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还带着一把刀呢!
他不顾一切地放掉气体,摇晃着,开始降落。大部分怪兽又隐没在树林里。有一些没有离开,还在狼吞虎咽。他小心翼翼地停在一个安全的高度,窥伺机会。因为他没法像石头一样一下子降落,所以他就得假装要攻击其中一个,而后迅速地转换目标。攻击另一个。很快刺中对方。然后上升,等着下次的偷袭。
有一束微弱的光射十向他。原来是有一个从暗处跳出的怪兽,那束光就是怪兽头上发出的光!
阿奇的情绪爆发了。这个就是跟他一样和人类有紧密联系的怪物。他自己是由此得到一把刀。那么那个家伙又得到什么东西了呢,或是将得到什么东西,来对付自己的族人呢?应该把她杀了,让她的同伴对自己的杀戮行为三思。
阿奇准备战斗了。而在他四周。星火虫依旧在尽情地飞舞。快乐地十交十配着。
杰妮卡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阿奇的位置。奥拉尼德人的位置从来都不是很容易被监测到的。她的奥拉尼德人一接上接十收十器就告诉她。他和同伴们位于麦克唐纳山附近。她马上飞往那里,在黑暗中搜寻半晌,指示灯终于变绿了。建立好连接后,她马上飞到三千米的高空。将飞船设置为自动驾驶状态,然后开始慢速盘旋。她的奥拉尼德人不断地朝东北方向移动,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改变飞行航线。
她尽量想让自己和她的奥拉尼德人融为一体。她得到了一些她从没有想过要去问的问题的答案。社会十习十俗、信仰、音乐、诗歌及空中芭蕾等,这些都是她从表面上看永远都无法理解的东西,还有一些是她无法写进科学报告的东西:愉悦的感觉、渴望、风、光、香气、云、雨、还有很缥缈遥远的感觉,那是一种近乎空灵的感觉。这些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事后已经很难记起,但却真的把她带离了她自己。把她带到一个充满神奇的全新的世界。
今晚阿奇的兴奋情绪加剧了她的颤十动。在她记忆里。这是她能感受到阿奇的体验最最强烈的一次。她飘游在空中,四周充满了生命的气息,还有歌声。她仿佛成了巨大的“如伊星”之下的汪洋中的一滴小水滴。她再也不很渴望那个家,因为对她来说,哪里都是家了。
最后,阿奇一伙飞到了一片黑压压的星光虫群的上方。杰妮卡的世界也开始跟着混乱、狂野起来了。
有一会儿,她有些受惊,把头盔摘掉。但理智还是掌控着她的手。正在进行的一切,只是她之前就感受过的走到了极端而已。奥拉尼德人很少会一次吃很多东西。如果他们一次十性十吃太多就会中毒。她曾经感应到他们的十性十十爱十,但阿奇的男十性十气概却影响不了她,因为那太不真实。就像休的德罗米德人影响不了他一样。今夜,奥拉尼德人都在极度纵乐。
但是,这次她被这些感觉征服了,一次又一次达到高十潮。如果有个男人在这里就好了。不!那又不一样了。这样会玷污了这神圣的壮丽!
怪兽到了。忽然间,恐惧冒了出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似乎是要报复她刚刚消逝去的喜悦。
伊拉沿着光秃秃的山脊跳跃着,她觉得自己是追随着一道若隐若现的蓝光而行的。她并不是很确定,但她还是满怀希望地不断调整她的路线。她在乱石和荆棘之间攀爬一会儿之后,那道亮光消失了。肯定是黑夜在作怪。也许是升腾的轻雾中的月光呢。但是这样想并没让她感到轻松,因为关于飞妖的一切都总是带着悲剧的色彩!
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落在队伍后面。她从同伴此起彼伏的“嘿——嘿——嘿——”叫十声中获得第一个关于猎物的信息,然后她有点疑惑地回喊过去。虽然她可能赶不上咬死一个敌人,但她还是朝那个方向过去了。如果飞妖没有好的风力帮助的话,她就可以追上他们,而不被发现。再说假如他们运气没那么好,没有碰上星火虫然后迅速补充好能量的话,也许他们就没有体力飞得比她远呢。她的喉咙发出困难的呼吸声。山顶上一些看不见的岩石刺痛了她的脚。但她还是满怀渴望地继续飞着,直到到达那个地方。
这是一片空地,尽管有着斑斑驳驳的十陰十影,但还是亮如白昼。这片空地中间有条小山涧隔开。那些星火虫在黑漆漆的林问飞舞着。又像是闪闪发光的飞尘。有一些雌的同伴伏十在草地上,撕扯着她们的猎物。其他的已经离开了,按伊拉的计划去追寻那些潜逃的飞妖。
她停在树梢上喘了口气。抬头看看,忽然感到一阵寒冷。大批大批的飞妖正缓慢而毫无秩序地往西边飞去,偶尔会有一些停下来。投掷一些讨厌的武器。其中有一个,头顶发出一束光线。她终于找到她要找的目标了!
