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廉赫脚下都发麻了,轻功不自觉地使出来。
沈戎则在正屋稳住三个人,他知道叶廉清真实身份,刘宣虽然不知道,但他是父皇的心腹,也是自己的好友,就怕是有大事,刚才出宫时皇叔一直缠着自己,他好容易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腹痛难耐宣太医令看脉,随后二人翻着后宫墙出的东宫,又从紧挨着东宫东门的长乐门出了皇城顺凝华巷直奔东街,想他一个堂堂的太子居然沦落到翻宫墙,混得连一个亲王皇叔都不如,真是窝囊啊,窝囊透了!
迟早有一天,他要改变这一切!
梅城雪见到叶廉赫时终于忍不住了,扑在他怀里哭诉:“老爷,从腰部到大腿,都烂了,都烂了……”
刘宣双膝跪在地上打着颤,他总算理解太子殿下为何在路上说了一堆费解的话——若是你在凉王府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要慌,孤和父皇都是知情者,不算欺君:“王爷,恕下官无能,以下官的能耐保不住二公子……额,二小姐的内府,恐有碍子嗣,下官只能开药疗伤,若悬壶医仙贺向南或济世医圣贺震阳来为二小姐救治,应可无碍。”
梅城雪忙说道:“老爷,我给大哥写信,求他请贺医圣来为阿清医治。”
说着就弯腰在叶廉清的梳妆台上铺开一张信纸,簪花小楷跃然纸上——大哥,你素来消息灵通,想来已经得知阿清今日在朝受领军杖四十之事,如今阿清生命危在旦夕,需请医圣前来救治,但阿清的身份不能对外透露,还望大哥对医圣解释一二。
叶廉赫扫了一眼内容,对刘宣吩咐:“刘太医,你先开药医治,对外就说已稳住阿清的伤情。还有,以后要继续叫阿清为‘二公子’,莫要露馅,庆阳王如果知晓真实情况,太子就会在朝堂失去一个助力,懂吗?”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沈伏若知道了,定会用卑劣手段夺去阿清的清白,使其嫁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唤他“大哥”的人将一生不得自由,成为无人问津的牺牲品,纵使这样在朝廷上针锋相对也充满危险,但他明白这种驰骋疆场抛头颅洒热血的生活,这种权势相搏只为守望太平的日子,才是阿清心之所向,即便为此耗费一生的心血,甚或拼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或许,这才是他们叶家世代相承的血脉吧,哪怕是女儿身,仍有一颗保家卫国之心,仍有太平盛世之志。
梅城雪放飞了那只大哥送她的隼,看着越飞越高的黑点,不禁开始作揖:“拜托拜托,你要快快告诉大哥啊!”
叶廉赫看着梅城雪花着脸,在外间的桌子上将她怀里的手帕打湿了给她擦脸,安慰着眼前的小女人:“隼飞的很快,我记得梅说过,贺震阳每年八月都会回一趟青都妙玉坊,虽然现下不到初一,但是肯定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梅城雪突然想到什么:“老爷,不是那个什么……江南鸢州竹家的家主竹律辞一直守在阿清身侧,怎的今日不见踪影呢?”
叶廉赫冷哼了一声,虎目怒意横生:“定是被沈伏的人支开了,以竹家的防御能力岂会伤成这个样子?瞧瞧今日沈伏将朝中大臣支开的手段就知道,竹律辞那边恐怕也不会轻松了!”
果然,当夜贺江东提着浑身是伤的竹尘赋从后墙翻进来,前脚将竹尘赋丢在一边,后脚叶廉赫与梅城雪就赶到。
贺江东一身黑色广袖阔袍很是潇洒恣意,望着夫妻二人问:“小小鹤说你们这儿还有个伤患?”
叶廉赫知道大舅子梅仙羽并未对贺震阳说实情,随即一个谎话就编出来:“是我表妹,因我从西北路过族中遇上她遭家法,我看不下去就将人接到王府暂住。”
贺江东只是医者,对人家的家事不甚关心:“带我去见她吧。”
一入小院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尽管用熏香和药草反复掩盖依旧清晰。
贺江东面色凝重得可以滴水,一甩袖子开了门,吓了绿衣跳起来,将人扔出门外勒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方才他还只当是叶家家里的私事没有多问,何况梅君鹤也告诉他只管医人不要多言,因为每个家族多少会有类似于鞭子、杖刑的工具来扞卫家规,他也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要么就是这叶家族人太狠,要么就是这伤根本不是出自叶家之手,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哪里是一句犯了家法即可了事的?每一道伤都用了十足十的内力,哪里是的家法这么残忍还“高级”,这起码也是两个十年磨一剑练出来的高手了,这姑娘是挡了某些人的利益吧!
罢了,他不过是一个大夫,想这么多作甚?可是不看伤不要紧,一看伤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伤的太重了,还好他人到了潼县赶来及时,再晚一天,这姑娘一辈子就只能瘫痪在床了。
“草!!!”贺江东也学着小丫头骂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话,不过骂完觉得挺过瘾,先喂了一颗治疗内伤的入口即化的药丸又给她服下固本培元的药,用内力化开好吞咽。
现在的天气还很热,刚过处暑未至白露,正值秋老虎最厉害的时候,只一天就有腐肉滋生,只能将刀在火上烤了烤,以烈酒冲洗一遍,小心谨慎地割掉腐肉,为了不让腐肉再次将伤处当做温床,只得把部分连接腐肉的好肉也一并割去。
贺江东正准备喂一颗止疼的药丸给她,结果搜了搜,瓶子居然没带?不对,是救竹尘赋的时候用光了那瓶止疼丸的最后一粒,又骂了一句植物“草”才压下郁闷和愤怒。
出乎意料的,这个姑娘甚至比竹尘赋那个大老爷们儿的忍耐力更加强悍,疼醒了也没有叫出一声,只听得牙关紧咬的声音,和一声声间断开来的闷哼,手边的床架也被捏出一个深深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