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龙》作者:[美] 乔治·R·R·马丁(2 / 2)

最后经过的部队里有一名军官建议,让这个地区的居民收拾好任何能带走的东西迁到南方去。“他们来了。”他向大家发出警告。只有少数几个人听从了他的劝告。然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里,大路上挤满了来自北方城市的难民,他们中一些人讲述着可怕的故事。当他们离开时,更多的本地人随他们一起逃离。

但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他们都是些像爸爸这样的人,土地早己深深地融入他们的血液。

从大路上撤下来的最后一支有组织的部队是一队衣衫褴褛的骑兵,战士们个个瘦削憔悴,好像一群骑在马上的骷髅,而战马同样骨瘦如柴,马皮紧紧地包在肋骨上。马蹄声如雷鸣划破夜空,坐骑在急促地喘十息,嘴角泛着泡沫。其中只有一位脸色煞白的年轻军官略停了一下,他勒住缰绳大叫道:“快跑,跑!他们什么都烧!”然后便去追赶自己人了。

此后经过的士兵,都是独自一人或是结成小队。

他们并不总是走大路,而且拿走东西根本不付钱。有一个剑士杀死了住在镇子另一头的一位农夫,糟蹋了他的妻子,抢走钱后跑掉了。那人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绿金相间的军服。

之后再没人来了。大路上杳无人迹。

旅店老板说,当北风吹来时他闻到了灰烬的味道,而后也打点行李带着全家逃向南方。泰芮心烦意乱。乔夫大睁着眼睛焦虑不安,但只是受了一点惊吓。他问了一千个关于敌人的问题,还训练自己要成为一个武士。爸爸却照旧干着农活,像往常一样忙碌。不管有没有战争,他的地里总归还种着庄稼。他的笑容比平日少了许多,并且,他开始喝酒了,阿达拉经常看到爸爸边干活,边不时地仰头向空中扫上一眼。

阿达拉一个人在田野里闲逛,在湿十热的暑气中独自玩耍,她在考虑如果爸爸决定带他们离开时自己应当藏到什么地方。

最后,国王的龙骑士们回来了,哈尔同他们在一起。

他们只剩四个人。阿达拉看到了第一个,然后便去告诉爸爸。爸爸把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一同看着战龙飞过,形单影只的绿色飞龙上,军装破烂不堪的骑士只投来含糊的一瞥,并没有为他们停留。

两天后,三只飞在一起的战龙进入了视线,其中一个离开伙伴盘旋着飞落到他们的农场,另外两头巨兽继续向南飞去。

哈尔叔叔瘦削十陰十郁,面露菜色。他的飞龙看上去在生病,它的目光迷十离不定,一只翅膀上被烧焦了一大块,因而飞行时显得笨拙又沉重,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行。“现在你想走了吗?”哈尔当着所有孩子的面向哥哥问道。

“不,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哈尔咒骂了一句,然后说道:“敌人三天之内就会到这儿,他们的龙骑士可能会来得更快。”

“爸爸,我害怕。”泰芮说。

爸爸看着她,看到了她的恐惧,不由得犹豫起来,最后他转向自己的兄弟,“我要留下。但如果你愿意,我想让你把孩子们带走。”

现在轮到哈尔迟疑起来。他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我不能,约翰。如果可能的话,我当然愿意,而且很高兴。

但这不可能。布里斯通受了伤,它只能驮我一个人。如果我再加上半点重量,我们就根本飞不起来了。”

泰芮哭了。

“对不起,亲十爱十的,”哈尔对她说,“真的对不起。”他无能为力地攥紧了拳头。

“泰芮差不多已经长大了,”爸爸说,“如果她太重,把别的孩子带走一个吧。”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绝望,哈尔不禁发出颤十抖。“阿达拉,”最后他说,“她又小又轻。”说着勉强一笑,“她几乎就没有什么分量。

我带阿达拉走,剩下的孩子你用马或马车带走,不然就在地上走着。但一定要走,该死,你必须走。”

“我们要看看情况再定,”爸爸含糊地应道,“你带着阿达拉,一定要为我们保住她的安全。”