“啊……”她大声叫着,往前跳去,挥动着标槍。
“来吧,恶棍,来受死吧!用你的血来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让我的下一批孩子成活!”
没有惊讶,这就是命运吧。那个形状怪异的东西盘旋着,越来越近。今天一切都会见分晓了。她,伊拉,已经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攫住了,她成了先知的使者。
她缩起身,然后用力地掷出她的矛。只见她的矛直奔他背上的那讨厌的东西而去。但是偏了一丁点儿,没有打中。几乎同时,他向她径直攻击过来。
人类不会给他什么吧?他紧紧十抓着的那是什么,还会发光?
伊拉又从背后拿出一支标槍。此时,她的敌人看起来愈发强大了。她看清了,原来他拿着的是人类造的刀,看上去像黑曜石片,但又更薄、更锋利。她退缩了。因为她的尖矛现在已经处于弱势了。她没有足够的空间施展投掷。她只好用刺的了。
标槍头击中他了,她不禁欣喜若狂。矛还没完全刺穿飞妖的身十体。他就开始往旁边滚去,但已经被刺中了。只见暗黑色的血和气体从他的伤口汩汨涌十出。
他拿刀朝她刺去,却被她挡回。他的刀刺了又刺。伊拉能感觉得到他的刀在刺。但并不感到痛。她把武器扔下,挥动手臂,咬紧牙关奔跑过去。她牙齿咬进他的肉里了。瞬间,她觉得嘴里、喉咙里腾起一股力量。
可是。忽然,她后脚踩空,向前摔去。她尽力想要用前脚和手抓住点什么来稳住自己,但没有成功。她摔倒在地,撞到山沟的边上。然后滚了下去。她最后看了一眼天空,群星依旧闪烁着,还有星火虫闪闪发光。那个飞妖飞过,鲜血淋淋的。然后她就失去知觉了——
加藤站的人诧异地问杰妮卡和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他们避而不答,只是匆匆回到了他们的住所。进门后马上关上门了,随之马上把窗户也关上了。
有一会儿,他们只是无言地看着对方。熟悉的房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安慰。昏黄的灯光有些刺眼。与窗外树林里不同,这里的空气显得毫无生气。外头偶尔传来细微的声音。更显得房间里面安静得可怕。
最后,他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把头转开,不再对着她。“伊拉死了,”他喃喃地说,“这叫我怎么接受呢?”
“你确定吗?”她轻声问。
“我……我感觉她的头被砍下来了……见鬼,为什么我感觉好像我自己的脑袋被击中一样……你就只是为你那个珍十爱十的奥拉尼德人伤心……”
“阿奇受伤了!他们的族人可对医术一窍不通。如果不是你一直在那儿咆哮不停,如果我能在你飞船碰撞之前就劝你回来……”杰妮卡停住,用力地咽了口气。
松开握紧的拳头。最后她平静地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我们还要继续探究下去的,试图找出原因所在,然后杜绝类似的悲剧再次重演。不是吗?”
“当然!”他走到食品室,喊过来,“你要喝点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回答:“葡萄酒吧。”
他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右手则拿着给自己的一杯不加水的威士忌。他边走着就开始喝了。
“我感觉到伊拉已经死了。”他说道。
杰妮卡拿了一张椅子,说:“是啊,我也感觉到阿奇的伤势严重。你也坐一下吧。”
他重重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各自啜饮着杯里的东西。一般刚到美狄亚星的人都会认为这里的酒水比食物有特色,曾经有个诗人就在一首关于孤独的诗章的开头这样描述过。诗被作为新闻的一部分送回地球,不过来自地球的回应在长达一个世纪后才姗姗来迟,所以也没人能想象出当时的殖民者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个的。
休耸耸肩。“好吧!”他几乎是怒吼了,“我们还是在忘记之前先十交十换一下意见,然后各自思考一下,可能的话明天再十交十换一次意见。”他伸出手去打开录音机。他开始冷静下来,音调也变低沉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杰妮卡提醒他,“工作,进行逻辑十性十的思考,这些能帮助驱除那些噩梦。”
“这完全一百分之百一正确!”他似乎又恢复十活力了,“让我们来重新分析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奥拉尼德人是去捕猎星火虫的,而德罗米德人是去寻猎奥拉尼德人的。你和我正好目睹了这场恶战。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你肯定也为此祈祷吧?但是我们知道,在很多地方都充斥着他们的仇恨。而真正让我们不知所措的是,为我们工作的那两个也加入了这场战争。”
杰妮卡咬了咬嘴唇。说:更糟糕的是。他们两个都在寻猎对方。这已经不是偶然的碰面。这是一场决斗。”
她抬起眼睛。问:“你没告诉伊拉或是其他德罗米德人我们还和一个奥拉尼德人有联系吧?”
