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枯树的顶端是空的,像一个大橡树籽的壳,又白又软,正好托住他们,里面还装满了能吃的东西。长春藤上下盘绕,纠结成暗暗的一十十团十十,因而坐在这儿犹如坐在地上的灌木丛中。四周的树木都高过他们,但从露天处望出去,河流和岛上蜿蜒的绿林,却依然可见。像找鸟蛋似的,洛克小心翼翼地拨十开叶子,他发现可以弄一个眼眶大小的洞;虽然洞的边沿有些摇曳不定,他仍能看见那条河,看见别处的河岸。尽管已用手圈住视野,这些景物在洞圈深绿色叶子的衬托下,还是显得明晃晃的。佛在洛克左边,正向外张望,她甚至可以把胳膊肘支在树端凹处的边缘上。这时,同往常看见那个新种族的时候一样,一种沉重的情绪渗入洛克心中;他沉溺下去。突然,洛克和佛忘记了一切,他们呆住了。
那根原木从岛边的灌木丛中划出来。那两个骨头脸的人小心地划动河水,原木转了弯;尽管它开始朝他俩划过来,但不是正对这个方向,它逆流而上。原木凹进去的地方新装了许多东西,样子像石块,像鼓起来的皮子。还有各种树棍,是去掉叶子和枝枒的长树杆截成的,上面喷了一层灰绿色的东西。原木划得更近了。
终于,洛克和佛在十陽十光下面对面地看到新种族的人。新种族有说不出的奇特,他们的头发是黑的,形状令人难以想像。坐在前端的那个骨头脸,头发像松树一样,直十挺十挺的,使他那本来就很长的头显得更长了,就像什么东西正在无情地向上拉着它。另一个骨头脸,头发蓬乱一十十团十十,四下散开,和枯树上的长春藤一样。
他们身上,浓密的十毛十覆盖着腰部、腹部和大十腿上部,使这些地方显得比较粗十大。但洛克并没有马上看他们的身十体,他被他们眼睛周围的东西吸引了。他们眼睛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白骨。鼻翼的位置有一些细缝。那块骨头就从这些细缝之间隆十起,成了一个尖。在这下面,嘴的上方有另一条裂缝,他们的声音就从这里发出来。裂缝下长出一些黑十毛十。眼珠从这张骨头脸后往外看,漆黑漆黑的,骨碌碌乱转。眼睛的上边是眉十毛十,比嘴或鼻孔外的十毛十稀疏,黑黑的,向外卷曲,使这些人看起来很可怕,犹如黄蜂。灰色有十毛十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串牙齿和海贝。眉十毛十上面,骨头凸起,被头发盖住。当原木更近的时候,洛克看见,骨头不是白的,也不闪光,而较灰暗,差不多是大真菌(这种菌子是新种族的人的食物)或诸如此类的东西的颜色。他们的腿和臂像棍子那么细,这样一来,他们的关节十分像树枝上的结节。
现在,洛克几乎可以看见原木里面。原木比以前宽多了,或者说,是两根原木在并排划动。原木里面有很多一捆一捆的东西,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有一个人正侧身躺在这些东西当中。他的身十体和骨头同其他人一样,但头发却长成很硬的针状,闪闪发光,犹如栗子壳上的针刺。他正在弄一根尖树枝,他的弯棍子放在身边。
这两根原木侧着向河岸驶来。坐在后面的那个人——洛克管他叫“松树”——轻声说着什么。后来“长春藤”放下他的木头片,抓住岸上的草。“栗子头”拿起弯棍子和树枝,悄悄跨过原木,走上河岸蹲下。洛克和佛几乎就在他头顶上。他们可能闻见“栗子头”独特的气味,那是海的气味、肉的气味,既可怕,又刺激。“栗子头”离他们太近了,他每时每刻都可能从下面嗅到他俩。洛克突然惧怕起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甚至减少呼吸,只轻轻地喘气。他四周叶子的晃动更自然和谐了。
洛克和佛的下面,“栗子头”站在斑烂的十陽十光里,他手里的细树枝同弯树棍十交十叉着。他看看这儿,又瞅瞅枯树那儿,他察看了地下,然后又往森林里张望。后来他侧着身十子,用脸上的裂缝对船上那两个人轻轻讲话,声音很柔和,嘁嘁喳喳的脸上的白骨头颤十动不已。
当一个人忽然明白他一直期待的东西并不存在时,他会感到震惊;此刻洛克就是这样。随着一阵混乱的感觉,洛克明白了,麦尔的面孔、佛的面孔、洛克的面孔都不是在骨头下面,他们的面孔在皮肤上。