“好的。”哈尔答应,他转过脸对阿达拉微笑着说,“来吧,孩子,哈尔叔叔带你骑上布里斯通去兜兜风。”

阿达拉万分认真地看着他。“不。”她说道,然后转身钻出门便开始狂奔。

当然,哈尔和爸爸,甚至还有乔夫,大家都来追她。可爸爸十浪十费了时间,他站在门口大喊着要她回来。他跑起来时步子又笨又重,而阿达拉则确实是又小又轻,脚下敏捷。哈尔和乔夫追的时间要长些,但哈尔很虚弱,而乔夫不久就气喘吁吁,即便这样他还是尽力疾跑,有一小会儿都快要够到阿达拉的脚后跟了。当阿达拉跑到最近的麦田时,三个人还追在她身后,但她一转眼就在庄稼丛中不见了踪影。大家徒劳地找了她好几个小时,这时她早己小心地向树林走去。

黄昏降临,人们拿出提灯和火把继续搜寻。一次次地,她听到爸爸在咒骂,或是哈尔在喊她的名字。

她爬上一株橡树,藏在高高的树枝上,笑着看到他们的灯光在下面移动一一那是他们在田地里来回搜索。最后,她慢慢睡着了,还在梦想着冬天的来临,也很疑惑自己如何能够活到下一个生日。时间还长得很呀。

黎明的曙光唤醒了她一一不只是曙光,天空中还传来一种声音。

阿达拉打个哈欠,眨着眼睛,再次倾听。她爬到了大树最高的枝干上,这已经是能承受她重量的最高点了,而后她拨十开树叶。

天空中是三条敌人的飞龙。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巨兽:它们的鳞片幽暗,好似烟熏火燎一般,全不像哈尔骑的飞龙那样遍身绿色。一条龙的颜色如同铁锈,另一条像干结的血块,第三条则是漆黑似炭。它们的眼睛都像通红的煤块一样闪闪发光,鼻孔中冒着蒸汽。当它们在空中扇动乌黑的皮革般坚韧的双翼时,尾巴前后摆个不停。铁锈色的飞龙张开嘴巴大声怒吼,这挑战般的声音震荡得森林颤十抖不止,就连承载着阿达拉的树枝都在轻十颤。黑色的飞龙也发出嗥叫,它的嘴巴一张开,便有一缕火舌如长矛一般刺出,橙色与蓝色的火焰夹杂在一起——一旦十舔十到了地上的树木,树叶立刻干枯焦萎变成黑色。巨龙的气息所到之处腾起滚滚浓烟。血色的飞龙从阿达拉的头顶低掠而过,嘴巴半张,绷紧的双翼在嘎吱作响。阿达拉能够看到在它焦黄的齿缝中尽是烟炱和灰烬,巨龙经过时搅起的狂风如烈火般炽十热,又像砂纸一样粗糙,将她的皮肤蹭得生疼。阿达拉瑟缩起来。

手执长鞭和长矛的武士骑在飞龙的背上,身穿黑、橙两色的军装,他们的脸都藏在黑色的头盔中。

铁锈色飞龙上面的骑士用长矛做了个手势,指向田野对面的农庄。阿达拉也向那里看去。

哈尔飞上前来迎击敌人。

他的绿色战龙同敌人的龙一般大,但当它从农庄腾空而起时,不知为什么,在阿达拉看来它显得个头很小。现在它的双翼完全展开,这样就能很清楚地看到它受的伤有多么严重:右侧的翼尖已经烧焦,飞行时费力地向一侧倾斜着身十体。飞龙背上,哈尔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士兵——几年前,哈尔曾将这样的玩具兵送给孩子们做礼物。

敌方的龙骑士分散开来,从三面向他十逼十近。哈尔看出了他们的企图。他试图转弯,向黑色的飞龙迎面冲去,同时避开另外两个敌人。他的长鞭愤怒而绝望地击打着坐骑。绿色飞龙张十开十了十嘴巴,发出一阵虚弱的挑战声,但它的火焰既黯淡又短小,根本够不到十逼十近的敌人。