“当然没有啊。你也没告诉奥拉尼德人我的事吧?我们都清楚最好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
“站里的其他人对当地两种土著语言懂得很有限,所以应该不是他们泄露的。但我告诉你,阿奇的确知道了。我也是在战争开始的那一刻才知道的。那时好像这个信息到达他的头脑里,然后他就朝我喊过来。不是什么成文的话。但肯定不会错的。”
“我知道。伊拉的情况也差不多。”
“亲十爱十的,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们不是简单地从各自的研究对象那里接收信息,我们是在转换信息,还有反馈。”
他无力地举起一个拳头,说:“到底是什么见鬼的东西向他们传达了这个信息的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那个帮助我们联系到他们的无线电光束了。也就是与我们进行感应的信号。你看看星火虫的例子就可以知道了,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其他例子。我们都知道美狄亚星上的生物对无线电极其敏十感。”
“嗯,是的。美狄亚星上的生物的速度都快得惊人。他们的主要分子比起我们自己的要高效多了……哦。等等,不管是伊拉还是德罗米德人,他们对英语都是一知半解的。再说,你看看我们,虽然在大十陆上学了好多,到了这儿还是费了很多工夫才开始有点能与他们十交十流。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儿科学的方法,没有理由能做到这个啊。他们肯定认为我们只是心血来十潮或是什么魔法之类的才要他们背那个东西到处逛的吧。”
杰妮卡耸耸肩,说:“也许我们在和他们进行感应时,我们大部分都是用他们的语言进行思考的,可能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是奥拉尼德人还是德罗米德人,他们的思考、观察,还有学十习十速度都比人类快。反正我觉得他们和我们之间的沟通并没有我们和他们的沟通那么顺利。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那就是无线电频带宽度太小了。我认为他们从我们这里得到的信息也许只是一些潜意识的东西而已。”
“我想你是对的,”休叹了口气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要咨询一下电子学家和神经学家。但是我自己肯定找不到一个比你这个更好的解释了。”
他把身十子往前靠了靠:“我们还是把整个事情前后串联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启发,看看他们到底从我们这里接收到什么样的信息。我们再想想汉森尼亚上的德罗米德人和奥拉尼德人为什么会战争不断。我们一般是这么看的:德罗米德人快要灭绝了,因此怪罪于奥拉尼德人。可是,我们、加藤站是不是也有可能是罪因呢?”
“什么?怎么可能?”杰妮卡很震惊的样子,“你知道我们一直都很小心的。”
休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想到的是思想污染。”
“什么?那不可能!在美狄亚星上没有其他地方……”
“安静一下好吗?”他大声嚷道,“我要看看我那被你的朋友杀死的朋友到底给我传递了什么信息。”
她脸色苍白,意欲站起来,后来又坐了下去。她等待着。她拿酒杯的手开始颤十抖了。
“你总是喋喋不休地说你的那些奥拉尼德人有多好,多十温十柔,多有感情,”他几乎是冲她发火了,“你为他们美丽的信仰着迷——他们凭风飞到‘远边’,很尊严地离世,找到天堂等等。其他我忘了。让那些卑鄙的德罗米德人见鬼去吧!他们除了造造工具,生生火,带带小孩,聚集而居。然后创造一些艺术啊哲学啊,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你到底对他们什么感兴趣呢?”
“好吧,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我以前说过的话。德罗米德人是有信仰的。如果我们能比较的话,我肯定要站在他们这边。他们的信仰可比那些奥拉尼德人要强烈,而且有意义多了。他们总是尽力地想要去理解这个世界,你难道对他们的努力一点都不同情吗?”