“长春藤”和“松树”摆十弄那些兽皮条,把原木拴在灌木上。他们迅速跳出原木,向前跑去。洛克看不见他们了。随即传来石头敲击木头的声音。“栗子头”向前爬去,树叶将他遮住了。
这儿除了原木,再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原木里面,能看见的地方都很平十滑光亮。原木外侧涂着白道子,好像退潮后岩石露出被太十陽十晒干而呈现出的那个样子。原木的边是圆的,骨头脸们搁手的地方凹进去一些。里面盛的东西各式各样,很多,使人很难分清是什么。有圆石块、棍子、兽皮、比洛克还大的一捆捆东西,还有鲜红的骨头做的生物模型。他们刚才拿的褐色木片尾部像褐鱼。这里还散发出各种气味,有许多无从解答的疑十十团十十。洛克莫名其妙地看着,心情飘忽不定。河对岸的岛屿没有一点动静。
佛碰碰洛克的手。她在树上转来转去,洛克小心地追随着她。他们各自搞了一个可以观察下面空地的窥孔。
空地左边丛生的灌木、死水还是老样子,空地右边难以通行的沼地依然如故,但洛克和佛熟悉的环境已经变了样儿。穿越森林与空地相接的小径那儿,荆棘丛正在变得越来越密。棘丛中有一条缝隙,顺着这条缝,他们看见“松树”又扛着一条荆棘走出来。那棘条又光洁又犀利。而“松树”身后的林子里,砍伐声接连不停。
恐怖感油然而生,佛感到这不是一种心情,而是一种笼统的感觉,一种苦味,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痛苦的感情,是停滞和紧张的意识;如此两种,已开始在洛克心中引起共鸣。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存在着两个洛克:内在的和外在的。内在的洛克总是在观察,外在的洛克则呼吸、听、嗅,他永远是清醒的,就像另外一张皮,死死地紧裹十着洛克。在洛克还没能了解眼前这种情景的意义之前,外在的洛克就把他的惧怕、危险感强加给内在的洛克。洛克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眼下,甚至比以前那件事还令人害怕。那回他和哈蹲在一块岩石上,一只猫在干涸的小河边来回溜跶,猫抬起头,揣测他俩会不会打扰它。
佛在洛克耳边说:“我们被围住了。”
荆棘丛伸延开来,容易进入空地的地方特别密,但别的地方也有一些;有两行插在死水边和沼泽边上。空地是半圆形的,只有临水一面没有阻碍。三个骨头脸带着许多荆棘条,从最后那个缝隙中走出来,进入空地,然后用带来的荆棘条把身后的路封死。佛在洛克耳边轻轻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不让我们走。”
那些骨头脸的人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他们。“长春藤”和“松树”回去了,只听见原木在相互碰撞。“栗子头”慢慢地绕着一排荆棘踱步,脸朝着森林。他总是拿着那根缠着嫩枝的弯棍子。荆棘丛高齐他的胸。当远处平原上的公牛吼叫时,“栗子头”一动也不动,只是扬起头,把手里的棍子挺十直了一点。野鸽又在嬉戏啁啾,十陽十光洒在枯树顶端,十温十暖地落在洛克和佛身上。
划水的哗哗响声,原木的碰撞声,敲击木头声,唰唰的拖曳声和鸟鸣声不断地传过来;这时候,另外两个新种族的人,从枯树下走进空地。为首的和别人差不多。他的头发在头顶总成一簇,然后散开,他一动弹,头发就上下掀动。“一簇”径直走近荆棘丛,开始观察森林。他也有一根弯棍和一条嫩树枝。
第二个人与众不同。他的身十体较宽较矮,长了很多十毛十。他的头发很光滑,好像涂了油脂。头发在他的脖子后面结成一个疙瘩。他的前额光秃秃的,起伏的骨头壳一直盖到耳朵上边。它像真菌一样苍白,叫人害怕。洛克这是第一次看见新种族的人的耳朵。耳朵是很小的,紧紧地贴在头的两侧。
“一簇”和“栗子头”蹲在地上。他们把佛和洛克留下的脚印上的叶子和草片拿开,“一簇”抬头说:“陶米。”
“栗子头”伸手摸十摸脚印。“一簇”对那个宽身材的人说:“陶米!”
