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令江湖几乎狂怒到像爆竹般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将身侧的男童交出来,眼中是心疼:“二少主是哑巴,才八岁,求你给个痛快,我们家夫人就生了三个,麻烦你痛快点吧。”
果然都是同样血脉的孩子,那个八岁大的男孩不哭不闹,甚至都不曾害怕,被令江湖的匕首穿透了脖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只对着那个六岁大的小女孩静静地笑,静静地笑,眼神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害怕、不要为他哭……
小女孩捂着自己的嘴,抽搭抽搭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孩,直至她的后心被长剑刺穿,小小的脑袋挨到了男孩的脑袋,冲着男孩微弱地叫了声:“二哥……对不……”
令江湖确定了男孩的身份显得极为高兴,挥手让弟子将所有人都杀了:“全杀了,浪费的时间太多,快点!”
说罢转身离开,只剩满园的杀戮与惊呼……
……
令江白终于忍不住了,跑出院扶着墙吐了一地,令江湖嫌脏,丢下他,命他自己雇马回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令江白木木然走进陆家,目光呆滞地将尸体一个一个地搬到一处,机械地准备扯了自己的衣襟将碎成肉块的心脏收拢起来,又觉得自己这身绣着菊花的令氏一族家族徽印会脏了这个孩子的轮回路,从屋里找出一块棉布摊平铺在地面,双膝跪地,双手小心翼翼地拾着那些碎块,有的还连着经络。
将棉布包起来放入大男孩胸腔的窟窿里,又捡起掉落的几颗牙齿擦了擦血迹放进嘴里,这才将孩子抱起来,准备离开。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黑影,在他腿上狠狠咬了一口,不让他把尸体带走:“放下我哥,放下我哥!”
令江白呆呆地低下头看到那个小萝卜丁一样的男童,眼里忽的冒出了光,激动地流出了泪,笑不是笑,哭不是哭:“你哥?你也姓陆是吗?你叫什么?几岁了?”
小小的一只呆萌萌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疑惑和怀疑,奶声奶气地尖着嗓子:“你是谁?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我不告诉你,你也杀了我吧!”
令江白耐心地跟他说:“我叫令江白,白天的白,我是令氏一族的,但不是回来杀你的,是回来给你的亲人收尸的,你呢?”
小萝卜丁扬起脸:“你太高了,我看的累,等我歇歇再告诉你。”
令江白晓得他对自己还不相信,安静地将大男孩抱着出了后门,径直走到依山傍水的望天湖对面,就着五行山的末尾处放了下来,又将另外两个孩子随着放铁锹的废弃独轮车运到山脚下,最后将陆天峰夫妇、陆云夫妇一起过来,开始挖坑,像是不怕累不怕饿不怕渴,从白昼挖到天黑,仍然没有停。
“你肚子在叫,给,吃。”圆圆的包子脸,手里握着两个冷硬的馒头,腰上系着一个跟自己腿一般长短的水囊,见令江白看向自己就拍了拍水囊,“你嘴巴破了,在流红水。”
“哐当”铁锹掉在坑里,令江白没有回应他的话,更拼命地挖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那双明晃晃、清亮亮的眼睛视而不见。
小萝卜丁站在坑上边,两个馒头塞进怀里系紧了腰带,两只小手往已经挖好的坑里、放着自己父母的坑里扒土,一点一点埋住他们,一边还自言自语道:“娘亲,骁儿没有哭,也没有叫出声,骁儿可听话了,你们好好睡,骁儿给你们盖被子。”
或许是由于令江白不要命似的挖土,到子时终于结束了,开始将陆云夫妻放进去埋起来,写了“陆云”二字;挨到三个孩子的时候,他从老大这边开始填土,埋好写了一个“大”字,老二这边就写个“二”字,女孩就写个“女”。
等到将这些人都安葬好了,令江白终于累瘫了,倒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歇息,怀里抱着那个已经累得呼呼大睡的小萝卜丁,尽管累极了,他还是睡不着,睁着两只眼睛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出神,直到耳边传来遥远的鸡鸣才发觉天渐渐亮了。
小萝卜丁也睡醒了,撑着懒腰,刚睡醒的眼睛雾腾腾的,像有一片水汽凝在眼眶,愣了片刻,扑到令江白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我梦见爹爹和娘亲了,他们不带我一起,只带哥哥姐姐走……他们不要我了,要我一个人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令江白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其实他也不会哄,到底是没有生养过,连抱孩子的姿势都不对,就一只手臂揽着,全靠孩子自己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才能稳住身子不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道:“别哭了,不哭了……”
小萝卜丁听了很久才松开手,从他脖子上划到肚子上坐下来,不满意地瞪大眼睛:“白叔叔好笨,只会‘不哭不哭’的。”
令江白好声好气地对他说:“因为白叔叔没有孩子,所以不会哄。”
小萝卜丁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歪着脑袋说:“那我给白叔叔当孩子好不好?”
令江白摇头:“不行,令氏太危险,你会死的。”
小萝卜丁仿佛在沉思这个问题:“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才四岁,什么都不会呢……”
令江白看着他也在认真考虑,思忖良久,才说:“我先给你的亲人选墓碑刻名讳,然后带你去见一个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