“好了,我知道他们对事物的合理存在有着极大的敬意。当一些严重的错误产生时一就像大罪恶、过失或是耻辱发生时——他们就要这个世界因此受罪。如果这些错误没有纠正过来,一切都会变糟的。这就是他们的信仰,但我实在不知道他们都懂了多少。”
“那些高贵的奥拉尼德人对德罗米德人可不曾在意,但是这并不代表德罗米德人反过来对奥拉尼德人也不在意。奥拉尼德人就如同南船星。或是科尔基斯星,或其他任何的一种自然存在一样醒目。在德罗米德人的眼中,他们也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和轨道。
“但是奥拉尼德人在一瞬间改变了这个。他们在死去时不再选择回归到土地。回归土地本该是生命最后的选择。可是他们选择了往西飞去。越过海洋。朝着那未知的地方,也是太十陽十每天落下的地方。你不觉得那很诡异吗?就好像说树会走路了,或是死人站了起来。而且那还不是一个两个的情况,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如此。你是说十精十神引发的流产?我也无法得知。我只知道德罗米德人被奥拉尼德人的所作所为吓坏了。那样做多么荒谬啊。那确实是伤害到他们了!”
她跳起来,把杯子扔到地上,大声叫道:“你说荒谬?那种‘道’。那种信念。不。你的那些朋友的想法才是荒谬的。他们竟然认为要攻击一些无辜的生灵并吃掉他们这是可行的。我恨不得他们快点灭绝了!”
他也站了起来:“你当然不在乎孩子死掉。你又怎么可能会懂得为母十之道呢?你就只会像那些气球人一样,四处飘荡,四处撒下种子,然后就抛到脑后去了。种子自己会发芽、生长,然后别人就会来带回去养了。你从来都不在乎什么,除了你自己的快乐。”
“奇怪了,你是说你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母亲吗?”她讥笑道。
他没有拿杯子的手朝她挥去,她躲过了。两人似乎都受惊了,都僵在那儿。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他不断地喝酒。整整过了一分钟,她轻轻地说:“休,我们各自的土著朋友是从我们这里接收到信息的。不是口头的话语,是一种无意识的信息。是不是通过他们——”她哽住,“我们也要彼此互相残杀吗?”
他吃惊地盯住她,然后笨拙地放下杯子。向她伸出双臂,说:“不,不是这样的——”他都有点结巴了。她朝他走去。
最后她上了十床十,静静地躺着。低声哭泣。他则走了出去,继续喝酒。
风声把她吵醒了。她躺一会儿,听着风呼十呼吹过墙的声音。她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睁开眼睛,看看钟。钟上的夜光指针指向三点。她想她最好也起来吧,也许她能让休好受点。
厅里的灯亮着。休躺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旁边还放着一个酒瓶。他脸上的皱纹看上去好深好深。
外面的风声可真大。也许气象中心测到的本该在海上的风。转向朝这边来了。美狄亚星的气象预测还很落后。可怜的奥拉尼德人,他们的节日被破坏了。害得他们四处飞散,甚至还生命垂危。一般情况下他们可以驾风而行,可是某些情况下却也可能引来灾难,比如说遭到闪电的袭击,或是撞上悬崖峭壁,或是被缠挂在树上不得挣脱。而那些生病的或是受伤的可能更惨。
阿奇。
杰妮卡咬了咬嘴唇,尽力想要去感应阿奇的伤势。但是一切都显得那么混乱,而且休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片刻她就从感应中迷失了。再说,阿奇也不很清楚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也许不严重。也有可能很严重。他可能已经死了,或是垂死。也许他没接受帮助就必死无疑呢。
她是有责任的——也许从道德定义上说,她自己无须负疚。但她还是有责任的。
她下定了决心。如果天气还不转好。她就要出去寻找他。
一个人去吗?是的。因为休肯定会反对的,然后不让她去,甚至强制阻止她。她给他留了言,她自己也觉得留言内容有点公式化,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想说太带感情的话。是的。她是想要妥协,休应该也想和好。但是她绝对不会讨好。她重新穿上工作的服装,披上一件夹克衫。然后往口袋里塞了几条食物棒,就离开了。
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她顶着风的洪流前进。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南船星照得到的地方现出淡淡的红色。这个巨大的星体似乎在一些粗糙的帐幕之间漫游。尘埃飞旋着,飞到她的肌肤上。此时,外面空无一人。
在飞船棚里,她敲出最近的天气预报。看起来好像不容乐观,但她并不觉得可怕。(她还想到。就算她真的发生事故,对她自己或是别人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吗?)“我要回到我研究的地方。”她这样告诉技师。他试图阻止她,但她已经发动了。她并不想这样的。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来处理这一切。“不用再说了。为我开路。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协助我。这是命令!”