那个人从他正在忙乎着的石头、棍子堆上转过身来,发出一声活泼的鸟叫,那声音尖细得很不协调。他们答了腔。佛在洛克耳边嘀咕说:“这是他的名字——”
陶米和其他人弯下腰,冲地上的脚印点头。枯树这边,土地干硬,看不出脚印。洛克估计新种族的人会用鼻子在地下嗅,但他们却直起身来,站在那儿。陶米放声大笑。他指指瀑布,又笑又说。后来他止住了,两手响亮地拍了一下,说了一个字,转身向几堆石头、棍子走去。
这个字似乎使空地的情形变了。新种族的人情绪松驰下来。“栗子头”和“一簇”仍守望着森林,别的人都各自站在空地的一侧,检查荆棘丛和没有弯的棍子。“松树”歇了一会儿,不去动任何一捆东西,他伸手从肩膀上拉下一块兽皮,露出他的皮肤。这刺痛了洛克,就像手指甲下面扎进去一根刺。但他看见“松树”并不在意。其实,他很愉快,他自己的白皮肤是凉爽舒服的。现在,“松树”和洛克一样赤身露体了;只有一块鹿皮紧紧裹十着他的细十腰和下部。
洛克现在又明白了两件事。新种族的人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走路。他们靠大十腿保持平衡。他们的腰太细了,走动时,身十体不禁前仰后合。他们不看地下,而是朝前看。洛克看得出,他们不仅饥饿,而且就要死了。他们身上的肌肤像麦尔的一样绷在骨头上。尽管他们的身十体犹如袅袅枝条,动作像作梦一般迟缓。他们笔挺地走动,大概就要死了。似乎有一种洛克无法看见的东西在支持着他们,支起他们的头,推着他们,使他们慢慢地、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洛克知道,如果他瘦成他们这种样子,他早就死了。
“一簇”将他的兽皮扔到枯树底下,然后用力拖一大捆东西。“栗子头”赶快走过来帮他一起拖。洛克看见,他们相视而笑时,脸上堆起皱纹,他突然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掩盖了他身十体里的沉重之感。看到他们一起用劲儿,洛克感到自己的四肢也在拖那捆东西,竭尽全力。陶米回来了,他脱掉皮,舒展一下十身十子,搔搔十痒,然后跪下。清理一小块覆盖着树叶的土地,使褐色的泥土露出来。他的右手拿着一根小树棍,同别的人说话,而对方则点头称是。原木互相撞击着,河边人声嘈杂。空地上的人静下来,“一簇”和“栗子头”又开始绕荆棘转来转去。
这时又来了一个新种族的人。他个子高高的,不像其他人那样瘦。他嘴下面和头上长着灰十毛十,像麦尔的一样。头上的十毛十卷曲成一十十团十十,下面的两只耳朵各挂着一只硕十大的猫牙。他背对着洛克和佛,他们看不见他的脸,便暗暗管他叫“老头”。他站在那里俯视着陶米,粗嗄的话音又冲又有力。
陶米在地上画了许多符号。他们也都在地上画起来。这时洛克和佛突然想起,老太太绕着麦尔的十十尸十十体划圈的情景。佛瞟了洛克一眼,一只手往下戳了戳。除了放哨的外,这些人都围在陶米身边,互相十交十谈,并同老头说话。与洛克和佛不一样,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用手势或跳舞,而是开合蠕十动薄薄的嘴唇讲出来。老头靠手臂动弹了一下,俯身向陶米说了些什么。
