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盘棋局中,棋手有时会故意走一步在对手看来似乎不合逻辑的棋子,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棋手似乎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这其实是一石两鸟之计,一是打乱对方的思路,二是让自己保持阵脚不乱。现在,我们将大自然看成是棋盘上的一方,而人类是另一方。无论人类是否能够理解大自然的方式而采取预防的措施,大自然总会走出那一步怪棋,让人类困惑不已,让人类受损受挫。我的朋友,这就是我所说的大自然的‘怪诞原则’,即大自然在宇宙这个棋局上展开的胜人一筹的一步棋子。”
“怪诞原则”!难道说这些所谓的“云族”真的有了个十性十,有了意志?悬浮在云中的那些带有电荷的细小水滴在它们之间的随机运动中相互作用,云也渐渐进化开始拥有了智力,小水滴就相当于是它的神经元,而现在,它们的智能在一瞬间突然爆发出来,并有了连贯的思维能力,真是这样吗?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杜塔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西姆斯所说过的话,一边爬到了观察站的屋顶上。雨已经停了,但是天空却是一片暗藏凶险的可怕十陰十霾。杜塔走到屋顶中间,抬起头来看着盘旋在天空中的云,它层层叠叠、十陰十沉灰暗——静默。沉闷,没有闪电,没有雷声,似乎在等待什么不能预测的信号,然后将倾盆大雨向他倾泻下来,杜塔的脊梁骨里升起一股无名的寒意,他觉得自己正在被监视着,他很想将眼光从这片虚空中的黑云上移开,可是他办不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头顶上那一大片黑压压的水蒸气组成的东西,好像被惊呆了似的,一个个疑问掠过他的大脑,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为什么是现在?他想象着,在这个巨大的有智慧的行星级的超级计算机里,每秒钟都在进行着数万亿次电子活动的运作,人类如何能抗争得过这种天然的处理能力呢?
突然之间,一道灼十热的闪电令杜塔大为震惊——那不是从他眼里看到的闪电,是他在大脑里感应到的,这道在他心里引起心灵感应的闪电残忍至极,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住[他的所有的感官都被震撼了,杜塔缩成一十十团十十跌倒在屋顶上。他几乎没有了站立起来的力量,但是几乎麻木了的大脑还能够勉强催促他赶快回到屋子里安全的地方去。杜塔爬了起来,他的双眼紧闭着不敢睁开,他的双手摸索着从屋顶下来。
他得回到屋里去,他必须回到屋里去。为了在那百万分之一秒时间的一闪中,他已经明白的东西,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地球的命运和地球人的命运都将被改变!
Ⅳ
“你说什么?种群数量问题,”戴塞难以置信地问道“一种自然现象怎么会有这种问题,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必须相信我,桑迪普,”杜塔在电话里恳求道“无论这听起来是如何的不合理,如何的荒谬,这确实是‘云族’与我们沟通的信息。它们还说,如果我们不能认真考虑它们的事情,它们就不得不发泄十出来,那将会造成一场大浩劫,只有让它们卸掉多余的负担,减少它们的数量,它们才有希望作为一个‘种族’而生存下去。”
“OK,即使我能相信你,那也无济于事。即使我不想跟你争辩,你也无法让有关方面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再说,即使你有办法说服有关方面,你又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关键就在这里,桑迪普!你还没有听我说完,‘云族’想与我们谈判!”
Ⅴ
接下来就是空前大量的国际外十交十活动和讨论,因为很显然,处于这种困境中的不仅仅是印度这一个国家,此外,由于杜塔是唯一能够理解“云族”信息的人,他理所当然地就处在了这场旋涡的中心地带,桑迪普作为印度气象部门的负责人,自然也是谈判代表之一。“云族”以在世界各处大量降雨为胁迫,换得在一些指定的地点,安全地卸掉它们多余水汽的让步。谈判结果的一个附带条件就是:这些指定的地点必须是一些干旱地区,以及在生态环境上无法产生雨云的地区。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显然没有选择,只得同意。结果,世界上所有的沙漠地区和干旱的平原地区都成了“云族”的“卸载”地,于是一切顺利,“云族”和人类彼此相安无事……
……但是就在两年前,“云族”又卷土重来,这次来势更加凶险,“卸载”多余水汽的行动更加让人难以预料。更为糟糕的是,这次,它们甚至都不屑于再与人类沟通谈判。
Ⅵ
听得有人提到他的名字,将杜塔从往事的回忆中惊醒过来。他转向发言人所在的讲台方向,只听得戴塞说道:“我们大家一致认为,该是请杜塔博士出面,再次与‘云族’会谈的时候了。杜塔博士,你认为呢?”
“坦白说,我不认为那种接触有多大意义。”杜塔满面倦容地说道。
“但是我们似乎也没有更多的选择,苏曼,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比你了解得更多。“戴塞坚持道,杜塔感觉到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气象科学家苏曼·杜塔,将再一次承担起谈判者的重任。
会议结束了,戴塞和杜塔忙着给世界各地发送电子邮件,请各国政十府做好准备,等待下一轮祸福难测的谈判结果。谈判中处于劣势的人类,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次“云族”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Ⅷ
在这场空前的人与云之间战争谈判的前夕,好几个晚上,苏曼·杜塔,这位资深的气象科学家,一直坐在屋顶的望远镜前。由于过量的雨水,昏蒙蒙的空气异乎寻常地冷,人在呼吸时吸十入的好像不是空气,而是水分。喜潮的苔藓越长越密,脚下的瓷质地砖变得滑不溜丢的,头顶上的天空堆满了潜伏着巨大危机的云层。
整个天空几乎都被覆盖住了。当杜塔从望远镜里向天上望去时,只见乌云覆盖着的天空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从这道缝隙中,他正盯视着一个几亿年来不知雨为何物的星球,那颗红色星球——火星上没有一片云彩遮挡着它,尽情地展现着它的美丽和荒芜,火星似乎也正以同情的目光回望着又湿又冷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