她小小的飞船左右摇晃,在地上轰鸣着。起飞是很需要技巧的。一阵大风袭来时,她真的急坏了。但是最后飞船还是安安稳稳地起飞了。群星闪烁着。北面,是很深邃的黑暗一片。接下去几个小时。天气只会更糟糕。如果她没有马上回去,她可能要等到天放晴才能走。
飞船很快就把她带到了战场。她盘旋着,戴上面盔。启动系统。她的脉搏加速。嘴巴开始发干。“阿奇,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绿灯继续亮着。至少他的感应传输器在这里。他呢?她必须马上和他建立感应。
虚弱、痛苦,四处是簌簌发十抖的树叶。翻转的枝丫——“阿奇,你一定要挺住。我来了。”
忽然,她心里喜悦地跳了一下。是的,他感应到她了。
降落确实会有危险。但是飞船能够垂直降落,而且里面配备很完备,有雷达、声波定位仪、电脑,还有受动机器。都可以用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可是下面的空地不够大。还是裂成两边的。虽然周边的树木可以挡风。但还是会有很多讨厌的大气流和风旋涡。“主啊!我把自己十交十给你了。”她说道。她从来都是对休固执的无神论感到怀疑。
但是,只要她稍一迟缓。她马上就会丧失勇气了。
降落!
降落比她预料得还要困难。刚开始。云层涌着。形成大旋涡。然后她穿过这样厚厚的云层,钻进暴风里。树梢向她抓过来。飞船开始翻滚着。左右摇晃着。她是不是大傻瓜呢?她还想活命的啊……
她终于成功降落了。好几分钟,她只是坐着,感到浑身无力。由于紧张。她一动就感到浑身疼痛。但是阿奇的伤也在她心里。听到那个召唤,她继续向前。
周围的树木里发出很大的声音。枝丫似乎在呻十吟着。树冠如潮水般汹涌。地面上的空气虽然也有些十騷十动。但却安静多了,几乎有点十温十暖了。南船星并不在视线内。但是却是它把云层染成了红色的。它洒下的光线已经够亮了,她都不用手电筒了。她看不到那个被杀的奥拉尼德人的痕迹。哦,他们是没有骨头的,一定是被德罗米德人吃个十精十光了。他们的迷信太可怕了!阿奇呢,他到底在哪?
搜寻一番后她终于找到他了。他躺在一个荆棘丛后面,他为了保护自己,把触须都缠绕起来了。他的身十体缩得很小。就像一个空袋子。但是他的眼睛还闪烁着亮光,所以他还能说话。他尖声地说着一些他们自己的语言。此刻,在杰妮卡听来。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柔美。
“祝愿你永远快乐!我没想到你会来。很高兴你能来。我好孤单。”最后的一句话听起来让人心酸。奥拉尼德人不能和大伙离开太久的。一些人认为奥拉尼德人和大伙在一起时意识就会比较有集体十性十而不是个人的思想了。杰妮卡一直不赞成这种观点。如果用在“近边”其他种族身上她还可以接受。但是她的阿奇是有他自己的灵魂的。
她跪了下来,“你好吗?”她听不明白他的话,就像他听不懂她的一样。但他已经学着如何去明白。
“有你在,我的伤就没那么严重了。我流了好多血。漏了好多气,但是伤口已经愈合了。那时我很虚弱,就在一棵树上休息。直到那些怪兽离开。当时有风,但是我觉得我那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飞行。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呆在树上。因为可能会被刮走。所以我就放掉我身上剩余的气,降落下来,爬到这个地方。”
当然他的话不是这么简单直白的。听起来那么简短而且轻描淡写。但里面的涵义却不仅仅是这样的。阿奇至少需要花一天的时间才能充满氢气再次起飞,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他在受伤的情况下能摄取食物的量。不过前提是不要让那些野兽发现他,把他吃掉。杰妮卡想象着,如果当时她戴着感应头盔的话,她肯定无法忍受当时的那种苦楚、害怕和勇气对她的冲击。
她把他软十绵绵的身十体抱了起来。其实没什么重量,很十温十暖而且柔十滑。他尽量地想配合,但是还是有些部分拖在地上。这样肯定很痛的吧?
