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人》作者:[美] 比恩·奥尔科夫(2 / 2)

雅莲悄悄地问:“他们是死了的?”

艾力胆子大些,犹豫地向前跨上几步,约瑟夫将玻璃罩掀十开。艾力摸十摸那两个人,他们的肌肉是寒冷的,但却结结实实,他的手指压下去,还有弹十性十,当手指挪开后,并无留下的痕迹。他俯下头去听听那男子的心脏,却听不到心跳。

他站直身十子,摇摇头,但约瑟夫不同意他的结论。艾力于是给那男的把脉,等了很久,突然他倒十抽十了一口气。

雅莲叫道:“怎么回事?”

艾力说:”也许是我的想像吧,但我觉出一下脉搏呢!”

“艾力!”

“非常微弱,非常缓慢.但……是的,确是一下脉搏……哦,又是一下!”

雅莲跑到玻璃棺的另一边,也把着那女的脉搏,但她抬起头来时,脸上露出惨淡的愁容,摇摇头,表示听不出脉搏。

看守着这对男十女的人不同意她的看法,艾力绕过去,检查一下他妻子的发现。雅莲屏住呼吸望着他,希望自己错了,艾力检查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雅莲从他专注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

过了好一阵,他才庄严地说“有脉搏!”

现在,他们冷静下来,重新听取那两个讲德语的老人讲述那奇怪的故事了。这故事骤听起来,古怪得难以置信,但这实实在在的事实。

据他们说,躺在石室中的这对年轻的夫妇是在绝望中来找医生的。“博士先生”是一个伟大的医生,那女的患了绝症,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生命了。他们听说医生有办法将生命悬凝,用冰冻冬眠的方法使人不会老也不会死,他们希望医生让他们睡到有办法治好那女的病时,才把他们弄醒。约瑟夫又继续说他和他的父母,如何管理这冬眠冷冻机,而他本人在离开山谷古堡时,就由他们三人来照顾这两个睡眠的人。

“医生去了多久?”艾力问。

老妇人耸耸肩头,她儿子说:“说不准,二三十年,或者更久了吧,我们没有计算日子。”

不错,岁月已在那两人老人身上充分表现出来,约瑟夫已经很老,他母亲更老。在这流逝的岁月中,他们三个人忠于主人,一直守着这两个冬眠的人,他们担心不能继续维持下去,因此,才堆起篝火求救。

不到几小时,这山谷古堡出现有史以来从未有的过那么多人。新闻社发出的电讯,把这奇怪的故事传遍了全球。要知道克宁顿夫妇已经睡了半个世纪——四十七年呢!同时,被人遗忘的华伦医生,重新被人提起,这伟大的科学家悲惨的死亡,造成了四十七年的拖延。

那三个忠心耿耿的仆人,长守在山上,四十七年踏实不移地为医生照顾“病人”,实在令人感动。

是令人们感动的,自然是克宁顿夫妇的十爱十情故事,全世界电台都把它称为二十一世纪最动人的故事。

九、被天使吻过

瑞士多少世纪以不受侵入自豪,但这个神话已被动摇。无数人不请自来,闯入瑞士,大多是好奇的人。最后是大批科学家和医生,要求在山谷安全着陆。约瑟夫和安娜被记者包围查问有关四十七年长眠的具体细节,医生和科学家对如何解冻和弄醒这一对情侣争论不休。他们看到那“机器”仍认为是“不可思议”之物,是惊人的发明,他们把弄醒这对夫妻,当作是一个科研的大事。

约瑟夫最后生气了,要求他们离去。

在第三天,美国来的客人到达。美国国会议员马西亚,是克宁顿夫妇亲生的女儿,她带着两个医生前来。一个年老的医生是罗娜以前的医生加利大夫,另一个是专门研究睡眠的年轻医生钟纳大夫。瑞士政十府现在大吹大擂,把华伦医生当作瑞士最伟大的科学家。

“现在你们把华伦医生捧上了天,可是七十年把他骂作无赖和白痴,你们只有两份报纸在角落登过他意外死亡的捎息,现在你们还有脸来抢夺他的名誉?”

马西亚不愧是女政治家,一语惊人。

马西亚说服了美国总统,由美国总统同瑞士政十府首脑商谈,终于决定由克宁顿夫妇亲生女儿作主决定由哪个医生处理罗娜和尼特。

在加利医生和钟纳医生进行“治疗”时,马西亚等得很不耐烦。两个医生并不在“病人”身边进行“治疗”,而是整天在华伦医生的书房,研究华伦医生留下的日记、笔记,图表和文件。这个医生是一个天才,一个奇人,他的想法很大胆,是一个超时代的突破。

这时,钟纳医生从旧书故纸堆中抬起头来,兴奋地说:“我想,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动手了,我们一直找寻的关健,全写在华伦医生这本笔记里,他把冷冻的每一个步骤都写明,我们只要反过来进行,就可以使病人从冷冻中苏醒过来。”

马西亚皱起眉来:“难道你见过河水可以倒流吗?”

钟纳医生说:“我们并不违反自然规律,而是把人为的步骤倒过来还原。”

他们再次把约瑟夫找来详谈。

当加利医生和钟纳医生在石室中工作时,马西亚心乱如麻地在外踱步。她已是个五十一岁的女人,从没有什么事使她如此心急。是父母和子女的亲情?她很小就没见过父母,她一直把彼尔斯和戴安妮当柞父母。石室里这对男十女与她有什么相干?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她几乎从未见过他们。但是,她觉得他们是最可贵最亲的人,为什么?因为这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

要把他们从沉睡中唤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步差错,就会使他们死亡……

她听得见机器微微的震音,突然,她发觉四周一片沉寂,沉寂得令她害怕,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一种静止,电流已经断掉,再也听不见机器微微的嗡嗡声。

忽然,她像听见了一种新的声音,一声笑声?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天啊!一直抑制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跑到石室,冲向她的父母,但她的双脚发软,竟然无法移动,她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她的父母终于活过来了,在四十七年的长眠中苏醒过来了。

尼特和罗娜醒过来,首先的感受,是一种复生的欢乐,这种感受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感情,这个特别的黎明,是为他们而设的,太美了!

他们在昏暗的石室中见到加利医生,并不觉得惊讶,首先认出他来,是讲话的声音太熟悉了。在石室的幽暗中他们没有留意加利医生已经老多了,他们感到欢慰的是加利医生告诉他们,罗娜的病早已有办法治了。

尼特微笑地问:“你不是告诉过我们是没有希望治愈的吗?”

加利医生说:“罗娜有另外一些东西,她曾被天使吻过,比任何人都走运。”

罗娜听了不禁拉住尼特的手,说:“在这儿,他就是我的天使!”

尼特这时问:“华伦医生在哪儿?”

