互相探视一次,但他们的生活却再也没有联系在一起。
乔丹跟她父亲的联系频繁一些,对他的了解也更深入一些。如果多花些时间跟厄尔在一起,你也会发现他的另一面的。例如,你会发现他十精十力有多么旺盛。这些十精十力用于像木欧联这样的项目上时已经够惊人了。用在其他地方更让人消受不起,比如说,跟乔丹和她的一家一块儿度周末,或者改造她那所位于图森的小房子。
厄尔在生活中受了不少挫折,也得到了教训。现在的他工作得少些了,经常洁牙,即使给人的第一印象不佳也会尽力弥补,不会让第一印象变成他的惟一印象。
“你猜怎么着?我们又有麻烦了。”
这是那次在AGC公司停车场愉快相遇之后的某一天。在木欧联指挥中心下面一层,作完体检(现在已经成了常规了)、冲完淋浴的厄尔正扣衬衫扣子。他刚才值的那一班长极了,已经到了SLIPPER应用中允许的最长时间,这才引导着探测器厄尔回到霍普站。这时,加雷斯·哈斯出现了,他是瑞士人,负责空间飞行的副主任。丽贝卡跟着他,SLIPPER制十服脱十下了一半。她汗流浃背,皮肤上沾着传感器上的油迹,绿色的眼睛红红的。看到她这副模样,厄尔一开始真有点反感。
不过他尽量宽容一点,知道自己半小时之前比她的样子强不到哪儿去。还是面对现实吧,他自己这副尊容也不怎么样,矮矮胖胖,头发稀疏,下巴肥硕,眉十毛十又浓又粗。即使在年轻时的好日子里也远非英俊潇洒。
还有他的体检结果,今早换班之前他刚刚收到。
“我在听。”
哈斯和丽贝卡解释了存在的困难。“丽贝卡,”他说道,指的是探测器丽贝卡,“无法到达那个地点。”
厄尔的胃一阵发紧,“地图出了什么问题?”地图是根据探测器厄尔的数据标定的。
“地图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丽贝卡道,“问题是塔夫茨通道好像变窄了。”她指的通道宽窄刚好够跟超级市场的手推车差不多大小的探测器厄尔通过。“我被阻住了,既不能前进,又退不出来。”
“真他十妈十的糟透了。”厄尔道。
“原因可能非常简单,厄尔通过时,它的热量融化了一部分冰层,通道于是变窄了。”旁边的哈斯说,想帮上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