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比尔慢慢地驾车回到街上,极其谨慎地往前开。比尔已经将车子的电路设置过,如果他们太靠近一个节点场,汽化器就会堵住。瓦尼埃点是这样的,如果时间旅行者离节点汇集处只有几码远,他们肉十体上会吃不消——被克罗诺斯王踢开。他以前经历过这种情况,当时他和菲尔·克莱默在其中一次非法的外出中,去艾莫里大学看罗伯特·潘·华伦和艾伦·塔特举行的诗歌朗诵会。虽然保护两个诗人的瓦尼埃场只有几码开外,但是另外有个具有更大历史重要十性十的人经过礼堂外面的某处,那人身上显现的显赫力量,迫使他和菲尔无法接近礼堂。
当时柳屋的一个居民罗莎·克莱恩怀疑,那可能是某个将很快让塔特和潘·华伦都黯然失色的毕业生。但是,他们没人能知道。克罗诺斯王只是简单地表明,不允许他们在现场。
到了这个街区的尽头,大个子比尔将旅行车驶入一幢平凡的一层红砖小楼前的弯弯车道。山茱萸和修剪出造型的杜鹃花围绕着房子。它只是沿街数幢朴素房子中的一员,缩在密集的6月绿树方阵后面。这些房子大部分是年代久远的住宅。只有一幢是与众不同的,那是瓦尼埃学院在这个时代的收容所。
“就是这地方吗?”黑斯廷斯问。一个护十士和一个孤独的医生从房子里走出来。
“就是这地方。”比尔告诉他。
比尔换档开进停车场,两名收容所的工作人员正等着他们。
“比尔。”苏珊转身对他说。他俩都为这一时刻做好了准备,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困难的。这一向都是困难的。“感谢你带我去孟菲斯,感谢你带我去格雷斯兰。”
“不要谢我。”大个子比尔告诉她,努力不去想这可能向黑斯廷斯透露什么,“感谢军队将埃尔维斯拉得够远,才让我们可以好好看。”该说的都说了,他晚些时候再担心来自学院的指责。这个时刻属于苏珊。
“不过。那次出行是值得的。”她随后转向黑斯廷斯,“认识你真是幸事,黑斯廷斯先生。你会喜欢柳屋的。比尔是舍监中最好的。你会看到的。”
黑斯廷斯所能做的只是淡淡地微笑并朝这个临死的女人点头。
“那么。这里是我们所有人结束的地方。”当他们开始踏上回玛丽埃塔的缓慢旅程时,黑斯廷斯说。
“不。”大个子比尔说,黑斯廷斯现在坐在前排他的身边。“有时候我们在半夜失去他们,我们让收容所来接他们。有时他们在大门外10英尺处死去,很高兴已走了那么远。”
大个子比尔看了他一眼,想着他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你是从大门处走过来的,而且你还叫了一辆出租车。你看起来健康得像一匹马……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或者他们两个。还有——学院。
“我不知道——”黑斯廷斯说。他现在显得相当不安。可能去收容所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话说回来,是他建议的。
“什么?”
“不说了。”
“瞧——”
“我说过不说了,”黑斯廷斯反击道,“这是一个错误,就是这样。”他瞪着前方,直十挺十挺地坐在庞然巨车的宽大前座里。
大个子比尔的手现在紧紧地抓着方向盘。他不能退缩。尤其是如果学院正从黑斯廷斯的个人空间里通过自动照相机遥控进行录影的时候,因为他们现在已有了这样做的技术。他必须说点什么。
“怎么了?你自己选择了一起来。没有人强迫你。”
这时候,皮尔斯·黑斯廷斯是不可理喻的。
“他们本应告诉我的。”他喘十息着。
“告诉你什么?”
他随便地往窗外做了个手势:“这个。”
想判断“这个”是什么意思是困难的。他们经过的附近地区不是全白人区就是全黑人区,贫穷只紧挨着其中一个,另一个却没有贫穷的影子。每个城镇,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缺点。如果黑斯廷斯亲眼目睹了扎伊尔的惨状,那毫无疑问,眼前这些就不算最糟的了。
至少这里没有十十尸十十体在街上腐烂,也没有人就站在那里变成水汽……
大个子比尔选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回家。在更贫穷的地区,节点更少,这样危险也最小。他把脚踩向地板,稍稍加了速。
“你的‘这个’确切是什么意思”大个子比尔发问道。
“这里这么……野蛮。”黑斯廷斯说。
“这是1958年。你想要什么?”