医生们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这是重新使他们和过去建起一道桥梁的问题,要知道他们睡了多少年啊。

“华伦医生已经在很久以前死了。”加利医生静静地回答。

罗娜悄悄说:“真遗憾,深信我们复苏,对于他比对我们更重要呢。”

一阵沉默,尼特终于问;“告诉我,华伦医生死了多久,加利医生?”

加利医生没有直接问答问题.反问道:“你首先得告诉我,华伦医生是什么时侯让你们睡的。”

“我离开纽约之后。”尼特答道。

“华伦医生打算让你们睡多久?”

“没有绝对限定,当时估计大约五年或十年。”

两个医生听了,相视而不敢有一丝微笑。

尼特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睡了不只十年?”

加利医生走上前来,说:“罗娜,尼特,你们仔细看看我吧。”他向他们伸过来的手,使人吃惊地老皱了,瘦削了,“我九十四岁了。”加利医生默默地说。

尼特和罗娜仔细地看看医生,突然他们恍然大悟。

尼特慢慢地问:“那么……那么我们已经睡了五十年了?”

加利医生点点头:“差不多了,四十七年,离上次我们见面足足四十七年。”

罗娜倒吸了一口气:“那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

加利医生又点了点头,说:“今年是公元二○二六年。”

选时尼特才意识到,他们在一个陌生的时代复苏过来,一切都是陌生的,虽然他们在进入实验时也想到过这点,但没想到会在二十一世纪醒来。他们只觉得睡了一觉,在他们心中,昨晚的世界是现实的,而现在盲目地跃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沉默中,他们听见外面有人在哭泣,罗娜问:“有人在哭吗?”

两个医生十交十换了一下眼色,加利说:“是的,那是一个女人在哭,说具体点是她下令把你们救醒的。”

罗娜问道:“她是谁?为什么要哭?”

加利医生默默地说:“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父母复苏你不会喜极而泣吗?”

罗娜倒吸了口气,尼特大吃一惊,他声音颤十抖地问;“是马西亚吗?”

“我的小马西亚!”罗娜叫起来.“我的小女儿在哪儿?”

她爬起来,但两个医生有礼地阻止她。

加利医生说;“现在你们两个刚刚醒来,你们的身十体还像一个空的橡皮球……”

“可我要我的孩子,难道这不对吗?”罗娜抗议道。

罗娜立刻想起戴安妮带着荷尔和马西亚在电台广播,叫她不要再躲起来,她又想起小时侯和她一起玩捉迷藏。

罗娜记起,他那时是三十一岁,而她是二十九岁,那么女儿五十一岁了,这是不可能的。

加利医生打断了她的思路,十温十柔地问道:“嗯,好了,我们把马西亚叫进来好吗?”

尼特和罗娜十交十换了一个长时间的眼色,连旁观者也看出他们在十交十流力量。

尼特地说:“当然要见她。”

十、碰未知的命运

从苏黎世飞往纽约只需要五十七分钟,那是火箭飞机。现在他们坐在飞机里,父母和女儿,二十岁的父母和五十岁的女儿。上飞机后,马西亚把他们离去后发生的一切,概略地告诉他们。

戴安妮夫妇领养了他们兄妹,但现在他们全已死掉,剩下的只有马西亚一人了。哥哥荷尔二十多年前死了,不,应该说是乘火箭登空时失踪的。荷尔死后,彼尔斯夫妇才对马西亚道出真相。马西亚三十年前嫁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但现在已守了六年寡。

尼特问:“你怎么会当起国会议员的呢?”

马西亚答道:“我是被指派的,我丈夫是会议员,他死后,派我顶替他。”

罗娜心里想,我才三十出头,已经有一个女儿当国会议员了,还有一个孙女儿只比我年轻六岁,这真叫人要疯啦!

医生不希望罗娜太兴奋,所以先将他们隔离开来,不让好奇的人干扰。

全世界的人都为克宁顿夫妇这件事如醉如狂。罗娜立即成了家喻户晓的大人物,至于尼特,并非电十影演员,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影片,只是在学校的报刊或报纸上登过一些照片,但这些照片也被辑出来放映。医学年鉴中,华伦医生比任何医生更显得重要。半世纪前,人们骂他是狂人疯子,现在被认为是医学奇才,斯德哥尔摩决定发一个特别的诺贝尔奖给他。

尼特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活像是个神奇的婴儿,一生下来就有三十多岁,有知识,有学问,能体会成千上万新的事物。尼特从升降机升上火箭飞机时,一路上细心观察,生怕错过了什么新事物。

火箭飞机有像鹰嘴一样的头部,有环形的燃料库,很厚的玻璃观望窗口。在飞行时,有一道金属板将窗口遮住,免被火力高热透人。火箭飞机的速度等于三倍音速,一下子飞上两万英尺,然后关闭喷十射器,在高空飞行。

罗娜发觉尼特那么兴奋,活像个初坐飞机的小孩,忍不住用膝头碰了碰他,笑了起来。

机场挤满了人,在机场大闸外,人山人海,这使尼特和罗娜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迎接。

他们想不到竟有那么多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好奇的人都想来看看这对一睡四十七年至死不渝的十爱十侣,特别是尼特,由于他宁愿同妻子一起去碰未知的命运,也不愿意离开罗娜,这多情的形象,使千百万的女十性十为之心醉。

罗娜说不出话来,瞪大双眼,而尼特在最初的惊讶后,深感因扰,他知道自己象是打开了一卷完全新的书。他不敢肯定罗娜和他能不能把这本新书读完,这位哈佛大学的优等生,现在变得像小学生一样无知无识了。

马西亚看出父亲的困惑,拉住他的手,半个世纪以来科学的进步发展,特别是医学上的新成就。现在罗娜的病完全有办法治了。医学界目前致力研究的是太空带来的病症,太空事业在发展,外星球的细菌被带到地球,自然有很多疾病需要防预。人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岁,因此人口增长史无前例,目前美国的人口是四亿三千万。

罗娜倒十抽十了一口冷气。尼特摇摇头:“简直难以置信。”

他向窗外望去,只见建筑物高大结实,却是密封的,大概里面有空气调节吧?路的两边都建满了屋宇。汽车拐了个弯,克宁顿夫妇突然看到前边一个小十胡十,没有跑道,汽车竟在湖面上飞过,离十胡十面保持四公尺的距离,掠过水面,在湖的另一边轻轻着陆。

“这儿应该说是彼尔斯庄园留下来的一部分。”马西亚默默地说:“在美国已没有大庄园留下来了,也没有人能拥有大量财产。”

就在这时,房子的大门打了开来,马西亚的儿子格兰特和女儿马莉安冲出来迎接祖父母。

最初一分钟激动后,接着来的是一阵沉默,孙子辈准备好的欢迎词,竟讲不出来了。要知道祖父母大不了他们多少呢。

格兰特和马莉安望着祖父母,觉得不像,这对祖父母实在太年轻了。

马西亚打破沉默,“我们进屋里去吧?”

