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似乎很喜欢母亲,说地很入情:“娘亲是徽城最厉害的绣娘!爹爹说,因为娘亲未嫁夫死,人说克夫,便再也嫁不出去。后来,回娘家的路上遇到几个登徒浪子,爹爹救下了她。爹爹本是南下来贩马的,可是遇到娘亲便留在了美丽的徽城,不曾离开。”
斛律缥缈唇角浅笑地望着风夜灯:“爹爹将贩马得来的银钱都给了娘亲用,娘亲对爹爹亦很好。再后来,村子里的媒婆婶子撮合了他们,爹爹便在徽城娶了娘亲,安了小家,第二年就有了我。我长到四岁时,娘亲又诞下了弟弟。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娘亲教我们念书、识字,爹爹教我们强身健体。可是,爹爹有些想念家乡,便对娘亲说,想回朔州看看。娘亲不巧地怀了妹妹,考虑娘亲的身子吃不消,爹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风夜灯心里有几许向往,其实每个爱情的开始或许并不新奇,就那样老套狗血又如何?二人恩爱便好,开心便可。不是么?
斛律缥缈猛地缩了缩小身子,风夜灯以为他是冷了,便将他抱得紧些。小孩子又取暖似的缩成一团:“产下小妹后,娘亲已经二十六了,身子有些虚弱,养了好久。娘亲觉着身体恢复了些,便对爹提议去朔州。爹起初不忍心娘亲背井离乡,拗不过娘亲,亦太过思念故土,便拖家带口地从徽城来到朔州。”
“姑姑我怕……”斛律缥缈颤抖地窝在风夜灯怀里面,“半年后,句注塞战役爆发了,贺兰青天挥戈南犯,浥朝的凉王叶廉赫率兵抵挡。那场仗……僵持了许久,双方都是长线征战,足足撑了三月有余,叶家二公子领兵突袭,才获取了一线生机。”
“那一战死了好多好多人,贺兰青天觉着自己的军队没有战斗的气势,主要因为这些男人都没有征服 欲。所以他们退到朔州时,命人将朔州所有女子,不论老弱残幼全部强行抓走,挨家挨户搜索,无一幸免。娘亲被带走的时候,爹爹将领头人一通好打,全部轰出去。”斛律缥缈的神情渐渐由恐惧变得狰狞,眼里发着动物般的猩红,“后来万俟岳亲自登门,不仅将爹爹一顿毒打,还将爹爹捆在柱子上,让爹爹亲眼看着娘亲被欺负……他们好多人……”
风夜灯呆住,心里揪的疼,努力给他温暖:“缥缈,以后姑姑疼你,好么?”
斛律缥缈怔了怔,漂亮的眼睛有着迷蒙的水汽:“姑姑,缥缈可以叫你娘亲么?就一声,好不好?”
风夜灯温柔地亲了他的脸颊:“好。”
斛律缥缈眼中的泪水霎时滑过稚嫩脸庞,抱着风夜灯哭道:“娘亲~”
小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梦里还是忍不住伤心,依旧一抽一抽地哭泣。
风夜灯知道战争残酷,就算朔州是狄族边境早被抛弃的城郡,亦不该如此对待吧?
她有些发怔地想着,就算女人可以刺激男人的征服欲,也不是这样用的吧?这个贺兰青天到底是脑残还是傻逼?难怪会输了!
“因为朔州在前朝便属于中原朝廷管辖,北狄始终没能收复。最重要的是,浥陈二朝更替时,朔州虽属失地,民众却更习惯中原人的管制,较为稳定和平静的发展,让百姓足够休养生息。北狄却不然,对朔州不仅不管不顾,更多的,是仇视当地百姓对北狄莫须有的背叛!”
熟悉的声音传来,解释了她心中的疑惑和猜测。
风夜灯别过脸懒得理他,玛德,说好的会保护她呢?需要你的时候死哪儿去了!现在放什么马后炮!!!