敌人则引而不发。而后,随着一个信号,几条飞龙同时喷十出火舌,哈尔被裹在一十十团十十烈焰当中。他的战龙发出一声尖厉的悲嗥。阿达拉看到龙在燃十烧,哈尔也在燃十烧,他们两个——巨兽和主人全都烧着了。他们重重地跌落在地,躺在爸爸的麦田里冒着浓烟。

空中弥漫着灰烬。

阿达拉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在另外一个方向,她发现隔着森林和河流的远方腾起一道烟柱。那是老劳拉的农场,她和自己的孙子还有曾孙们都住在那里。

当她回过头来时,那三只深色的飞龙正在她自己家的农场上空盘旋,越来越低。它们一个接一个地降落。她看到为首的骑士下了飞龙,向她家慢悠悠地走去。

她吓得要命又迷惑不解,毕竟她只有七岁。夏日厚重的空气压迫着她,在使她满怀无助的同时又加重了恐惧,所以阿达拉不假思索便做了自己惟一懂得的事情:爬下栖身的大树,逃跑。她跑过田野,穿过树林,远离农庄,远离自己的家,远离那些飞龙,离那一切都远远的。她一直在朝河流的方向跑,直到双十腿疼痛得十抽十搐起来。她奔向她所知道的最冷的地方,奔向河边陡岸下深深的洞十穴十,那儿是她寒冷的庇护所,黑暗而又安全。

她终于到了那里,置身于寒冷之中。阿达拉是个冬孩子,寒冷并不能让她难受。可她即使躲藏起来,还是在发十抖。

白天变成了夜晚。阿达拉没有离开她的洞十穴十。

她试着想睡觉,但梦里全都是燃十烧着的飞龙。

她躺在黑暗中,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十十团十十,试着数数离自己的生日还有多少天。洞十穴十里的凉爽让她感到惬意——阿达拉快要认为,现在根本不是夏天,而是冬天了,或是快到冬天了。过不了多久,她的冰龙就要来找她,她会骑上冰龙的脊背前往永远是冬天的国度。在那儿,无垠的白色原野上永远都耸立着宏伟的冰城堡,还有雪做的大教堂,那里一片寂静,悄无声息。

她躺在那儿,感觉似乎确实到了冬天。洞十穴十变得越来越冷,好像是这样。这让她感到安全。她打了个盹儿。当她醒来时,觉得更冷了。洞壁盖上了一层白霜,她正坐在一张冰十床十上。阿达拉跳起身来向洞十口看去,那里闪耀着一片淡淡的曙光。一阵冷风十爱十抚十着她,但这风来自外面那个夏天的世界,而绝不是来自洞十穴十深处。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欢叫,在寒冰覆盖的石头上挣扎着向外爬去。

外面,冰龙在等着她。冰龙肯定向水面呼气了,因为现在河水已结成冰,至少一部分河面是这样,但随着夏日太十陽十的升起,冰在快速地融化。它肯定向岸边的青草呼气了,那些和阿达拉一般高的草叶现在变得莹白而又松脆,冰龙一挪动翅膀,草叶便折成两半,纷纷落地,草叶的断面干净整齐,就像被长十柄十草镰割下的一样。

冰龙寒冰般的双眼与阿达拉对视着,她跑上前去,攀上冰龙的翅膀,伸开双臂猛地抱住它。她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冰龙看上去要比过去每次见到时都要小,她明白是夏天的高十温十让它变成这样。

“快,冰龙,”她轻声唤道,“带我走,带我去永远是冬天的国度吧。我们再也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我要为你建造最棒的城堡,还要照顾你,每天都在你背上飞。现在带我走吧,冰龙,带我去你的家,和你在一起。”

冰龙听到了,它听懂了。它展开宽大的半透明的双翼扇动着空气,来自极地的寒风瞬间便在夏日的田野上呼啸起来。他们起飞,离开洞十穴十,离开河流,飞过森林,上升,再上升。冰龙转个弯向北方飞去。阿达拉瞥了一眼爸爸的农场,但它太小了,而且越来越小。现在他们已经转过弯,背对着农场,向高空飞升。