他们都跟着她走进“老家”去了。

十一、追赶时间

罗娜在以后的几个月内,很少离开家门,这样避免了直接同外界新奇接触,尼特闲不住,他想干些事,他打听一下过去自己的产业情况,立刻就碰到了法律难题。

法律仍像半世纪前一样刻板,一切要证明文件,对于一个失踪半世纪的人,单说一句我是某某,是没人承认的。在报纸的谋事栏上,注明“八十岁以上的人不雇用”,至于尼特的年龄,该怎么决定?从哪一年算起?他睡了四十七年,现在是三十多岁?还是八十岁?

马西亚说:“爸爸,你还是利用这段时间,追上失去的时间,追上这些年知识的发展吧。”

尼特点点头,“看来,我得重回学校,基础功课我都不懂,现在是用太十陽十能,房子的建筑也跟过去不同,建筑这行我半世纪前可以称霸,现在成了门外汉了。”

马西亚不无自豪地向父亲夸耀说:“爸爸,这些进步不是奇迹吗?你那时没考虑到现在房子的冷暖气全用太十陽十能吧?”

尼特只有微笑,现在一切自动化,睡房里,你只需一按电钮,十温十度就调节得合适,至于客厅和饭厅,窗帘不只用来蔽光,而且有个侦察系统,能测知气十温十,自动加以调节。至于电的来源,全是利用原子能。如果半世纪前,原子发电站会有辐射。而现在的原子能电力,却是家家户户在利用。

马西亚笑着说:”如果你想工作,我作为国会议员,会帮你忙的。”

“我想不必。”尼特说,“我不需要已遗留给你的‘克宁顿’家产或‘卡逊’的金钱,我可以从头做起,开一个办公室,开始建房子。”

马西亚摇摇头:“我怕不象你说的那么简单的。银行不会贷款给你,银行不能贷款超过五万元,一个像你那样的计划,只有美国财政部才能贷款。”

“你在开玩笑。”

马西亚气得脸红,“不,不是开玩笑,即使你的贷款申请提出来,也果经过很多重审核才会批准。”

“诸如地点、房屋样式的设计,建筑设计,经济类形,给什么人住,这还只是开头,你得经过几十个单位的审核,才能得到贷款的。”

“如果要经过这么多官僚机构才能贷款,那不贷,我想说明,我并不要求原来是属于我的钱,我那些金钱全是你的,但我要钱用,我要工作,你可否借五十万左右给我周转?”

马西亚望着他,轻轻地说:“大概你一切都还未知道吧?说明白点,现在没有那笔钱,”

“为什么?破产了?”

“相反,不是破产,而且挣得太多了。”

“那我就不懂了。”

马西亚说:“自十由世界,是不能挣太多钱的,自十由世界规定,任何市民可以拥有资产的最高额,是一百万元。”

“……闻所未闻!这是非美的!这同美国立国原则相违背,是违反人权的……”

马西亚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的想法,最高法院可不那样想,个人应该服从国家整体的利益,难道拥有一百万财产不是照顾了个人吗?”

“我不相信国民会赞成这法律规定,公众有机会投票通过吗?”

马西亚说:“全国人通过他们在国会的代表表决通过,当然,我们议员是全民普选产生的。”

尼特说。“每个美国小伙子希望有朝一日变成百万富翁,这希望完结了,从此美国石会有福特,不会有十爱十迪生……或者,不会有克宁顿了。”

马西亚生气了,“你不应以梦想代替现实,太空方面的突破迫使我们不能不出此策,我和我丈夫结婚时,正好开始实施这一法律,我们甘心情愿地,放弃了继承下来的所有财产。”

“但你仍有限额内的一百万。”

“只有四分之一。”马西亚说,“其余四分之三买了星空公债。”

尼克叹气:“那我从那儿开始干?当然,首先必须有资金才行。”

“你必须有信托。”

“换句话说,要政十府批准才行?”

“也不全是这样。”马西亚冷漠地说,“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何不让我为你安排?”

“谢谢了,国会议员,我要自己干。”

“那么,我等着瞧好了。”马西亚皱起眉头,“我认为你首先必须向社会保安局领取身份十证。”

“社会保安局在那儿?”

“在曼哈顿区,我会为你安排的。”

“我自己办,不用费心,我已很久没到曼啥顿了,过去中午前有班车去的,现在还有吗?”

“按你那五十年前的老皇历办事是不行的,爸爸,不过你不妨去碰一碰,有难处我自会帮忙。”

十二、宿敌日记

下面,要再次引述尼特的“宿敌”乔芬力的日记了。现在是二○二六年的十一月。

我万万想不到又会在日记写下克宁顿名字,他苏醒过来,引起世界十性十轰动,也是世界的一种危险。能使病人延长生命,获得治疗,这是好的一面,但同时却带来了不少新的问题。那些对现实不满的分子,甚至逃避法律制裁的逃亡者,也可以利用这种冷藏法,那么,社会秩序将发生混乱。哼!当尼特和罗娜到达纽约时,我内心感到骄傲,这证明了我五十年前的估计是正确的。我早就感觉他们失踪其中有诈,他们骗不了我乔芬力,我忍不住对着镜子,向自己举杯!

一个星期前,在哈佛大学同学年会上,我同尼特重逢。这时尼特有磁十性十的男中音混在我们歌声中,使我们在他面前,都显得苍老沙哑。我们在他面前,都显得老态龙钟,头发灰白,背脊弯曲,忧心忡忡。想起尼特事事都占上风,我又燃十烧起旧日的仇怨。

我简直无法正视他年轻英俊的面孔,不过,我不必惭愧,我现在已是国会议员。五十年前,我是劳工部长,又是总统的第一助手,还担任《纽约每日论坛报》的主编。过去四年,我掌握了全国各大城市的二十四家报纸的十六个电视台,有两亿人受我的宣传控制。现在的尼特,比我落后了,他的财产没有了,他的教育,他的职业训练,早已过时。他这样落后,我也有责任。回想当年,如果我不是在日内瓦街上追华伦医生,导致华伦医生轧死,尼特是不必睡四十七年的。在他们失踪后十多年,就找到了治疗罗娜白血病的方法。他的问题,我要负责,我必须做点来补偿。尼特在哈佛校友会中,吸引了大批好奇的同学,他们把尼特围住,这突然使我想到一个主意,让尼特给报纸写一个专栏。我把这主意告诉尼特,他答应考虑考虑。一个专栏,将会对我十分有利,要知道两年后,我可能当选总统,他的专栏会为竞选起很大的作用。