“那些人,”黑斯廷斯说,他们正驶过一堆用沥青纸建的窝棚,锡烟囱里冒着烟,“他们不应该像那样生活。没有人应该这样。”
“不会永远这个样子的。”
“是啊。”黑斯廷斯用不祥的语气说,“不会的。”他的脖子突然变成了深红色。他的眼睛看上去像在燃十烧。
“我本不应该来的,”他低声说。“就是这样,我本不该来。”
第五章
然而。当大个子比尔在绕过一个街角,向回到玛丽埃塔的大路驶去时,仪表盘上的瓦尼埃警报器又一闪一闪了。他们很快就要越过亚特兰大的城市边界了,这里是一个纯白人的社区,扫得干干净净的街旁是非常体面的房子。
“见鬼。”比尔咕哝着,看着瓦尼埃灯的闪光,“我以为这可能发生——”几乎同时,他们自己的警报器也开始响。“好了,好了。”他说着,把自己的警报器关掉。
他放慢车速,但让他吃惊的是,这时候旅行车开始劈啪作响。车子挣扎着往前开,两个男人的身十子弯向前面。
黑斯廷斯—边关掉警报器。一边看着他:“怎么回事?”
“我们在另一个节点附近,这回是个大家伙。”
旅行车按照设计,发出咳嗽与窒息般的声音。大个子比尔驾着它,从路中央驶到街道边上,紧挨着一个家庭医生诊所外面的一道白色尖桩篱栅。车子猛地停了,轮胎在毂里嘎嘎作响。
比尔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里狂野地跳动——但不是因为靠近某个重要的历史要人。在心的更深处,他正在担心自己的未来。学院将毫不迟疑地把他送回内布拉斯加,一个到处是沙漠的地方,沙漠里是大片的多刺墨西哥刺木和刺猬般的仙人掌;送回那个没有冬天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各种疾病都有微芯片计算装置,5亿年进化所成就的结构,它只需一个月便可破译。
回到一个吞噬了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世界,一个让他一无所有、只能尽力疗伤的世界……在别处疗伤。
大个子比尔坐着想着,想得入了神,仪表盘上的警报器没头没脑地亮了又暗。克罗诺斯王离得这么近,近得大个子比尔能真切感到他正在轻轻碰着他们。随着形势发展,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大个子比尔可以听到血液在耳朵里奔腾。
相当突然地,黑斯廷斯猛地拧开他那边的车门。“我不会坐在这里等着在热气里闷死。”他大声说,跨下车子。
“皮尔斯,”大个子比尔开了口,“不要离开车子。最好忍过去。”
黑斯廷斯脱十下他的灰色开襟羊十毛十衫,把它扔回车里。他的腋下出现了大大的半月形汗印。
“好吧。”大个子比尔说,注意到了车里的热度,“等等我。”
随后他爬出车子,撇下旅行车以及还在仪表盘上一闪一闪的深红色警报器。
“我们可以走到它的外围。”他赶到黑斯廷斯身边告诉他,“我们暂时离开车子。”
瓦尼埃场现在变得非常容易感知了。它让空气变得厚重,在背后推着他们,仿佛是把风筝送到市公园上空的夏天的风一样。
于是他俩走着,以便一直在它的前面。