这时,一个声音传进阿达拉的耳朵,但好像不太可能,这声音既微弱又遥远,她几乎不可能听到,特别是现在——它不可能盖过冰龙双翼的鼓动声。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到了。她听到了爸爸的尖十叫十声。

滚十烫的泪滴划过她的脸颊,落到冰龙背上,在霜层上灼出了几点小小的麻坑。突然,她双手下面的寒冷让她感到一阵刺痛,当她拿开一只手,发现冰龙的脖子上留下了她的手印。她吓了一跳,但仍旧紧抱住冰龙不放。“回去,”她低声说道,“噢,求求你,冰龙。把我送回去吧。”

她看不到冰龙的眼睛,但她知道那双眼睛会是什么样子。冰龙张开嘴巴,冒出一缕蓝白色的寒烟,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冰冷的光带悬在空中。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冰龙全是默不作声的动物。但阿达拉在内心深处,听到了它狂野的悲鸣。

“求你了,”她再次轻声呼唤,“帮帮我。”她的声音又细又小。

冰龙转身飞了回去。

当他们飞回农庄上空时,那三条暗色的飞龙正在谷仓外面,大嚼着爸爸饲养的家畜那被烧焦的黑色十十尸十十体。一名龙骑士站在旁边,斜倚着他的长矛,一次次地戳刺着自己的那头龙。

当凛冽的疾风从田野上呼啸而过时,这人仰头观看,随即喊了一句什么,向黑色飞龙飞跑过去。那畜生最后又从爸爸的马身上撕下一块肉,吞下去之后才不情愿地飞到空中。背上的骑士用鞭子十抽十打着它。

阿达拉从空中看到农舍的门猛地打开,另外两个骑士冲了出来。其中一个一面跑,一面费力地穿上裤子,上身还是赤十十裸十的。

黑色的飞龙发出嗥叫,炽十热的火焰朝他们喷十涌而来。烫人的热力扑向阿达拉,而且当那十十团十十火焰扫过冰龙的腹部时,她能感到一阵战栗传遍了它的全身。冰龙伸直它长长的脖颈,用充满恶意而又不祥的目光锁住敌人,随即张开了挂满冰霜的大嘴。一口寒气从它冰冷的牙齿中间奔流而出,颜色淡白,奇寒无比。

炭黑色飞龙处于他们下方,那股寒流击中了它的左翼,疼痛让这头黑色的野兽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当它再次扇动双翼时,覆满严霜的翅膀一下子断为两截。飞龙和龙骑士开始坠十落。

冰龙又一次喷十出寒流。

那一人一兽全被冻住,在撞到地面之前便已死去。

铁锈色的飞龙迎着他们飞来,后面是那条血色的飞龙,上面坐着赤膊的骑士。阿达拉的双耳中充满了对方愤怒的吼叫十声,同时她还感觉到它们灼十热的气息包裹十住自己,空气在热力的灼烤下闪闪发光,四周弥漫着硫磺的恶臭。

两道烈火长剑在半空中十交十叉划过,但都没有击中冰龙,然而它在热气中皱缩起来,振动双翼时身十体上的水滴如雨点般飞落。

血色飞龙飞得太近了,冰龙致命的寒流射中了骑手。他赤十十裸十的胸膛在阿达拉眼前变成青紫色,一瞬间水汽便凝结在他身上,将他裹上了一层霜衣。那人尖十叫着死去,从坐骑上跌落下来,但是他的挽具仍留在身后,早已牢牢地冻结在飞龙的脖子上。冰龙十逼十近那条飞龙,双翼扇动出神秘的冬之歌在天宇中飙飞,随后,一道火焰与一股寒流在空中激撞。冰龙再次发出战抖,扭十动着飞到一旁,身十体上的水滴淋十漓而下。而对方早已死于非命。

现在,最后一名龙骑士出现在他们身后,他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端坐在长满铁锈般棕色鳞片的飞龙上。阿达拉尖十叫起来,可正当她尖十叫时,敌人的烈焰已经包住了冰龙的一只翅膀。转瞬间这十十团十十火焰便化为乌有,但那只翅膀也随之融化,毁掉了。