十三、二○二六年的失落

尼特有没有答应乔芬力要求,暂且搁下,先看一年克宁顿夫妇生话实况。马西亚因为是国会议员,大部分时间住华盛顿,十五岁的格兰特在华盛顿念书,马莉安则在太空局工作,是一个小小的部门负责人。他们全部希望尼特和罗娜到华盛顿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是罗娜的医生在纽约,她需要休息。马西亚最后同意让父母留在长岛的家中。不过尼特考虑到在长岛,开销很大,最后决定在曼哈顿住进一间小公寓。是纽约最繁荣热闹的地区,罗娜过去很熟悉它,身十体复原后,就想自已出去走走。有一天,她到外边逛街,曼哈顿街道已认不出来。过去车水马龙的汽车没了,甚至小轿车和大轿车也不准在市内行驶,代之以直升飞机。直升飞机多在屋顶平台上起落,由高速电梯把乘客送下地面。各种电梯和传送带不发出什么声音,因而纽约市内静悄悄的。纽约的街市,依然是人头涌涌。不过,人们不用行走,自有行人道传送带,带着人们到要去的地方。女人的服装是永不定型的,从夏娃的无花果叶妆到最新式的银星太空妆,

最新式的衣料是“自动调节”的织物,雨天,它象鸭十毛十一样不沾水,又轻又薄,但可防寒防热。因为这衣料能随天气变化自动调节十温十度。罗娜上街后,发现自己已成为全美国和全世界所珍十爱十的人物,人们把她和尼特看作新世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人们一见她就忘乎所以,拥挤过来,好几次警察出动,为她开路,伴送她回家。警察劝她留在家里,罗娜只好留在家里了。

家里的设备全部自动化,厨房的中心,是一个电脑。每个月尾,家庭主妇只需向电脑中心一批菜式,电脑中心就为她安排好每餐的饭菜。跟着,运送员将一盒盘肉类、鱼类、蔬菜……送来,存放进自动冰箱中,冰箱和电子炊炉是连接的,它会按计划将每日菜式从冰箱送进炊炉,煮出要吃的菜式来。整个炊事进程,只要几分钟完成,一盆盆一碟碟煮好的食物,送到桌上来,吃完后,你只需按一下电钮,传送带就立即将餐具碟子收起,送进洗碗机高频洗涤,几秒钟弄干净。一日三餐,根本不用自已煮,据说,电脑中心每日为上百万人煮好同一种菜式,按不同的需要供应各个家庭。

人们还不用吵架呢!尼特发现,夫妇对某些事意见不一致,用不着吵嘴,只要各人将自己的意见,打在卡纸上,插十进电脑,过不了一会,电脑会作出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你还有什么话说?人是不能同科学争辩的。

“真是有趣,”罗娜说。

尼特耸耸肩头,“我同意,是很在趣,不过相当可怕。”

尼特问:“你没有忘了上星期我问孙子的问题,他是怎样解决的吗?”

格兰特曾来同祖父共度周末,尼特出了一条复杂的数学题考他。

格兰特接过题目,连看也不看,走到电脑旁,把题目的数字,按程序打进电脑去,电脑立即传出正确的答案。他根本不理解祖父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它却使人怀疑,他们会思考吗?

自从尼特答应为报纸写专栏后,这问题也反映到他的文章里。

尼特在文章中提出,不论人类在探星,探索外太空取得多大的进步,也应该重视地球,重视人的生活。究竟应该是人适应事物,还是事物为人而设?人人都依赖机器,依赖电脑,他担心,人的脑袋会产生退化。人过分依赖机器,就会变成制造机器的人的十奴十隶。这样很容易产生独十裁者。

罗娜看了这段文稿,笑笑问道:“为什么你这样不喜欢我们这机械化的天堂呢?”

尼特这篇文章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人认为这是至理名言,有人则说他是痴人说梦。

罗娜有生以来,初次感到一种同生活脱节,变成无根无叶的感受。她向加利医生请教,把自己的内心这种苦恼不安向他倾诉,加利医生认为这是她肉十体正常的一种心理反应。但罗娜仍然觉得不舒服,说自己事实上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她“什么都有了”。

加利医生微微一笑,说:“一个拥有一切的女人?这是一种神话。人十性十的动物是永远也不会满足自己的欲十望的,一人欲十望满足之后,又会很快追求新的目标。也许,这正是宗教意识中有所谓天堂的缘故了。”

当罗娜离开室时,加利医生突然问:“罗娜,为什么你不生一个孩子?”

“在我这般年纪还生养孩子?”罗娜问。

“你实际上只三十多岁,正是生养孩子最合适的年纪。”

“你以为我有这种需要吗?我早已有过两个孩子了。”

不错,她生过一男一女,但并没有真正拥有过他们。不,她不能说自已有过孩子。可是,当夜里她偎在丈夫的胸膛,讲出这种看法,他的反应使她惊讶和难受。直到这一刻,罗娜才意识到尼特是那么缺乏信心,他感到美国是如此陌生。

罗娜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才了解,原来尼特也跟她一样难受呢。

尼特说:“虽然马西亚是我们的骨肉,但她却更像我们的老一辈,这种隔膜,谁都看得一清二楚。至于生孩子,我们今日的处境,我担心会成为负累,使我们连一点自十由都没有了,我们还会有时间去熟悉这陌生的时代,找出生存的办法吗?”

“你觉得我们在这时代无法生存。”

“话不是这么说,只怕我们不可能真正独立自主。”

“什么?”罗娜大吃一惊,“你说的不能独立自主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这几话下来了?不对吗?你想的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一晚都睡不着觉,更深夜静,倍使他们感到孤寂。

的确,他们跟不上时代,要补回近五十年的失落,谈何容易?现在,你想知道天气十温十度吗?按一下电钮,机器立刻把天气情况报告给你。但人的心灵的气侯变化,却不是象接电钮那么简单。罗娜心中越来越希望与马西亚重聚,想结识孙儿一辈。她希望尼特也分享这种希望,可是尼特由于工作,不能陪她一起到华盛顿探亲。

十四、“姊妹花”

华盛顿这个美国首都,除白官和国会大厦之外,罗娜已很难认得。一切楼字向高空发展,最矮的也有四五十层,白宫被包围在高十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之间,活像个小矮人,罗娜很快发现自己像走进了蜂巢。在来往的人中,自己像无所事事的陌生人。这是春天,蜜蜂营营活动,为四年一度的竞选作各种准备。它们拚命维护自己一巢,反对另外的一巢。在这些忙碌的蜜蜂中,有一只就是马西亚,虽然她不是蜂后,但是是一支极受重视的蜂公主。罗娜对政诒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反而成为一种累赘。罗娜的年轻.恰恰显出了马西亚的老态,马西亚的女儿马莉安跟罗娜年龄相近.她们看上去不象祖母和孙女,更象一对姐妹花。