等他们走完这个街区的时候。行动变得轻松了一点。至少他们能够呼吸了。
这让比尔想起了那天,他和菲尔去默特尔海滩,想去看菲尔的灵魂大师默赫巴巴。但是克罗诺斯王像强有力的潮水一样冲刷着他们,把他们推开,就像他们只不过是光十陰十中的一粒小沙子。围绕着那位圣人的瓦尼埃场将近方圆一英里——甚至比现在正在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市迪利广场上形成的节点还要大。
他们沿着街区往上走——更确切的词是被护送——向一个拐弯处,看到那里有一家正在营业的小餐馆。门上的牌子写着:肥猪天堂。
小餐馆的三分之一座位坐着人。
“基督啊——”黑斯廷斯开口道,“我们必须进到那里面吗?”餐馆再过去是一片小树林,被密密的深绿色野葡萄藤缠着。
“看起来是这样。”大个子比尔说,感觉自己像个计算机里的比特,被甩进了一张光盘上的坏区。有机动的空间,但不多。不是树林就是餐馆。
不过两个选择看起来都不合心意。如果他胆敢明知故犯,这次学院决不会放过他。与当地人混在一起,绝对不被允许。但比尔明白这会儿已别无选择。
“我们点个中饭。”大个子比尔告诉他,“如果事情变得真正糟糕,我们将从后门溜出去,穿过树林。”
大个子比尔推开了小餐馆的门。
“别紧张,装作没事似的到后面去找个火车座。去吧。”他催促着,“假装你是他们中的一个。”
“我几乎走不了。”黑斯廷斯抗议道。
肥猪天堂看上去是典型的20世纪50年代餐馆。两个女招待嚼着口香糖,在桌子中间走来走去。一个雀斑脸的少年穿着崭新的一身白,头上得意洋洋地翘着一顶纸帽子,正在冷饮柜后面转着曲十柄十。在烧烤间里,汉堡正在吱吱作响,空气里充满了熟洋葱和炸薯条的香味。
黑斯廷斯按照指示,在后面找了个火车座,直接溜了进去。大个子比尔把步子放慢,显得更加无十精十打采。有几个人看到他们进来,但没人特别注意。在1958年的乔治亚州,一个身量像大个子比尔的男人并非罕见,像皮尔斯·黑斯廷斯的小个子男人也是一样。他们与这里很相配。
一个充满活力的17岁女招待用蓝灰色的塑料杯给他们送来了水,杯壁上装饰着凹槽式花纹,这是20世纪30年代艺术装饰的痕迹,在亚特兰大某些地方仍保留着,这座城市以执著于过去而闻名。
“你们好啊,”这个女孩高高兴兴地问,她的名牌上写着戴比,“你们要些啥?”
皮尔斯·黑斯廷斯抬头瞪着她。“不要。”他几乎恶狠狠地说,“水就行了。”随后,他紧紧十抓起杯子,贪婪地喝干了,只留下冰块。
两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坐在柜台边,其中一个因为嚼着烟草,下颚鼓起,另一个十抽十着香烟。他们转过头,提防地看着比尔和黑斯廷斯。那两人的举动,仿佛他们的星期日娱乐被这新来者打断了。
“可乐。”比尔迅速说道,同时向她灿烂地笑了一下,“外面对我和我的朋友来说,太热了一点。两杯可乐就解决了。”
“行哪。”戴比说着,用铅笔记下。
黑斯廷斯重重地放下他的杯子。比尔用一只大手盖住杯口。
“你想找麻烦吗?”他气恼地说。
“我渴,”黑斯廷斯从齿缝里说,“这也有错吗?”