冰龙猛烈地拍动着仅存的那只翅膀,想要减缓下坠的速度,但还是猛地撞击在地上。它的双十腿在身下摔得粉碎,翅膀也断为两截,着地时的冲击将阿达拉从它背上抛了开去。

她跌落到田野中柔软的土地上,打着滚,随后挣扎着站起身,虽然擦伤了身十体,但基本上完好无损。

冰龙的身十体现在看起来非常小,而且毁坏得十分严重。它长长的脖子无力地垂在地上,头搭在麦丛中一动不动。

敌人的龙骑士飞扑而下,发出胜利的号叫。那条飞龙双目燃十烧着光芒,骑手挥舞着长矛,大声呼喊。

冰龙再次痛苦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可怕的细弱的叫十声——阿达拉从未听到过它发出声音,这是惟一的一次。冰龙的呻唤充满了哀伤,让人想起在那永远都是冬天的国度——雪野上伫立着空无一人的白色城堡,当北风掠过尖塔和城垛时,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当叫十声渐渐止息,冰龙向这个世界最后一次喷十射十出寒冷:那是一道长长的蓝白色寒流,带着飞腾的烟气,蕴涵了冰雪、宁静和所有生命的终结。那龙骑士直直地飞进冰流中,仍旧挥舞着鞭子和长矛。阿达拉看着他飞撞在地上。

她跑起来,离开田野,向家中奔去,那里有她的家人,她竭尽全力地飞奔,一边跑一边急促地喘十息,不停地哭喊,已完全是七岁孩子的样子。

爸爸手脚被钉在卧室的墙上。那些恶徒原想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轮十暴泰芮。看着爸爸,阿达拉不知该做什么,但她先解十开捆绑泰芮的绳子,姐姐的眼泪早已哭干了。之后她们一起救出乔夫,最后大家合力把爸爸从墙上放了下来。泰芮照料着爸爸,擦干净他的伤口。当爸爸一睁开眼看到阿达拉,他笑了。阿达拉用力抱住爸爸,对着他号啕大哭。

到了晚上,爸爸说自己好多了,已经能够出发。

他们在夜幕掩盖下悄悄离开,沿着国王的大道向南方走去。

一路上充满黑暗和恐惧,家里人没有问她任何问题。但后来,等他们安全地到达南方,没完没了的问题便接踵而来。阿达拉尽自己所能给予了回答。但除了乔夫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而乔夫长大一点之后也对她的话表示怀疑。毕竟她只有七岁,她不明白冰龙不可能在夏天出现,而且既不能驯服也不会让人骑乘。

还有,那天晚上他们离开家时,冰龙已踪影全无。能看到的只有三只战龙庞大的躯体,还有三具小一些的十十尸十十骸:那三个身穿黑橙两色军装的龙骑士。此外,就是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池塘,那是个小小的池塘,宁静的池水寒冷无比。那个夜晚,在去往大道的路上,他们刚好从它旁边小心翼翼地经过。

在南方,爸爸为另一个农场主工作了三年。他的双手被钉子穿透之后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强壮有力,但凭着脊梁和双臂的力气还有他的决心,爸爸弥补了这个不足。他尽其所能地省吃俭用,而看上去非常快活。“哈尔已经不在了,还有我的土地,”他对阿达拉说,“我很难过。但万幸的是,我的女儿回来了。”爸爸这样说是因为冬天已经离她而去,现在她同别的小女孩一样地微笑、大笑甚至哭泣。

他们逃离家园三年之后,国王的军队在一场伟大的战役中彻底击败了敌人,随后国王的飞龙部队将敌国的都城付之一炬。

不久和平到来,北方的省份再次易主,重归国王统治之下。泰芮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同一位年轻的商人成亲后留在南方。乔夫和阿达拉跟着爸爸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农场。

当第一场霜冻到来时,所有的冰蜥蜴都出来了,就像过去一样。阿达拉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一缕微笑,往日的情景浮现在心头。但是,她再也不会去抚十摸它们了。那是些冰冷脆弱的小东西,她十温十暖的双手会伤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