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知晓他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嗤笑——他的悲哀不是天意弄人,而是被人作弄,可,若不是被人安排,出生的也就不是他了吧?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造化弄人的意味。
陆骁似乎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心中填满了悲凉,小小的手臂搂住梅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梅的脸上,漂亮的桃花眼眨啊眨:“大哥哥,你别难过。”
梅回过神,他也是第一次抱着四岁的奶娃娃玩儿,语气略有调笑:“骁儿,愿意从今往后跟着哥哥吗?”
陆骁眨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在沉思,若说四岁孩子也会知道沉思的话,总之他在半刻钟后才点头:“愿意。但是白叔叔说,你是小叔叔,为什么要叫哥哥?”
都说孩子是最为单纯的,他所能感觉到的好就是好,他感觉到的不好就是不好,是最直接也不掺假的表达。
梅对令江白微微一笑,气质绝影,颠倒众生,眼神分明是“有便宜不占大混蛋”的神情,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白兄,多谢你给我长了辈分,那骁儿以后便乖乖唤我‘叔叔’吧!骁儿的天赋不算太高,应与沈星月差不多。白兄,这两年令江河在到处搜传世之宝和家传绝学,你自己当心些,那本《洗髓功》很可能会成为灾难,一定要收好,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见令江白欲将功法交给他,阻止道:“自己家才不会被翻个底朝天,别人家就不见得了。三位护法就剩阿仁没有徒弟了,我会把骁儿交给他,让他亲自培养的,你放心。”
令江白又塞回了自己怀里面,那就由他替骁儿好生保存着!至于晋仁,他自己都是晋仁训练出来的,自是明白晋仁的本事,教习陆骁绰绰有余:“那就麻烦人护法了。”
晋仁拱了拱手说:“白兄客气了。”
几人并未再说什么,令江白小坐了片刻,动身回了封城郡郡城,只说是收尸以后,吃饭时丢了银两,只能一路走回来,是故有些晚了,因为这几年他一直干这个,令江河他们便未多心,尤其是在听到丢失银两以后光顾着笑话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呢!
令江白这些年故意将自己打造的一副唯唯诺诺、武功不济的模样,很是让令氏三兄弟看不上,无需要根本不会去他的院子找他,而这个需要就是在他们扫清障碍的时候当殓尸倌。
他回到自己院里,小心的将秘籍藏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卧房里养了多年的白玉兰下有一个木架,侧面有一个小小的缝隙刚好足够塞下。
令江河钟爱美人蕉的艳丽,令江湖偏爱凌霄花盛开时的壮观,令江海是个粗人,什么花都没兴趣,三人最讨厌的就是他院子里养的多是一些素雅的花,搞得跟天天办丧事一样——白玉兰、墨兰、梨花、绿菊、紫色睡莲、水仙花、白牡丹。
而三人最反感的就是白玉兰,每次看都不想看,而他近身的只有妻子,没有一个下人,更没有一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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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梅做了这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令氏在勾结所谓名门正派时,居然将所有覆灭的门派全部污蔑到梅身上,叫武林中恨不能人人将他得而诛之!”令江白平铺直叙,毫不掩饰地讲解着当年的往事,却在说到后来发生的一切愤愤不平,眉眼中尽是人微言轻的无奈与绝望,嗓音里有对许闹的钦佩和崇敬,“杀父夺妻、灭门之祸,这些事没有一件是他亲手做的,秦楼作为第一大正派,不能倒向被江湖屠戮的天下第一毒帮帮主的独子,否则会引火烧身,也会辜负梅特意离开秦楼的一片良苦用心。唯一为梅做主的就是凌风谷的许谷主,那个被谢文墨称作‘未婚妻子’的女子,将自己与谢文墨早日的断绝书传开,而谢文墨在幻梦汁清醒后也再次肯定了许谷主的话。微不足道的我,不能得见许谷主,况乎许谷主恨令氏一族恨得牙痒痒,只怕我还没报上大名,就被一掌拍死了。”
许闹满头黑线,不好发火,只能故作好奇地问:“许谷主也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吧?”
要命,她居然也有自己为自己说好话的一天!
令江白淡淡地笑了笑,眼神晦暗不清,感慨道:“自然不是,不过我的确很难得见,她终日忙着为梅平反,我又没有借口出门,一旦出去就会被盯梢,难啊!”说起自己的处境,又提醒了徒弟一句,“千顷,今晚的话过去就忘了吧,省得遭受无妄之灾。”
许闹“乖巧”地点了点头:“是,徒儿省得。”
令彩蒙拉着她往闺房跑,还一边解释:“我的房间有一个外间,你可以睡,倘若你不嫌弃,我的被褥可以收拾一些不用的给你。”
许闹道过谢便安顿下来。
深夜时分,她方将自己被封的内力和穴道解开,便听得屋顶有飞燕般的轻巧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