这对“姐妹花”一起去吃午饭,一起去买东西,出双入对,有时还同马莉安的同事来往。马莉安很鬼,向同事介绍罗娜时,说是“这位是我从纽约来的女朋友。”罗娜就睡马莉安的房间里,常常像一对同学,悄悄话谈到深夜。

马莉安向祖母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她那种少女的心事,她的未婚夫奥狄士,是太空局的一个医学研究员。她向他通讯,只能通过太空局的星际无线电十交十谈,也只有在他向地球发回报告时,才能和在外太空作研究工作的他谈上几句。他的工作是研究月球第二个美国殖民地的医疗保健福利,包括当地殖民在身十体、情绪、十精十神上的保健工作。第一队移民曾遭到过意外,太空辐射线,制构人工的大气层,使地球人有适于呼吸的空气,但这胜利却因移民慢慢得了所孵“细胞窒息”病而死亡。经过一番探索与研究,现在已能战胜这种疫病。马莉安对于他可以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这使罗娜相当感动。

有一晚,她们躺在十床十上聊天,马莉安说:“我认为我们是在那上面度蜜月。”

罗娜微笑道:“那真是在上天度蜜月了,多么美妙啊!”

当然,度蜜月不管在天上还是地下,都是无所谓的。当月球火箭载着调查考察十十团十十成员返回地球的稍息传来时,马莉安兴奋得无法入寐。太空船会在南太平洋着陆,乘搭人员立即用飞机转载回华盛顿,像过去坐纽约地铁一样方便。

马莉安哈哈大笑“有你这样一个祖母真是了不起,奥狄士准会大吃一惊。”

“他知道我和尼特吗?”

马莉安摇摇头,“在发现你们之前,他已飞到月球上去了。”她坚持要罗娜陪她一起到机场去接机,罗娜拗不过他,结果还是陪她去了。

奥狄士身高六英尺八,长得很英俊,就像他的照片一样漂亮。不过,对罗娜来说,这样的男子并不对口味,太高雅了。

两个情十人见面,立即热烈拥抱起来。不过,当奥狄士拥抱马莉安看见她身后的罗娜,立即愕住。

罗娜立即感到一种难堪,她不喜欢这男子的目光。在他们坐车回家的路上,她心里这种不快的感情有增无减。

在车上,罗娜被夹坐在这对年轻人中间,他的手指在轻轻地动着,这接触使她相当反感,最后不得不粗十鲁地将手十抽十开。

显然这年轻的医生对她着了迷,他微笑着说:“过去人们向上天祈祷,希望看到天使,现在我从天上回来,却在地球发现一个天使。”

这使罗娜感到不安,她不喜欢这种献媚的言词,好不容易回到公寓,她就离开这对情十人。

第二天中午,当门铃响时,开门一看,奥狄士站在门口。她吃了一惊,还来不及讲话,他已大模大样走进屋里。他微笑着说:“她在上班,所以我才专门来看你嘛。”

罗娜听了这话,有点愕然:“我?老天!这是为什么呢?”

“我有点东西送给你,可以说,是从天上带回来的。”奥狄士说着,从口袋掏出一颗宝石,把它在手掌心上滚十动着。那宝石有如一十十团十十青绿色的火焰。“这是一颗月亮宝石,我是在月球的岩石中把它挖出来的。我相信地球任何不会有另一颗同样的宝石。”他将它举起,罗娜望着它,感到惶惑。他又说:“我想量一量你的手指,好把它镶成戒指,也许你喜欢镶成心口针吧?”

他望着她的胸部,就像那宝石变成心口针别在她胸口一样。罗娜顿时面红耳赤,说道:“我深信马莉安会喜欢它,休最初发现这宝石时,是打算送给她的,对吗?”

奥狄士望了罗娜一阵,很轻地说:“我是要把它送给这世上合适于我的唯一女十性十,这女十性十不是别人,而是你。”

罗娜叫道:“你发神经病了?”

罗娜从他的眼神和言词已看出他的狂十热,她不禁为马莉安难受。奥狄士坐下来,她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太大,她足可以当他的祖母。奥狄士摇摇头,根本有信她那套话,他指出,她的真实年龄应该把“冬眠”的四十七年减除,她实际只三十岁,比他还年轻两岁。

罗娜生气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有夫之妇吗?我对自己的丈夫是十分专一的。”

“我知道。”奥狄士说:“我今早还看过报纸,你那丈夫克宁顿不知在十胡十说些什么,不过我承认他写的文字是一流的。”

罗娜气坏了,她说;“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尼特,你怎敢十胡十说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尼特为了我不惜去吗?”罗娜生气地站起来。

“你走吧!我不希望再见你,走吧!”

奥狄士的追求,并不因罗娜赶走而终止,他像一个失恋的大学生一样,不断打电话来,又展开情书的轰炸,但罗娜看也不看就把信撕掉。

这突然的变化,使马莉安痛苦难言,马西亚愕住了,罗娜提出回纽约去,但马西亚和马莉安却反对。

马西亚对女儿说:“这不是你外祖母的错,怎么能怪她?她又没有去招惹他!”

马莉安撒泼地大叫:“她根本不必去惹他!为什么她不跟别人的祖母一样满脸皱纹、鸡皮鹤发,而他十妈十的这样年轻漂亮呢!”

谁也不回答这个问题,马西亚觉得难堪,自己的母亲竟然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年纪。自己那么苍老,为什么岁月这般无情。但罗娜还那么漂亮,这太不公平啦!

罗娜不用讲也明白她们心里的感受,该立即离去吗?马莉安平静下来挽留罗娜,不让她离去,她告诉罗娜,这使她无法忍受,必须有所行动。

罗娜几天后才懂得马莉安的“行动”是什么回事。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停顿了的宴会,突然重新举行,在这次宴会中,马西亚介绍一位名叫帕宁的医生,让罗娜认识。这医生同罗娜谈天说地、谈太空、谈酒、谈美食、谈政治、甚至谈天气,就是不谈及个人。

宴会后,帕宁医生在离去时,马西来去送行,悄悄地同他谈了五分钟。当马西亚回到客厅时,罗娜才明白为什么会请这么一个古怪的医生来吃饭。因为帕宁一直很细心地在观察她。他原来是个整容医生,他研究观察罗娜是准备为她整容。

“整容?老天!这是为什么?”罗娜笑着问:“我现在还不需要拉脸皮去皱纹啊!”