“听着,”大个子比尔低声说,“看到那边的两个家伙了吗?他们家的壁橱里可能有好几顶尖顶帽和白十床十单,或者一两支手十槍。不让我们与当地人混在一起是有理由的,他们就是当地人的一员。”他用大拇指往肩后朝他们迅速指了一下。
在他们身后,两个差不多与女招待同样年纪的姑十娘十往自动点唱机里放了几个25美分的硬币。过了一会儿,“艾佛利兄弟二重唱”开始唱一首有关某人的捕鸟犬的歌。两个姑十娘十在她们的火车座里咯咯笑起来。
女招待和做油炸食物的厨子说了几句话——那位厨师看上去可能是肥猪天堂的经理——于是另一对眼睛盯住了他们。
太妙了,大个子比尔郁闷地想。这简直是极品。
大个子比尔突然希望菲尔能坚强,挺过去。在时间线的某个地方,他将需要一个品德信誉见证人。无疑,这次小小的远足将会出现在学院的审查委员会前。
大个子比尔感到,节点场稍稍扩展了,克罗诺斯王的手经过了他们。他知道黑斯廷斯也感觉到了。这位新到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颗颗汗珠从前额冒出来。
他随后坐得笔直笔直。“我受不了这里。”他大声说。
“放轻松……”大个子比尔鼓励道。
女招待端着两大杯可乐回来了。黑斯廷斯抓过他的杯子,一口气痛饮而尽。然后他放下杯子,大口喘着气。不过。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大个子比尔肩膀上方的一个牌子,它醒目地摆在烤架上。上面信息的真实十性十无可怀疑。
它用鲜亮的红色字母写着:有色人种不得入内。看起来它也是墙上的一件永久家具,并排放着的是一幅虹鳟的带框画、各种打猎照片、几样保龄球赛纪念品,以及日本1945年所签投降书的镜框复制品。这些东西属于烧烤厨师,是有关他生活的不多的纪念品。
恰在这时,餐馆里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寂静。自动点唱机的机械臂低下来,把另一个45美分硬币放到转盘里。就在这暂停的时刻,汉堡在烧烤架上烤着,咖啡杯碰在瓷碟上叮当作响,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窗外的人行道上。甚至黑斯廷斯也看到了。
经过餐馆正前方的是一家人。从教堂里回家:一个母亲,两个小女孩,还有一个高高的18岁英俊男孩。男孩刚才停下来往餐馆里看。他闻到了里面正在做的汉堡和薯条的香味。他停步的时间足够看到餐馆里面,看清这里不欢迎他或者他的家人。因为他是黑人,肥猪天堂是禁止他们进入的。
少年掉过了头,很尴尬,匆匆追上他的家人。
“老天啊,竟然碰上了他们。”柜台边的一个男人说。
“从来不晓得他们会从哪儿冒出来。”另一个说。坐在柜台边的两个男人随后大笑起来,嚼着烟草,吃吃笑得像从地狱出来休假的魔鬼。
不仅是他们觉得那个黑人男孩好笑,烧烤厨师和坐在柜台另一头的另一个男人也是。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尺寸太小的短袖红格子牛仔衬衫。
大个子比尔·奈兰突然想起他的同伴:“皮尔斯?你还好吗?”
“不好,”黑斯廷斯说,恼怒而且大声,“不好,我一点都不好。这些人也不好一”
他们的女招待戴比站在附近正好听到,说道:“嘿,先生。没必要因为那些家伙心烦。他们时时刻刻都从身边走过。”
“心烦?我一点也不心烦!”黑斯廷斯怒气冲冲地对她说。“我非常地生气。”
穿着紧身牛仔衬衣的胖男人一边笑。一边拿着根牙签在嘴里转:“你得十习十惯这里的所有事情,包括黑鬼们。是这样说吧。哥儿们?”他对柜台旁别的男人说。
皮尔斯·黑斯廷斯瞪着自动点唱机,“金斯顿三重唱”组合正哀悼着汤姆·杜里之死,然后他瞪着那个牛仔。
黑斯廷斯怒吼着:“你没有权利用那个词。”
柜台边十抽十着烟的男人说:“我们一看到他们就这么叫他们。我要叫他们黑鬼,你呢,德克?”