陶米摇摇头,新种族的人从他身边走开了一点,在地上坐成一排;只有“一簇”仍在瞭望着。佛和洛克看见陶米在那排有十毛十的脑袋上面搞了些什么名堂。然后他在空地另一边转着圈儿爬。佛和洛克能看见他的脸。他的眉十毛十中间有几条垂直的线,当他拉线时,舌十尖就在嘴里动。这时那一排脑袋又嘁嘁喳喳地说起来。其中一个捡起几根小树棍,把它们折断了,然后攒在手里,其余的人各自从他手中取了一段。
陶米站起来,走到一捆东西前面,拽出一个兽皮包。包里面有石头、木头和一些模型。他把这些东西摆在地上的符号旁边。然后他蹲在那排人前面,蹲在他们与画了记号的那小块地之间。随即,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个声音,又一起击着掌。伴着响亮的掌声,那声音持续不断,急起直落,回旋曲折,然而却一直保持着它的调子;就像瀑布下的小丘,那个地方河水总是湍急飞腾。刚才,洛克好像一直在看着瀑布,而且看得太久,所以他的脑子里现在充满瀑布的印象,这使他沉入梦乡。洛克自从看见新种族的人彼此相亲相十爱十,他周身紧绷绷的皮肤放松了一些。眼下,秋藤的白絮正钻进他的脑袋,如同人声和掌声,掌声!不断的掌声!
这时就在树下,一只发十情的牡鹿刺耳地吼叫起来。藤絮从洛克脑中散去。那些新种族的人弯下腰,长着各式各样的十毛十的脑袋沾到地面。这时一只不寻常的牡鹿跳进空地。它来到这排脑袋旁,又向画有符号的地的另一边跳去,然后转了一个身,一动不动地站下,又开始吼叫。接着,空地一片寂静,只有野鸽子在你唱我答地啭鸣。
陶米忙碌起来。他把一些东西扔到那画着符号的地上,又向前走,做了几个很重要的动作。那一小块光光的土地蒙上了一层秋叶的色彩,浆果的紫红,霜的洁白,以及将尽的火在岩石上留下的灰黑。新种族的人们头发仍拖在地上,他们一声不响。
陶米坐回去。
紧裹十着洛克身十体的皮肤竟变得冰凉。空地上出现了另一只牡鹿。它躺在刚才画着符号的地方,直十挺十挺的;它又急速地转圈子,然而却像那些人的声音,像瀑布下的水一样,总呆在一个地方。它的皮十毛十呈现出生十殖季节的色彩,但它很肥,它的小黑眼睛穿过长春藤的缝隙看见洛克的眼睛。洛克感到自己被发现了,便踡缩在柔软的树干上。这里的食物已经吃光了,使人感到呆不住。他不想看了。佛抓他的手腕,又把拉起来。他害怕地看看树叶,并回头张望那只直十挺十挺的牡鹿,但被站在它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松树”左手拿着一片磨过的木头,它较远的那一端伸出一条树枝。“松树”的一只手指捆在这根树枝上。陶米站在他对面,抓住这树枝的另一端。“松树”对站着的牡鹿和躺着的牡鹿说话。洛克和佛听见他在祈祷。陶米将手举在半空中。牡鹿吼叫起来。陶米使劲一击,一粒闪光的石子敲进木头。“松树”仍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两秒钟。然后他小心的松开那根光滑的树棍,一只指头留在树枝上。“松树”走开了,他和其余的人坐到一起。他的脸比以前更像骨头了,他走得很慢,步履蹒跚。别的人伸出手帮他在他们中间坐下。他一语不发。“栗子头”拿出一块兽皮,向上挥手,那两只牡鹿一直等着他结束。
