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变的曾经(1 / 2)

丹心汗青 浣青衣 1953 字 10个月前

拉则是看着眼前人像小猫儿一样一点一点长大的,三岁的时候还是多么活泼的人呐,被蛊毒生生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失去了年轻人应有的全部活力,记得两年多以前见到他的时候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叫做希望,怀揣着对生活的渴望,此时他的眼中一片死寂,再无其他:“公子不必忧心太过,灯姑娘与二公子是至交,他会尽可能护着她。”

他粲然一笑,却满是哀戚,说到最后竟然笑得万分期待:“她护不住小夜灯的,凉王府不易,她与凉王府同气连枝才勉强支撑。我,我会跟夜灯划清界限,这样,蜂拥而至的复仇者不会丧心病狂地去找她,我就算被掘坟鞭尸永不入轮回,也无甚紧要,她活着就好,我希望她好好的,好好地活着。就让她认为我变心了吧,让她恨着我,你说如若我移情别恋,她会不会恨我?”

拉则不确定地点点头:“寻常女子都会恨的。”

他却笑了,怀恋地摸着腰间那块定情的宫灯雁佩:“她不是寻常女子啊,我没有把握,今年的武林大会对我有一场屠戮,阿内应该再也见不到我了,她也是。我说丹顶鹤是忠贞之鸟,她说,大雁也是忠贞之鸟,所以就用玉雕刻了一对大雁。东郡的信天公也是忠贞不渝呢!”

拉则不自禁地接话,满眼都是憧憬,仿若看到了那片从未见过的辽阔的海域,见到了那一对对感情甚笃的白色鸟儿:“听人说,信天公乃世上最珍重情意的生灵,有九成的时间在海上漂泊,但它们却记得自己固定不变的家,每年秋日皆会准确飞回家。它们一旦认定伴侣便会终身相依,最奇妙的是纵使分别数年,也能在苍茫大海众多鸟群中辨认出对方。”

他不禁笑出声,笑容凄惨:“是啊,我们……连鸟都不如。”

拉则顿时声泪俱下:“公子,别这么说,定会有转机的,老奴相信公子可以撑过去的。”

他想起夜灯夜里念的那首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解下腰间的玉佩留恋不舍地放在拉则的掌心,笑容决绝而脆弱:“阿内,这块玉佩是我们定下终身的玉,你代我保管好,若是我能活着跟她成亲,我还会找你把它要回来的。”

拉则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荷包装起来:“公子安心,老奴会收好。”

他牵着马与拉则回城:“阿内,别告诉阿贤,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她每日都牵挂凉王和韬儿的安危足够辛苦了,别再挂念我。”

拉则心痛地点头:“老奴记下了,公子慢走。”

他便那样不曾有一丝眷恋地离开了青都,再回青都已是来年二月。

永安二十四年,他的蛊毒被贺江东费尽心思稳住,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致命的一击。他从贺江东口中亲耳听到夜灯有孕的事故作淡定,心里还是难过的,但是他不能跟夜灯有男女之事,否则夜灯会死的。等到贺江东说夜灯要去青都找谢文墨,他便不远千里从燕州跟随夜灯去了青都谢家小院,原来,他的夜灯是来报仇的,最后谢文墨自宫了,也算有了交代吧。

那日,白露给夜灯诊出了喜脉,夜灯伤心的样子叫他心疼不已,他看得出夜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权衡之下才留下的,是心灰意冷无所畏惧无甚在意了,且白露的医术不能保证小产后夜灯身子无恙,贺江东要日日守在自己身边照料蛊毒,无法兼顾夜灯。

下雪了,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可怜他们……

夜灯倚着凉亭的柱子接着雪花,说:“白露,我跟他……我们,回不去了……”

他听着那句精疲力尽说出来的话心里疼得撕心裂肺,想反驳却无从说起,竟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驳回。

夜灯目光凄然,神情微冷:“在这艰难的世道,每个人都会身不由己,最终,也只能踏上唯一属于自己的那条路,踩着遍地荆棘,抹黑走到底。”

他在心底问着自己,也想问问夜灯,最后自问自答——“是吗?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夜灯握着那块定情的梅花雁佩,眼眸中尽是心酸与哀伤,宛如这个春天里的最后一场雪:“君鹤,这场雪,就当是……遂了我们欠双方的、一个白头偕老的心愿吧!”

他的手将百年老树都印出痕迹,心头在滴血——“夜灯,对不起,是我欠你的心愿,我给不了你百年之好,我或许一年都没有了。”

夜灯仰面一笑,微微合眼:“呵——白露,我曾用力地爱过一个人,许久未回神;后来再爱上他,我想……这辈子都不用回神了!”

他觉得自己心痛得不能呼吸,短促地喘了几口,好容易稳住心神,躲在大树后边听着夜灯自说自话般,要去埋了梅花刃和梅花雁佩免教生死作相思,他还是那样不近不远地跟着,彼时夜灯功力尚浅,不能轻易发现自己。

待夜灯离去,他从那块土里将东西刨出来,拿在手里擦干净,又从芙蓉池边用水洗干净,这才揣进怀里,他总觉得这上面还有夜灯的温度,走到土坑旁边却见树上刻着一行新字,不由自主地念出声,笑容单薄:“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的夜灯说,从此与他是路人了。为什么,明明按着是设定的路线发展,心里依然这么难过?难过得好想哭,念头刚冒出脑子,眼泪就滑出眼眶,于是,他面对着满塘的颓景,笑了又哭,哭了又笑:“夜灯,夜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风、夜、灯……江湖,好一个江湖啊!”

夜灯不肯要四二四三是为了他能活着,皇天不负,多亏了他们八个拖住昆仑丘的掌门邢如海,长老邢如山、张永宁、王桂和李恒,以及贺族倚老卖老的四个长老,并将其中五人就地击杀,一个掌门四个长老,只有邢如山、张永宁、王桂和李恒逃窜,邢如山被重伤,由张永宁与王桂护着逃离。

他凭借一己之力与整个武林相抗衡,人活着回来了,心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