“我们还能叫他们别的什么吗?”德克说。每个人都听得笑起来。
“不过不要太往心里去。”穿着红色牛仔衬衣的胖男子说。
黑斯廷斯紧接着就像雪貂般迅速地跳出火车座,大个子比尔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他一直在大量出汗。他原来坐的地方,靠背上留下了一道暗色的条纹。现在他在生气,极度地生气……
“我在意。非常在意,”他大声说,“惹恼了我,我要打人了。”
“那就出来打吧。”经理笑着,光从个头上讲,好像皮尔斯·黑斯廷斯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少一个喜欢黑鬼的人。世界照样转——”
皮尔斯·黑斯廷斯的脸变成暴怒的深红色,手在身十体两侧握成拳头又松开。
“皮尔斯——”大个子比尔开口了。
随后,在他少见的思路清明时刻,大个子比尔突然意识到,皮尔斯·黑斯廷斯根本不是学院的监察员。他确实是一个重病的人。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样子。
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黑斯廷斯接下来做的事是另—个。
他的右肩往下一沉,他的手从视线里消失了。
餐馆里每个人都看到了,不止一个人惊愕地吸了一口气。
黑斯廷斯的手伸进他的个人亚空间里,再出来时拿着整个太十陽十系威力最大的手十槍——威廉6型手十槍——足足重30磅。
“哦,蠢货——”大个子比尔说。
黑斯廷斯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边的墙靠着,用两只手握着那十柄十巨大的槍。全力对付它沉重的分量。
经理站了起来。“嗨,”他说,“假如我是你的话,我不会用那东西做出傻事的。”
“如果我是你。白痴,”皮尔斯骂道,“我宁愿老早以前就把自己该死的脑子一槍崩出来,免了这许多麻烦。”
“天啊。我想他要开槍了!”坐在柜台头上的胖牛仔叫起来。
人们突然纷纷挤向前门想夺门而出,除了柜台旁的两个男人和塞在红格子衬衣里的胖牛仔。
“皮尔斯,不要——”大个子比尔开口说。但已经太晚了。保险销已拔掉了。
黑斯廷斯举起那把威力巨大的手十槍,瞄准了柜台边的两个男人,因为他们离他最近。“你们这些混账种族主义者!”黑斯廷斯喊着。
但尽管他用尽力气,就是没法开槍。比尔看着黑斯廷斯挣扎着反抗时间的约束矢量。克罗诺斯王不会让他成功的。每个人都被时间旅行定律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保护着。
皮尔斯尖十叫着,瞄准他能瞄准的任何一个人。但是手十槍被不断地推开。当他努力挤十压扳机时,两手手背上暴出粗十大的血管。经理高举着双手,柜台边的两个男人脸色变得惨白。
但是手十槍被频频猛力推开。
“见鬼!”黑斯廷斯尖十叫着。
不过,尽管他不能朝柜台边的任何一个人开槍,他还是能瞄准自动点唱机的。
他扣动了扳机,威廉手十槍槍口处爆出一道耀眼的强光。自动点唱机和“金斯顿三重唱”组合马上在火焰里尖厉地叫着穿透了墙壁,坠十落在外面的街道上,一路上伴随着许多火花、伽马射线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噪音。
“天哪!”柜台边的一个魔鬼吼道,“你可看到了?德克?”
皮尔斯调转槍头指向他们,但还是一样,不可改变的时间定律不会让未来影响到过去。
“是你害的!”他控诉那些仍留在餐馆里的人,“你害了特里茜!你害了我!”
槍的重量把它往下拉,皮尔斯在地板上打了一个大大的洞。女招待们尖十叫起来。
皮尔斯被自己无法控制的怒气弄得摇摇晃晃。
随后他看到了烧烤架上写着“有色人种不得入内”的牌子。烧烤厨师和女招待戴比都消失在柜台底下。
牌子爆炸了,一直向外飞上蓝天,带走了一大块屋顶。
射击的反冲力量让槍反弹到皮尔斯身上。大个子比尔跳起来。一把把槍从他手里抢过来,手被烫着了。
不过,槍在离开黑斯廷斯掌握的那一瞬间,马上消失了,回到他的个人亚空间里了。
黑斯廷斯十抽十泣着,现在他怒气发泄完了,已是十精十疲力尽,倒在最里面的那个火车座里。整个餐馆笼罩在十陰十森森的雾气里。
比尔充分利用这次战斗间隙。抓住黑斯廷斯,两人迅速离开了。如果这次事件报告给学院。他可是真的完蛋了。他们会把整个该死的时间站都撤出1958年的。
他揽起这个泄十了气的男人。用消防队员的姿势把他甩到自己肩上。四大步,他就穿过了墙上那个由冒烟的自动点唱机留下的大洞。
“乡亲们,对不起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大个子比尔·奈兰,2079年受过格斗训练,最适合做这种事情。他轻松地急转弯绕过两幢房子,随后穿过一片空地。现在瓦尼埃效应已够弱,他们可以不用顶着斥力就回到他们的车子里,否则他们就要被迫面对正在回过神来的当地人了。
“哦,上帝啊,”皮尔斯缓过气来,“哦耶稣……”
大个子比尔把黑斯廷斯塞十进旅行车的一边,他的衣服已经湿十透了。他随后绕着车子冲到另一边,爬进驾驶座砰地关上门,发动了车子。
“耶稣基督啊,皮尔斯。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审查员。呢。我以为你是从该死的学院来的。”
比尔让强劲的V8发动机加快转速,尽快地离开了附近。
皮尔斯·黑斯廷斯的嘴张着,大口喘着气,因为极度痛苦而发着抖。
“难道你不知道有规定的吗?”
