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别是番滋味(2)(2 / 2)

丹心汗青 浣青衣 2414 字 10个月前

秦帅睡觉比较警醒,在许闹最开始做噩梦的时候就醒了,轻声唤她的名字企图叫醒她,可是始终没有用,直到套间那边也传来渠漫的哭声。

许闹还是没能开口说话,如何都醒不过来,像是被噩梦魇住了,恐惧又无助,时而抱紧自己的身体摇着头,时而推搡着空气中不存在的东西,嘴巴微微张合但一句话都没有,仿佛失效的收音机,只有沙哑的噪声用人类听不懂的话语在说着深埋的秘密。

秦帅心疼得想要抱住许闹却被狠狠推开,甚至陷入更深的挣扎,她只好不再靠近那个不住地发抖的身子,她只在小学毕业后跟许闹待过五天,许闹只有一晚上是被她按着强迫睡着并且被吓醒的,其他几个晚上都不睡觉,初三毕业后在许家住过三天,闹闹也是不睡的,好像睡觉对闹闹而言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折磨,似乎只有课堂上人多的时候,或者是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闹闹才能睡得着,或者说才敢睡,一旦躺在床上,两只大眼睛就始终没有焦点,也不肯合眼。正因为闹闹常年久坐用双臂枕着头,血液循环不足脂肪堆积,胳膊和大腿粗小腿细,颈椎反曲,脊椎变形。

她是第一次见到许闹这样抗拒他人接近,抗拒到连她的声音都分不出,心痛到近乎不能呼吸,她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些不曾对她细说的往事,眸子是深深的痛惜:“闹闹,你醒醒,你说话呀……为什么你连害怕和痛苦都表达不出来?我多希望你像渠漫一样,能哭出来、喊出来。”

许闹回答她的只有重复的被压抑的哼叫,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在与命运做顽强的抗争,终于不能承受梦境的恐怖睁大了双眼,也终于喊出一个字——

“啊!”

许闹惊醒后蜷着身子抱住自己,眼珠惊恐地乱转,抖着说不出话。

“不要!”

渠漫也从噩梦中惊醒,压低了声音哭着,哭声里有委屈,也有迷茫,更多的悲伤和孤单,像一个黑暗中迷路的孩子,找不到一丝光亮。

莫清茶嘟囔了一句“漫漫”没有醒,翻个身继续睡着。

“渠漫,你过来睡吧,跟闹闹一起睡。”秦帅的声音打破夜色的沉寂,“我去睡沙发。”

渠漫隐约看见一道黑影走到过道中间的沙发,拿了一条薄毯子,接着就是一阵细小的声音,再没有起来,也再没有说话。

她这才听见主卧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按方向应该是许闹,揣着疑惑下床走过去,借着玻璃透过的远处灯塔的光芒和浅淡的月光看见床上那个人抱着自己的身子抖成了筛子:“许闹?闹闹?”

渠漫觉得许闹有些魔怔,脱鞋上床扒过那具身体:“许闹?你怎么了?”

许闹瞳孔没有聚焦,呼吸急促,半天都说不出话,只面对着自己发抖。

渠漫觉得那双眼眸似曾相识,不对,是跟自己的样子大同小异,她试探的问她:“许闹,你在怕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许闹如同失语的患者,流着眼泪努力张大了嘴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始终只发出哑着的“啊”、“呜”这种不连贯的声音,跟细微的抽噎的哭声夹杂在一起,话语就仿佛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看起来痛苦无比,外人却没有一点办法。

渠漫心疼极了,握着她的手,冰冷如霜,给她搓手取暖,同时安慰着:“许闹,你别怕,你想说什么?你别急也别怕,慢慢说啊,我等你说啊,我陪着你、等着你,你千万别急,千万别怕,好不好啊?”

许闹两鬓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听了渠漫的话拼尽全力才说出来断断续续的看似没有什么连接性的一句话:“我痛,好痛……只要我不说,他们就不会不要我……我不说……”

渠漫的眼泪突然滑落,她仿若能够感受到那是一个孤独的、备受折磨和压抑的灵魂,抱住许闹随她一起低声哭起来:“怎么会这样,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对不对?到底怎么了?”

秦帅在听到那句话就立刻翻身起来了,这么多年了,闹闹要么就不睡觉,要么睡着就会在噩梦后失语,直到身体冷静下来才能说出话,她想了很多办法翻阅过很多资料,也请教过心理医生,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能为闹闹宽下心,才见面两天的渠漫却可以做到,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所以能感同身受吗?

她觉得自己心里早已不知道是酸楚还是高兴,总之听到许闹终于说出来的时候泪水决堤而下,她觉得自己的身高跟二人差距太大,又坐在床边失落地说:“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不是吗?”

渠漫看着眼前在薄光中依旧眉目凌厉的女生,透过淡淡的光亮能看见深深的无力,还有满脸泪痕,秦帅刚才在许闹开口的瞬间也哭了:“许闹……许闹也有过性侵的经历吗?”

许闹在渠漫怀里渐渐冷静下来,似乎耳朵的失聪恢复了,说话能力也恢复了:“也?渠漫,你刚才说,也?你……”

渠漫的头轻轻挨着许闹的头,笑得很勉强:“你清醒的挺会挑时间的~”

许闹窘迫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是故意……”

渠漫搂着许闹轻轻晃了晃,看着许闹破涕为笑的样子也笑了:“好啦,我又没有真的怪你,傻乎乎的,秦帅怎么受得了跟你做姐妹呢?”

秦帅摸着许闹的脑袋:“闹闹很聪明的。”

许闹扬起脸问:“漫漫,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

以前一直怕被人知道,但是遇到相同经历的人,渠漫反而释然了,语气平和之中带着几分嘲弄:“我们都一样,没什么不能说。那年我十岁,我们学校有个不知道靠什么关系进来的男数学老师,很多人都经历过,后来不知被谁举报了,警察查到他多起案件并获最终被判死刑。那天清茶刚好来找老师请教数学题,在门缝里看见了也被吓坏了,所以一直不肯交男朋友。那时候我以为一切还跟原来一样,可身边很少再会有同学愿意接近我了,十八年前的思想多么愚昧,懂法律的人也太少了,甚至于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个。”

许闹静静地流着泪,渠漫说的她能懂,张开手臂像老鹰保护小鹰似的抱住渠漫:“没有啊,我们没错,错的是别人!那是用多少女孩子才换来的死刑啊……”

渠漫没有接她的话,自嘲般笑了几声,声音最初还有伤怀,后面就变淡了,自顾自地说着:“我被警察带去询问以后,我妈说你怎么能冤枉老师呢,是不是你仗着自己漂亮去勾引他的?我都愣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怪我,是因为她维族的身材特别,生了孩子严重走样不如以前漂亮了吗?为什么要偏向外人?甚至连外祖父外祖母都来骂我,说我脏……我爸因为这件事跟她们吵了架,最后离婚一个人带着我离开了江南,去了J省生活。我问我爸,我妈是不是亲妈,为什么不骂坏人,却要骂我?我爸说不是每个人都懂法,也不是每个人都讲理。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或许她觉得我不干净,也不愿见我,无所谓啊,只要养我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