要把他抱进飞船时,拖着他层层叠叠的皮,她显得更辛苦了。飞船里的空间明显不够了,他实际上是缩在飞船的尾部。他呻十吟着,似乎在说着什么。杰妮卡并没有说什么道歉的话,而是开始给他唱歌。他听不懂歌词,但是他很喜欢这种调子。而且懂得她的意思。
她在飞船里面配备了基本的医疗设施,主要是为当地土著人准备的,过去已经用过很多次。阿奇的伤口并不深,因为他不过就像一个袋子,而现在这个袋子有了一些破洞。他自己已经合上伤口了,但如果在没人救援的情况下再次起飞,伤口就会再裂开。杰妮卡给他上了麻醉药和抗生素后,为他缝合了伤口。
“来,你休息一下吧。”她说着。汗水已经湿十透了全身。并且忍不住颤十抖着。她缝完了说道:“等会儿我给你充一下气,如果你想的话马上就可以再飞翔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等风平静下来再说。”
阿奇说:“这里很紧。”这有点像人类的呻十吟。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阿奇,等等,让我先把面盔戴上。”她说,“这样我们的十精十神就能合为一体。你就不会一直想着你的伤痛。我们已经掌握了新的知识——”说到这。她颤了一下。“没有什么不能解决。”
“好的!”他同意了,“我们又可以有许多开心的经历了。”其实,发现本身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很陌生的概念……但是他对快乐的追求却又超乎一般的快乐主义。
她迫不及待。把疲惫都忘了。她回到座位找到仪器。无线电接十收十器一直调在标准载波波段。
东面的南船星发出耀眼的光,而北面则是电闪雷鸣的大风暴。飞船下方,红红黑黑的云朵翻滚着。寒风呼啸着。休驾的飞船摇晃着,时而蹦一下。虽然船上有保暖器,寒意还是从顶篷透了进来。好像是跟着那些星球的寒光透进来的一般。
“杰妮。你在吗?”他叫道,“你怎么样啦?还好吧?”
她的声音:“休,是你吗?亲十爱十的!”
“当然是我了。还能有谁?我醒来看到你的留言了,然后——你还好吧?”
“我很好。但是天气不好,我现在不敢起飞。你千万不要降落,太危险了。但是你也不能停留太久。亲十爱十的,我太感动了。这样的风暴你竟然来了。”
“老天啊,亲十爱十的,我怎么可以不来呢?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杰妮卡向他解释了一切。最后,休点点头。因为昨天的酒十精十的作用,他觉得头还在隐隐作痛。“这样,”他说,“你要等天气好起来,然后给你的朋友充上气,然后赶快回家。”
最后他说出他一直酝酿的想法:“还有,我想问一下,你的朋友能不能降落到那个山涧。帮我把那个仪器找回来?那些东西太珍稀了。这你也知道。”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能不能顺便给伊拉的遗体埋上一点土。我知道这要求对阿奇有点过分。”
杰妮卡不无同情地说:“我可以帮你去做这些的。”
“不行,你不能自己去。在伊拉快掉下去前,可能她的头骨还没裂开前,反正她给了我这样的信息。如果没有绳子从上面固定,根本就不可能下到那个山涧,而且也回不来。即便有一根绳子,也是极其危险的。她自己的同伴根本连试都没试着去救她吧?”
杰妮卡犹豫了一下,说:“那我问一下阿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那个仪器还能用吗?”
“嗯。应该可以。要不我先确认一下。你等等,我一两分钟就好了。我十爱十你。”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确是十爱十她的。虽然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在他内心里他从来没想过要她死去的。跟她穿越更大的风暴。他都愿意。
当然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去。在家等她回来。这样他也可以问心无愧了,但是——但是他不确定她是否安全。这样他的心里就一直空空荡荡的。
“仪器绿灯亮了!太好了。伊拉的那个仪器还可以传输,所以应该没损坏,还是要抢救回来的。如果她也还——”
他神经紧绷。呼吸也几乎停止。难道她已经死了吗?