“我受不了……”黑斯廷斯最后说道。
“受不了什么?”
“那些人……嘲笑那家人……”
黑斯廷斯把手靠在仪表盘上撑着自己,汗从他手靠上的那个地方滴下来。他看起来像是刚刚用世界纪录的时间跑完一场马拉松。
“你在那里想试图证明什么?”
“我的妻子,”他最后承认了,“她是在黑色瘟疫中死去的——”他的怒气现在变成了苦涩的泪水。
大个子比尔看了一眼黑斯廷斯,此时时速表已超过65了:“黑色瘟疫?你在说什么?”
有好一会儿,黑斯廷斯在调整呼吸。
“她是黑人,”随后他说,“感染了一种病毒,去年有人在迈阿密把病毒放了出来。它寻找基因组里的皮肤代码,然后开始吃。到现在已死了500万人了……我在非洲的时候。特里茜死了。”他全讲了。“上帝的亚利安白人。他们这样自称。肥胖的、营养充足的白人,他们想给世界一个恩惠。”
他往后靠在座位里,树十陰十像水波一样掠过他的脸。他的身十体汗出如注。和眼泪混在一起。大个子比尔现在看清了。黑斯廷斯的怒气已让他的病情恶化了。
“有什么该死的用处?”黑斯廷斯问道,没有特定对象。“也许我们不值得,”他最后低声说,“也许我们应该干脆杀了自己——”
他陷入了一阵痛苦的沉默,比尔开着车。
比尔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当三辆警车迎面而来十经过他们时,他放慢了速度。他们看起来急匆匆的——就像大个子比尔的心跳。他从没听说过黑色瘟疫,但他因为类似的事经受过失去的痛苦。玛乔莉和雷切尔在1971年的大流感里去世。他知道悲伤会让一个男人变成怎样。
第六章
当他们终于到达柳屋时,埃玛·彼查姆珀站在前廊外等着。
“出什么事了?”她问大个子比尔,“广播里说——”
“他从他的个人空间里拿出了一把威廉6式,”大个子比尔告诉她,一边从自己的座位里下车,“打烂了一个自动点唱机和一个餐馆的一部分。”
大个子比尔扫视着街道,看是否有人跟踪他们。没有。街道看起来就像他们早些时候和苏珊·克莱斯蒂一起离开时一样宁静。
“你听说过什么黑色瘟疫吗?”
“没有。”埃玛回答道。
“你的丈夫呢?”
“就我所知,也没有。”她告诉他,“莱勒仍在达拉斯,测量迪利广场的节点。他好几年没回上游了。怎么了?”