梅君鹤远山眉一扬,坐到她身前:“你身边有隐藏的杀手,我怕打草惊蛇,谁料到会虚惊一场呢?”
风夜灯却被这轻描淡写的陈述惊出一身冷汗来,还好梅君鹤在身边……自己的功夫真是太烂了,的确得好好下狠心,而非靠那点小聪明和一丢丢天赋了。
梅君鹤刮了刮她的秀鼻:“现在知道危机四伏了?”
风夜灯白他一眼,心想:老娘早就知道十面埋伏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好吧?
她拧着弯眉,吞吞吐吐:“那个,小野鹤,我,有件事跟你说……”
梅君鹤诧异地斜睨着她:“如此磨叽,可不像你~”
风夜灯握着他的手,试探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杀我么?”
梅君鹤摇头道:“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想杀你灭口,一拨想抓你利用,应该跟你的身份有关,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你究竟会有什么来历。”
风夜灯颤颤巍巍地说着:“那个……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卓晨景。”
梅君鹤瞬间蒙了:“你不是说你来自很远的地方吗?怎么又成了卓晨景了?”
他讷讷地呆在原地,心里百转千回——他呀,不是没猜想过,可他当初看得出风夜灯并未说谎,而他也相信风夜灯不会骗自己,那样明媚娇俏的笑脸,令他无法质疑她的回答,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见,爱情多少还是会教人忘却许多东西,比如本该有的怀疑与谨慎……他原是应该,在找不到风夜灯身份证明的同时,便远离她;待搜索的结果出来确认无误,再去接近她,从而爱上她……
呵——可是啊!感情这回事,又有谁,能够真的做的了主呢?他那颗在胸腔里跳动的心,又岂会是说放,便能放的下的呢?事到如今,只怕是……什么都慢了一步了!
风夜灯自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他脸色不大好,估计是因为自己一直瞒着他,才尴尬地看着他解释道:“呵呵呵呵,那个,我的魂魄是来自千年以后,但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卓晨景,你能懂这意思么?我是穿越来的,就是跨越了时光来的。只不过,我没有原主的记忆,也是我跟贺江东聊天的时候说到我的身份可能跟朝廷的人有关,而我对孟梓昕有莫名的熟悉,我猜着可能这身体的主人认识他。可是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我不想蹚朝廷的浑水。”
梅君鹤的眸子从错愕和茫然,变成了不可思议,然后,换成了失落与自嘲。
他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她,蓦然笑出声:“小夜灯,你可知道卓晨景的身份?”
风夜灯点头:“不是御史中丞卓逸轩的亲妹子嘛!”
梅君鹤无可奈何地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
他望着他的傻姑娘笑了,笑得满目凄凉,径自成霜:“一年多以前,烟花阁主谢文墨向御史台中丞卓逸轩提亲,为卓晨景小姐下了重聘,迎娶一人。”
风夜灯懵逼,感觉脑子瞬间报废了:“所以……然后呢?”
梅君鹤背过身,负手而立:“卓晨景小姐,已是名花有主了。好巧不巧,谢文墨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岭南谢门的二门主,秦楼二楼主的小舅子。”
风夜灯惊得想站起来,却被怀里的孩子压住了双腿,又结实地坐在原地。
她真的没想到竟会是这样,若卓晨景随便跟了哪个王公贵族,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悔婚退婚。可是,谢文墨居然跟秦楼有着姻亲?!
如果是以前刚出社会,或是刚穿越过来的懵懂无知,她还会觉得梅君鹤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他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但现在,她不会了。
她知道,秦楼对梅君鹤有活命之恩,且不论什么神话传说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当时秦伯没有将梅君鹤带回秦楼,秦湘玉也没有损耗内力拼命为梅君鹤护住心脉。
那么,梅君鹤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她,又如何见得到,如今功成名就的恋人呢?
若是……若是她一定要跟梅君鹤在一起,为难的不止是梅君鹤,还有秦枫!
情,义,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