他把面盔拉到太十陽十十穴十处。因为他的手还在抖着,好不容易才连接上。他按下开关。用意志力强迫自己进^感应——
痛苦灼烧着她。她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丧失。而且空洞的感觉一阵又一阵地袭来。但是伊拉还是在抗争着。她能看到天空的一个裂缝,大风刮着,但她却只能看着。一动也动不了……她惊醒过来,知觉完完全全回来了。她再次感觉到了休的存在。
“骨头好像折断了,严重失血。几个小时后她就会死了。杰妮卡,除非你先给她做个急救,然后我们把她送到加藤站去做整套的抢救。”“我可以给她缝上伤口,包扎好并用夹板固定住。飞船上还有止痛剂。有可能喝一口水就会好很多的。她肯定是脱水了。但是我怎么找到她呢?”
“你先给你的奥拉尼德人充上气,他就可以把她抬上来了。”
“你开玩笑吧!阿奇伤还没好呢,再说你的伊拉一直想要杀他。”
“但这是帮我,不是吗?”
“但是——”
“杰妮卡,我是不会扔下她不管的。她一直都是自十由奔跑的,现在她掉进一个深渊里。她能联系上我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被救走,或是她死去。”
“不行,休,你不能再呆下去。风暴——”
“亲十爱十的,我不是威胁你。就算你的奥拉尼德人不肯救他,我也不会怪他。只是,我真的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阿奇并不理解他的杰妮卡。为什么说救一只怪兽就是拯救和平呢。那个家伙就是杀手一个。可是以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们对他的族人很好的。他自己还记得那些歌,赞颂他们的轻十盈亮丽。那时候他们被称为光明舞者。
他为什么会答应她的请求,他自己也不知道。似乎是他心里某种解释不清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吧,这也是他刚刚才意识到的。他非常想维持与她的联系,因为他的世界由此变得丰富起来。他对于她焦急的请求无法拒绝。通过那个仪器,他能感觉她在说着“我想弥补我所做的事情”的时候眼里含十着泪水。这种感觉是先验的,就像“光明时刻”一样。也是这种感觉让他最后下定决心。
她协助阿奇从飞船里出来,然后拿出一个管子。阿奇从管子里面吸足气,很快又充满活力了。当他的球体撑大时,他的伤口开始作痛,但他并不以为意。
他需要杰妮卡给他加上足够重量他才能先降到地面。然后到山涧下面去。他的触须缠绕在一起,几乎要被刮走了。如果气全充满。他的体积增到最大。他就可以载动她了。风向他张牙舞爪的,想把他扔进荆棘之中。地面真是太可怕了!
那降到地下又该有多糟呢?忽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来。如果现在她能够感应到,那么她就会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害怕”。不管是人类还是德罗米德人在这种感觉之下应该都会退缩。不想下去了。可是阿奇把这当做了促使他继续向前的动力,因为正是这种感觉使得他觉得更高大。
在悬崖上,杰妮卡向他伸开双臂,并把嘴贴在他的外皮上,说道:“祝你好运,亲十爱十的阿奇,勇敢的阿奇。祝你好运,上帝保佑你!”不过阿奇听到的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声音而已,因为杰妮卡用的是自己的语言。他也没法明白她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手电筒发出一道强光,这是杰妮卡给他的。他看到下面凹凹凸凸的悬崖。想着如果他掉下去必死无疑。在他到达下面之前,假如他没有被完全摔个粉碎的话,必定还要先经过一番痛苦之旅。他趁还没有被风完全控制住之前,赶快从悬崖的边缘。开始收缩,然后开始降落。
他被恐惧的感觉包围住了,这种感觉是他前所未有过的。本质上,他还感到异常的清醒和警觉。是的,是人类让他见识到全新的世界。
在黑暗中,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径直朝气味的方向而去。他的亮光照到那只怪兽了,她趴在一个陡峭的小坡上,气喘吁吁。他把自己固定住,然后用他懂的英语这样说:“我——是——来——救——你——”
死地逢生的伊拉抬头看看那只飞妖。月光很暗淡。她几乎认不出他来。她无比诧异,一下子清醒过来。敌人找到她是想继续使什么坏吗?
好!那就让我在战斗中死去吧,省得再忍受这种折磨。“来吧!”她声嘶力竭地喊过去。只要能再咬他一口,吸一口他的鲜血——记忆中他的血的味道真是好极了。此后那段难熬的时间里,她都在想:要不是有咽下他的几口血。她肯定没法撑下去。
但血的神奇效果已经消失了。她左右摇晃着,想摆一个最佳的防御姿势。但是夜晚来了,紧跟着痛苦在她全身蔓延开来。
她已经跳起来了,但飞妖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耳朵里听到他反反复复地叫喊着一句什么话:“我——来——救——你——”
好像是人类的语言?人类也对他做同样的事,就像对她自己做的一样吗?肯定是的。尽管他头上的光被身上的触须发出来的光掩盖住了。难道休一直以来同时和他们两个保持联系?