马西亚说;“不恰恰相反,我的意见是请帕宁医生为你把面貌整得符合‘正常’年龄,像是我的母亲和马莉安的外祖母。”

罗娜记不起曾否试过有这么痛心的感受。十分钟后,她已坐车赴机,回纽约了。

十五、重新出现的竞争

下面摘录一段乔芬力笔记,说明尼特的近况:

我母亲曾不只一次对我说:“不要轻率讲话说出的话可能弹中你的鼻子。”

这话不假,我这次就碰上这种情况。我最初邀请尼特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观点写出对二十一世纪的看法,满以为可以加以利用,使对方的报纸生意被我们的报纸抢来。

的确,这个睡王子一觉醒来,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大家都愿听听他的话。但是尼特并没有满足于赞美二十一世纪的各种发明、新技术,他指出,当人们奔向天上新星时,忘记了“脚下的黑暗”。在先进的社会,人们拜倒在物质前,失去了美好的理想。不错,现在上街只要踏上传送带就混进人群中,可却没了过去一个人可以静静散步的小巷。

在另一篇文章,尼特说他简直认不出美国外表上还可以接受,内部有无法接受的东西。他开始攻击现行的法律,说什么晚上翻身也要先申请批准,否则不敢翻身。尼特口口声声把说现在的美国缺乏民十主,没有个人的意志,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我更没想到的是,尼特这家伙竟然被推举出当下届总统的候选人!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必定后边有人在摘鬼。原来推动这一发展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真英雄,就是那个年轻的医学太空人奥狄士医生。

尼特接连写了几本书,抨击所谓巨头压迫普通老百姓的制度,呼吁人们回返自然的美。政界人士考虑主要侯选人问题对奥狄士很重视,但奥狄士太年轻不够年龄进人领导层,我根本想不到他们会转而推出尼特。

最初.我确实在吃了一惊,我无法忘记早年读大学我同尼特竞争,每次都被他抢在前头,但常识已使我恢复自信,尼特空缺了近五十年,就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天才,也无法飞跃五十年。他根本不知道这半世纪所发生的种种变化,已变成了一个老糊涂,他有什么能耐同各国首脑十交十往呢!有很多外国首脑,他连名字也不知道,而我同他们却有私十交十。除此之外,外国的首脑也只知道尼特这个名字,谁知道他是阿猫阿狗?啊,一个十浪十漫蒂克的英雄不会是政治家的,因此,我一点也不必担心害怕。

十六、危险的信号

自从尼特和罗娜“归来”,至今已八个月,但他们十精十神仍旧很困扰。罗娜特别感到不愉快,一个女人,就算有一个像尼特这样的丈夫,也不能只是呆坐在屋角。意想不到的信件和电话使她惊讶,全都是“女朋友”打来的,最后,她总算到一些认识的旧朋友,可是每次见面,只会是不欢而散。她们立即就认出她,但她所见的都是些老太婆,根本同她的青春联系不起来。

她从华盛顿返回纽约后,一想到“老家”经历的一切就感到心疼,这时她接到了奇连云逊的电话。

奇连云逊在她那时代是好莱坞里的英俊小生,但她在电视电话里见到的却是个鸡皮鹤发的老人,他十分热情。他说全美国一亿老人(七十岁以上)联名写了一张大贺卡给她,认为她不配的青春使他们怀旧,要向文化部和教育部提名颁发荣誉奖状,已得到许可。

那天晚上罗娜拉尼特一起去看一部电十影,刚放映不久,一个剧中人的特写镜头使罗娜愣住,那是雅姬。虽十精十细化装,仍然无法掩饰七十八岁的老态。罗娜不禁流十出眼泪,一晚感到难受。雅姬只比她大两岁,怎么老成这般模样了?

罗娜华盛顿探亲不欢而散,使尼特跟她一样心里难过,甚至比罗娜更难过。谁说人血浓于水呢?桥下流过的清水,经过五十年的浓缩,比血还浓,血缘关系只是十分脆弱的关系罢了。

罗娜对尼特没隐瞒奥狄士那种莫名其妙的追求,这时奥狄士名字对尼特还很陌生。后来奥狄士为尼特助选,罗娜认为肯定是针对着她而罗娜相信这不是偶然事件了,她得准备应付危机,但怎样应付呢?奥狄士确实是个年轻有为的人,他认为美国要成为一个超级福利国家,就必须实行民十主政治,“回返昨日”,允许个人奋斗。当他看准乔芬力的新法案后,立即找尼特,推拥尼特出来击败乔芬力,他说服了竞选委员会让尼特出来竞选总统。

尼特看过助选委员会名单后,问道:“为什么选我竞选?”

高利葛主教代表大家回答:“因为你从昨日回来,你的事迹令全国上下如十醉如痴,另外,你的忠诚与信心,感动了每一个人,你的著作,抓住我们的问题,道出我们的需要,给人深刻的影响。”

奥狄士说:“先生。你想一想呢,你有青春,而且年纪又大,既德高望重,也有青年人的热情和十精十力,如果你能重建美国传统的民十主,那你将成为人民的领袖。”

尼特笑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我可不是伟人。”

他答应考虑后再答复他们。

使尼特惊讶的是,罗娜过去对他言听计从,这次却激烈反对他参加政治活动。

尼特说:“我也并不是想要参与政治活动,只是为美国的民十主传统叫屈,现在的政十府过分专断,老百姓变成了被驱使的牛马,总得有人出来讲正义话吧,”

“我知道。”罗娜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觉得一切都仍很陌生,还不十习十惯。”

尼特感到内疚:也许她并不像医生说的那样完全好呢。她孤独内向,自己对妻子关心太少,对别的人关心得太多了。”

几天以后他们参加一个宴会,奥狄士在纽约世纪大酒店请客,在介绍她时,装出过去从未见过面的样子,罗娜对舆狄士这种做作感到愤慨,她望了尼特一眼,从他大方纯正的笑容,可以肯定他没有使奥狄士同那个在华盛顿狂追她的人联系起来。她心里想,难道她要尼特吃醋吗?他们两个同吃醋绝缘,这是一种短缺吧?时间啊时间,你在耍什么把戏?

罗娜却沉迷在自己的冥想,像置身宴会之外。

她盼望能同尼特共舞一番,但音乐一响,有人走过来邀请她跳舞,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奥狄士。

他们在跳舞时没有讲话,但他的手异常十温十柔地搂着她,罗娜强忍住面红耳赤。

最后,她生气地说:“这一切算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他很无赖地说:“我要把合适的人推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就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你不把咱俩的事告诉尼特?”

她直瞪着他:“咱俩?咱俩什么?有什么要告诉尼特?”

这时乐声停止,罗娜摆脱了奥狄士的手,昂着头走回餐桌去。

尼特决定要用专栏的文章来检查一下国家的政治潮流。

他写道:“我想二十一这个数字,对每一个都具有意义,是有像征十性十的。二十一是一个转折的象征,人从未成年长成为一个男了祝,是在二十一岁,对于我们国家,二十一世纪又代表什么呢?代表成熟吗?我们希望是最好的结果,但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美国从华盛顿、杰弗逊、林肯……一直有着光辉的民十主传统,目前的官僚机器完全抛弃了这一传统。过去也有总统副带领度过危机的,但决不能以危机来作独十裁统治的借口。现在是恢复美国真面目的时侯,是挽救美国不变成法西斯的时侯啦!”