比尔随后告诉她发生在肥猪天堂的所有事情。包括早先不知道的黑斯廷斯妻子的事。
“我觉得我有麻烦了。我本以为他来是因为我的屡次外出。”他低头看着皮尔斯,“他到这里是为了复仇。”
大个子比尔·奈兰站在守护着柳屋的山楂树和榆树的树十陰十里。他已经有9年没去上游了,看到过许多新朋友在柳屋停留期间。最终离开了这个俗世平面。他的工作做得这么令人信赖。所以如果上游有什么发展可能影响到下游比尔的病人。学院会及时通知他的。
埃玛走近旅行车。对黑斯廷斯说:“我们最好把你弄干净,送到十床十上。黑斯廷斯先生。你看起来过了繁忙的一天。”她扶着黑斯廷斯下了车。
但是,大个子比尔停在他领地里的那片树十陰十下。他意识到。他差一点犯错了,又一次犯错了。
不过,这一回,不是他的错。
他现在要考虑黑色大瘟疫,那种杀死了特里茜·黑斯廷斯的憎恨,以及刚刚耗尽她丈夫心力的愤怒。
他站在前门树十陰十遮掩下的石板路上,他朋友们的脸从柳屋的许多窗子里往下看着……朝肥猪天堂里面张望的黑人青年的脸……
“什么?”埃玛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看到的一些事。”他说,一种陌生的、意料之外的平静突然袭击了他。黑色大瘟疫是一个他现在还无法了解的噩梦,他只了解皮尔斯·黑斯廷斯所受的伤害。此时,学院看起来是无法形容的遥远。
不过,他是一个医生。他的工作是治愈那些他能治愈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转向埃玛:“你觉得,从这里到欧本路。我们要多久?”
“欧本路?”埃玛迟疑了一下,“那在镇子的另一边。”然后她用完全、彻底吃了一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哦!”她说,“你不会是想着去看一”
他看着皮尔斯·黑斯廷斯脸上绝望的表情陷入了沉思。黑斯廷斯现在看上去极度孤独,他被一个时代——还有这个国家的一部分困住了——这个时代将在100多年后彻底毁掉他的妻子。不能让这个男人带着这么多苦痛进坟墓。
“比尔,”她请求着,“他们告诉过我们不能有医生——”
但是有些事情是值得冒生命危险去做的——有些事情值得冒失去工作的危险。
这一点造就了一个优秀的舍监。
“我不知道你们在讲些什么。”黑斯廷斯说,他虚弱地抬起头看着他们。
“穿过小镇的一次旅行。”大个子比尔·奈兰说,“如果我们试一下。我们可以赶上5点钟的弥撒。”
“弥撒?我不想——”
“埃比尼泽浸礼会教堂,”大个子比尔说。“他的教众正在增加,他的瓦尼埃场也一样。但我打赌。当弥撒散场时。我们可以靠近他,近到能看到他。”
埃玛·彼查姆珀朝楼上走去,准备皮尔斯·黑斯廷斯的洗澡水。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
“我累了。”黑斯廷斯随后说。“不要再出门了。”
大个子比尔知道。在亚特兰大远侧的另一面。有一座教堂。一场尚处于雏形的人权运动以一个男人为中心,现在刚刚开始壮大,学院已告诉他们这个组织的活动时间并且要他们躲开。
“我想特里茜会希望你做这次特殊的旅行。”大个子比尔·奈兰说。扶着这个新来者走进柳屋。
“但是学院——”黑斯廷斯说。
“让学院见鬼去吧。他们远在上游的那边,而我们在下游的这里。另外,”大个子比尔慢慢地告诉他,“这就是我为我的朋友们所做的,”他说,“这次包在我身上。”
注释:
(1)扬基队,美国棒球队。
(2)巴贝·鲁斯,美国棒球史上的传奇人物。
(3)指艾滋病毒。
(4)圣克里斯托弗,生于3世纪,小亚细亚的基督教殉教者。
(5)克罗诺斯王,古希腊神话中的第二代神王,后被儿子宙斯推翻。文中指历史的力量。
(6)佩茜·克莱恩。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乡村流行音乐的天后。
(7)著名流行歌手猫王埃尔维斯·普莱斯利。
(8)渐新世,地质纪年,距今3700万年到2500万年前。
(9)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北军的名将。
(10)《赌侠马华力》和《执法官》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的经典电视剧。
(11)斯图贝克是20世纪50年代的一款美国双门轿车。
(12)罗伯特·潘·华伦,美国著名诗人、作家、文艺批评家。艾伦·塔特,美国著名诗人、文艺批评家。
(13)达拉斯的迪利广场,1963年11月12日,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这里遇刺身亡。
(14)3K十十党十十徒使用的服饰。
(15)《汤姆·杜里之歌》,“金斯顿三重唱”组合1958年热门歌曲,标志着美国民歌音乐复兴运动的开端。
(16)埃比尼泽浸礼会教堂,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担任牧师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