陶米将那树枝做的玩艺儿翻转过来。手指仍旧捆在上面,后来扑通一声,那东西从他手中掉下。它落在鹿身上的红斑点上。陶米又坐下来。两个新种族的人搂着“松树”,他倾向一边。这时奇静无比,瀑布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
“栗子头”和“长春藤”站起来,走近躺着的牡鹿。他俩一只手拿着弯棍子,另一只手拿着有红羽十毛十的树枝。站着的牡鹿推动它的主人的手,好像他在往它们身上洒东西。然后他又用一片蕨类植物的叶子触触它们的面颊。接着,他俩向躺在地上的牡鹿俯下十身十子,向下伸直手臂,左肘在身后翘十起。然后轻轻一击!又一击!两条树枝刺进牡鹿的心脏。
“栗子头”和“长春藤”弯下腰,将树枝十抽十出来,鹿没有动弹。
坐着的人一起击掌,三番五次地发出十水泡声,直到洛克打起呵欠。他十舔十了十舔十嘴唇。
“栗子头”和“长春藤”仍拿着树棍站在那里。鹿鸣叫着。人们弯下十身十子,头发垂到地面。牡鹿又开始跳跃。它的跳跃使人们的声音拖长了。它走得太近了,从树下走过,走出了洛克和佛的视野。这时那些人不再发出那种声音了。然而在新种族的人后面,枯树与河流中间,鹿又鸣叫起来。
陶米和“一簇”很快地跑向横越过小路的荆棘,将其中的一根扯向一边。他们站在缝隙的两侧,将荆棘向后拽,洛克看见他们都闭着眼睛。“栗子头”和“长春藤”轻轻地向前滑去。他们举着弯树棍,穿过空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森林里。陶米和“一簇”放开荆棘,让它弹回去。
太十陽十西移,陶米弄死的鹿在枯树的十陰十影里散发着腥气。“松树”一直坐在枯树底下,微微发十抖。现在新种族的人开始带着饥饿以梦境一般的迟缓慢慢移动。
老头从枯树底下走出来,对陶米讲话。这时他的头发紧紧地贴着脑袋,斑斑点点的十陽十光在上面晃动。他走向前,低头看那只牡鹿。然后伸出一只脚,在牡鹿的十十尸十十体上到处蹭。那鹿一动也不动,被什么东西盖住了。过了一会儿,除了一堆色彩斑烂的碎片,以及一个带着小黑眼睛的鹿头以外,地上什么也没有了。
陶米自言自语地走开了,他走向一捆东西,在里面搜寻。他从里面拿出一只骨钉,很重,一端有牙齿表面那样的皱纹,另一端越来越细小,成了一个粗钝的尖头。他跪下,用一小块石子磨它。洛克听得见嚓嚓的摩十擦声。老头走近他,指着骨头,粗声大笑,假装要把什么东西刺进他的胸膛。陶米低下头接着磨那个骨钉。老头指指河,又指指地,长篇长论地说起来。陶米把骨钉和石头塞十进腰部的皮子里,站起来,从枯树下走过,从洛克和佛的眼里消失了。
老头不讲话了。他小心地坐在离空地中心不远的一捆东西上。长着小眼睛的鹿头就在他脚旁。
佛在洛克耳边说:“他刚才走开了。他怕那另一只牡鹿。”
这时,洛克生动地想起那只站立着的牡鹿,它曾经活蹦乱跳,高声鸣叫。洛克同意地晃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