尼特希望从这段短文看出国民的反应,反应倒是很热烈的。成千上万的信件、电报和贺卡像海水一样涌来,这使奥狄士他们乐极了。可是尼特又很快就发现,大部分的信件来自东部大城市,大部分支持者是受过教育的男十女,换句话说,最广大的老百姓对他的呼吁毫不关心。尼特决定到各地旅行一次,以观察人民真正的反应。

罗娜明白这次旅行是奥狄士背后策划,不过他的行为却很规矩,只有一次,当他们同机从芝加哥飞明尼波里斯时,奥狄士露出了一点内心感情,罗娜肯定尼特没注意这危险的信号,奥狱士突然握住她的手,吻着它,说:“尼特,我想你大概清楚,我在十爱十着你的太太。”

罗娜不敢立即将手十抽十回,免得认为自己不太方,反给奥狄士以把十柄十,奥狄士大胆拍拍她的手,甚至对她的丈夫微笑。

尼特微笑着回答:“当然你是在十爱十着她,我实在难以相信男人见了她会不神魂颠倒的。不过,请你别忘了,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了婚五六十年,可说是金婚了。”

罗娜听了这话,紧紧十靠着尼特,她要让奥狄士明白,要做第三者是自讨没趣的。

尼特对奥狄士说:“我有时在想,是什么使你这个在职业上如日方中的年轻人,中断自己大有前途的专业,为我这个不像话的候选人奔跑呢。”

奥狄士说:“那并不意味放弃前途,帮助人坐进白宫,难道对我的事业会没有好处?”

尼特眼中闪过一刹那严厉的目光,“你打算从政?”

“不错。”奥狄士说,“即使你竞选失败,也不会阻止我从政的,我可以从中取得经验,再过四年或八年,我会试一试的,”

罗娜提出一个问题来:“你认不认为,实行所谓优生学,领取生育儿女的许可证,可以改进人种?”

奥狄士反问道:“你看见过狗打架吗?一只纯种狗同一只杂种狗打起来,为什么纯种狗经常打赢?等一等,讲具体点,生育选择会选克宁顿。因为克宁顿家庭三个世纪的历史都是出名的,也会选卡逊,至于我,我是什么?是一条失落的阿米巴变形虫罢了,我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光荣历史。”他声音中的苦味,让一丝微笑掩饰住。

尼特说;“但问题仍旧没有解决,人口照样增长,得有个办法才行。”

“早已在设法了。”奥狄士说,“你想知道吗?我曾到过外太空,我已看到向外星殖民的开始。”奥狄士严肃地说:“外星移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种人呢?他们拥有什么样的一种制度?这点是我要弄明确的。他们的历程由这儿开始,他们会把这儿的制度作为他们的起点,他们将带着怎么样一种社会包袱上火箭式的‘五月花’号?你希望在外星的新人都是些没腰骨的人吗?你愿意把我们现在这种官僚政十府也带到外星球吗?华盛顿、林肯、杰弗逊的思想我们应该继承下来。这就是我专心于搞政治的原因。我不想失掉我曾协助征服了的太空!”

尼特和罗娜听了这番话,深受感动。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青年人的心声,尼特深深感觉这青年内心燃十烧灼十热的火。他现在望着奥狄士,不是把他当作自己的追随者,而感到他是个真正的领导者。罗娜开始以不同的眼光来看待奥狄士,改变了对他的坏印象。不错,他追求她,有点蛮不讲理。但现在奥狄士在她眼中,已不再像个花花公子,而是一个勇敢有为的青年,她反而觉得他可十爱十了。

十七、又一个需要冷冻的人?

尼特各处活动并不成功,人们急欲一睹这个睡了五十年的人,却不愿回到五十年前的梦中。奥狄士准备“宣告演示结束”,这时马西亚挂来电话。原来马莉安得了一种病,华盛顿医生认为没法医治,很可能马莉安在太空局工作,同太空旅行者有所接触,受到一种空间感染。那姑十娘十只有一个希望,就是采取她祖父母同样的方式用冬眠保存住生命,但马莉安坚决拒绝冬眠。

马西亚告诉尼特:“她不解释拒绝的原因。我想你们快点回来,同她谈谈。”

这时奥狄士插口问:“她现在哪儿?”

尼特:“在加利的办公室?”

奥狄士说:“让我同加利医生谈谈。”

加利医生立即出现早晨电视电话荧光屏上。加利医生没有立即回答,但从画面后传来的相当刺耳的讲话声,奥狄士很不安地望了罗娜一眼,罗娜在咬着嘴唇。

加利医生用拉丁语向奥狄士讲了一阵,奥狄士说:“我明白,我也是医生,而且可以说是目前最有权威的太空病专家,我在太空观察过几十个病例,我曾治疗过几种太空的疾病,我要看一看马莉安的病。”他把电话挂上后,对克宁顿夫妇说,“我们赶回去吧!”

当他站起来时,尼特突然恍然大悟:“慢着,你……你就是那个曾同马莉安订过婚的年轻人?”

“是的。”

“你十爱十上了罗娜。”

“我告诉过你的,对吗?”

“不错,你告诉过我。”尼特承认道,“我记起来了,罗娜也讲过给我听,看来我记十性十太差了。”

马莉安躺在医院里,靠着枕头,对她母亲和加利医生说:“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任何一个人!”

马西亚说:“亲十爱十的,是我叫他们来的,他们一下飞机,就从机场赶来了,再说,他们是你的祖父母啊!”

马莉安痛苦地喊叫;“我真不幸,有一个年轻得抢走我的未婚夫的十奶十十奶十!”

马西亚痛心地说:“马莉安,这跟罗娜没关系,她根本没有招惹他。”

“那她断然拒绝了他吗?”马莉安反问道,“他们一起去旅行?还说没招惹?”

“尼特和她在一起!”

马西亚绝望地望望加利医生,向他求助,加利医生说:“好吧,马莉安,你不愿见你的祖父母,那你就不必见他们,但我要你见一见奥狄士医生。不是叫你见那个男子,而是见一个医生。”

“医生!”马莉安大叫起来,“他近来没有行医,有什么资格作医生?”

“不管怎么,你的病只有他可能治愈,他对外太空的疫病比我懂得多很多。”

“我不需要给我看病。”马莉安口气很硬地回绝。

“他会认出是哪一种病菌,他在这方面是专家啊。”

马莉安动摇了,不知怎么才好,“他要……要为我作检查?”

“亲十爱十的,求求你。”马西亚催促道,“总是个希望!”