伊拉尽力想要说出一些什么。一些她自己的嘴巴和喉咙从来都不会说的:“你——想——做——什一么——滚——开——滚——开——”
飞妖做出回应。但她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同样,阿奇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伊拉想,他肯定是想下来确认一下她是否已经死去。要么就是想在她临死之前再嘲弄她一番。伊拉无力地抓住一根矛,但是已经掷不出去了——
可是这时候,从休那边传过来的信息,让她猛然理解了:“他想去救你的。”她也解释不清楚怎么回事。不可能的!但是——飞妖真的在这儿。伊拉几乎快要昏迷,但是她清楚记得飞妖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
最不济也就是死了。还能怎样?她躺回乱石之中。飞妖到底是她的救星还是厄运,她决定听天由命。她觉得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那个球体盘旋着向她靠近,她感觉到一阵凉风。她暗暗想道,也许对他来说这里也是噩梦吧。他开始说话。想向她解释什么。但是她自己伤得太重了,只能努力地听着。她用手围拢在口鼻上,心里想:他是否能明白她的动作呢?
也许吧。他犹豫着。慢慢朝她靠近。她一动不动。直到他的触须拂过她的身十体了,她还是一动不动。
他的触须滑过她的身十体。然后抓紧她。疼痛让她眼睛有点模糊了,但是她还是看清了他在膨十胀增大。他要把我带上去——去见休吗?
他起飞时,她的刀伤开始又痛了。她尖十叫着。昏厥过去了。
当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头上是红光闪闪的天空。一个人类蹲在她身旁对这一个小小的盒子说话。那一端回过来的声音是休的。还有,旁边躺着飞妖,他已经缩小了,抓在一个树丛上。大风怒号着,急剧的雨点泼洒下来。可是她失去的,人类也无能为力了。
记忆中的——也就是她听说的,还有她自己亲身尝到的——“飞妖的血可以救我的命。飞妖的血,如果他肯给的话。”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样说出来了,或者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因为她又昏迷过去了。
当她又醒过来时。她发现飞妖在她身边,抱着她,为她挡风。那个人类用刀小心翼翼地在割他的一根触须。然后飞妖把那根触须拿来放在她的两根尖牙之间。雨下得很猛烈。伊拉张开嘴把血喝进去——
两轮太十陽十升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开心的。
杰妮卡没有马上告诉休关于伊拉的消息。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事实上。伊拉将要在加藤站就医数日。这对所有相关人员来说都是很有趣的事情。她会好起来的。而阿奇呢,则已经和他的同伴们会合了。
休因守夜而困乏睡着了。当他醒来时,杰妮卡向他提议拂晓的时候出去野餐。想不到休竟一口答应了,杰妮卡很是感动。于是他们飞到海岸悬崖上。把食物铺开。就地坐下来欣赏美景。
起初只有南船星座的恒星,还有两个月亮发出的光。可是渐渐地,整个天空变得明亮起来,大海上也开始泛起银蓝色的光。旷野处传来颤颤的歌声,空气里弥漫着什么花的香气,好像是紫罗兰。
“我接到中心的消息了,”她握住他的手,说,“我刚得到确切的消息。神秘的化学元素之谜已经揭开了,我们提供的关于血液有复十活作用的线索也帮上大忙了。”
他转过去,问:“怎么回事?”
“是锰元素匮乏,”她说,“这是在美狄亚星上的生物身上的一种微量元素,很重要的一种元素,尤其是对德罗米德人及其生十殖能力很重要。还有,很显然锰对于奥拉尼德人的某些方面也很重要。汉森尼亚岛上本身锰供应不足,奥拉尼德人飞到西边去老死。就带走了生态中大部分的锰。原因就这么简单,所以我们也不需要改变奥拉尼德人的信仰。目前,我们可以先做一些锰的补充,先为德罗米德人提供一些。但长远来说,我们就要开发锰矿。然后把锰碾成粉末撒到岛上。这样,你的朋友们能活下去了,休。”
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太可怕了!用这种机械的解决方式。不过。痛苦本来就不可能在一十夜之间消除。我们不可能看到速成的快乐结局。这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杰妮卡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个来自内地的矿工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休说着,伸出手把她揽过来:“虽然前途渺茫,可是,我们还是要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