马莉安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长叹一声:“好吧,加利医生,但你必须留在这儿陪着我。”

加利医生点点头,匆匆向门口走去,立刻,门外传来奥狄士的脚步声。

她慢慢地张开双服,抬起头来,就碰到了他的眼睛,这目光接触像一道与外界隔绝的桥梁,贯通他们心灵。

加利医生悄悄退出病房。

奥狄士说:“听说你病了,我很难过。”

“真的?”

“我尽快赶了回来。”

“为什么?”

每一问和每一答,都有着犹豫的停顿,每一停顿,都像旧伤淌血,只等着谈话像棉花止住流血。

“为什么吗?”奥狄士说,“因为我是一个医生,而你需要我啊。”

沉默。

马莉安指了指挂着的病历板,冷冷地说:“马莉安已置生死于度外了。”

奥狄士有点不耐烦地问;“你想死吗?”

“废话!”马莉安反驳道,“拒绝治疗,关了门!拒绝了钟纳医生提议的办法。”

“什么?用我十奶十十奶十的那种办法?”

“十奶十十奶十”本来是一种非常亲切的名词,可现在出自马莉安的口,像浸进了醋酸。

“我宁愿跟我自己一代人一样年青,一样老去,要知道青春可能可怕的,丑恶的。”

奥狄士凝视着她:“真是神气的声明!你根本不应怪她,要公道点,她可一点邪念都没有呢。”

“哼!她的血里都有着邪恶的细胞!她有过血癌,遗传到我身上也有病。”

“说得倒顶像那么回事。”

马莉安苦笑起来:“如果她遗传给我的不是血癌,而是她那该死的美貌,那该多好啊!”

“你根本不需要她的美貌。”奥狄士默默地说:“你自己已够美的了,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不过得让话讲清楚。有一些成年人,是有着孩子一样的感情的,这种越出常规的感情,是会发泄十出来的,通常是对一个年长女人的。当然,儿童这种暗恋是很古怪的,跟着会像原子核爆炸一样,突然成为过去。我本应有这种感情的经验,但却一直没有,在未成年的日子,生活太艰苦,直到我认识你时,还不知道少年时代已经流逝。我首先得到了最终的十爱十情,而没有经历过别的感情波涛,换句话说,我先成了成年人,而没经历过少年人心理的成长……突然,我遇见了罗娜,我那少年人的心理突然出现,像炸弹爆炸一样,延迟的感情有着更猛的冲力,它使我分解了。我知道你在怪罗娜,而不怪我,这不对啊,她拒绝我,她根本不把我看作一回事,只忠心地十爱十自己的丈夫。”

马莉安小声地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转呢?你要破坏他们的十爱十情!”

“我是想破坏,但却破坏不了,我知道作一个第三者是不道德的,但十爱十情有时不大讲道德。”

马莉安要开口说话了,但他举起手来。“让我代你说吧,这是无十耻的和卑鄙的,对吗?不错,一个绝望的男人,是不择手段的,明知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希望,也要去尝试。”

马藕安轻得像耳语般问了声:“你呢?”

“当然不是那样的。”奥狄士说,“一当我参加竞选,我发现我追随的是你的祖父,而不是你的祖母,但要退出已经太迟,尼特是一个好人,他的思想很正确,我信仰他,只是,这个国家并不相信他的话。”

“那么,他不再参加竞选了?”

“尼特·克宁顿在五十年前已经停止活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巡回说向他表明,不论他是多么有才干,经过速冻了的青春,在五十年后是无法保存它原有的色与香的。”

马莉安反问道:“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不到一分钟前,你还说他的思想是正确的,道出了我们这时代的需要,怎么现在又说他跟不上时代?”

“对,我是指当一个人落后了五十年,很自然会跑向错误的方向,他坚持要民十主,这是对的,但他看不出这五十年民十主也有了新的发展,我们需要的不是倒退出去的民十主,而是向前发展的民十主,他不是一个改革者,不懂得如何发展民十主的新制度,只是批评,而无法建设。”

“你夸张其词……”

“我?”奥狄士苦笑道,“在过去几个月来,我相信我最接近你的祖父母,我了解他们,罗娜连笑的机会都没有,她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十交十上,他们超越了时代,这世界不再是他们自下而上的那个世界,他们生活在这里,真孤寂得可怕,简直是复苏的鬼魂!”

“不!不!”

“你想如果在五十年前,我能同克宁顿乎起平坐吗?他现在却找不到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可以十操十纵他。”

“他们怎么办?…怎么办?这可说到点子上来了。你,你的母亲,你弟弟,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了,可是你们靠得住吗?你们十爱十他们吗?”

“你……你仍然十爱十她!”

“当然十爱十她,而且比往更十爱十她呢,那是十爱十自己祖父母的那种十爱十,我是他们的孙女婿嘛!”

马莉安庄重地摇摇头:“不可能!“

“真的?”舆狄士说,我在你眼中看到闪耀的烈火。”

马莉安冷静地说:“你在我眼中看到的,只不过是即将熄灭的最后一闶火光罢了,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我要快死了?”

“如果你真的有了太空传染病,你十五分钟内早已死掉,根本无法集中十精十神听我讲话,我看不出任何一点真的病状。”

“你是说我根本没有染上可怕的病?”

“我并没有说你没有病,有的,加利医生和华盛顿的其他医生都说得对,是得了病。”

“那我为什么不死?”马莉安问。

“很显然,加利医生和别的医生没有到过外太空,他们对于这种病的控制完全不在行,他们完全断错了症,只不过是心病罢了。”

马莉安望着他,泪水流下来,她扑向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他。

十八、重返山谷古堡

二十分钟前,奥狄士和马莉安搭上火箭飞机去度蜜月,新十娘十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镶了月亮宝石的戒指,尼特和罗娜送他们上了飞机,从另一个闸口上飞机“回家”去了。

“回家”?

哪儿是他们的家?

他们要到瑞士阿尔卑斯山谷中,华伦医生的古堡去。他们曾在那儿生活过,他们大部分的生命在美国度过的,在那儿睡了四十七年。

马西亚也到机场送他们上飞机,尼特和罗娜决定回瑞士,深令马西亚内心不安,她说;“是什么事迫使你们这样决定?”

尼特握着她的手,“亲十爱十的,‘家’对于我们是不尽相同的,你的家已变成空间一角,瑞士那个山谷里更接近昨天,在那儿我们不致于跌出历史的围栏。”

马西亚希望能越过这种隔膜,她说:“噢,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乔芬力获提名,我告诉过你吧?”

尼特说,“没有,你没告诉过我,他真的获提名了吗?”

“真的。”马西亚道,“提名任副总统。”

尼特和罗娜互相望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真有意思,他怎么永远落得个第二名?”

马西亚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好笑,就像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似的。

可是尼特和罗娜已经没有时间向她解释清楚了,他们的飞机吼叫着发动起来,闸口职员在催促他们上机。

飞机一飞冲天,消失在云端,马西亚留在机场,感到格外孤寂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