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不明,便索性将笛子伸到嘴边吹了一吹。不想这雪白的短笛空有一身华美的篆纹,却是个哑货。朔阳连吹了几次,唯独只见笛身颤动,未听见半点声响。
他皱起眉头,觉得无趣,一撒手将它丢回莲兮怀中,说道:“公主既然已撞见了我族的鲛烛,本王也不好再瞒你了。本王托你二位寻妻,实则是想将颜儿找回南海来,封入这鲛烛之中,也好给海渊上下的鲛族女子瞧瞧,便是贵为鲛后,胆敢叛逃也终究躲不过这样的下场。你们说她死了,本王也信了。如今溯洄披上了游鳞羽衣,便是我鲛族门下的人,他代母受过,也是理所当然……”
“朔阳!他不过是想回到同族身边,你若是心怀恨意,不收留他就罢了,既然给了他羽衣又为何……”
“羽衣?羽衣?”朔阳一耸肩故作吃惊之态,连连反诘了两声,狂笑着打断了莲兮。经他一起势,身边围堵着的雄鲛也接连呼哧呼哧谑笑起来。
朔阳抬起两指,示意众鲛人收声,这才摇摇头,冲着莲兮说:“公主不是我鲛族中人,难免无知。”
他朝着琉璃灯柱一努嘴,说:“何为游鳞羽衣?其实是那些荡妇自己剥下来的鱼尾皮皮!若是完整的鱼皮,沥去血水,裹在凡人女子的身上,便可在一天之内将人腿裹缠成鱼尾。怪只怪你们带回的是个男孩,雌鲛的尾衣,他又怎么能穿呢!本王逗他玩玩,他倒也信了!终究就是个下贱的家伙罢了,让他躺进鲛灯之中,还是便宜了他……”
朔阳瞟了一眼莲兮怀中的溯洄,正色道:“莲公主把溯洄留下,本王愿意网开一面,放你第二次。你若敢摇头,我南海的鲛人一拥而上,便能将你和郁上仙擒下。前一遭你偷玲珑碎时打伤我多少鲛人,他们可不像本王这般心胸宽大。眼下你沦落逃犯之身,本王的手下缉犯心切,稍后若是不慎豁断了你的一两根手指头,又或是捅得什么更深的伤口,想必公主也没什么可埋怨吧?”
他正说着,四下里围着的鲛群又往前逼近了几分,剑拔弩张之间,只等朔阳一声号令。
雄鲛尽忠于鲛王,个个力大无穷,天生都是杀伐能手。与人搏斗时,伤得越深,战得越猛,凶残的毫无理性。莲兮前番与十数只雄鲛混战时,已浅尝其中厉害。这时她一眼瞥去,只见遍地皆是鲛人尾鳞的寒光,粗略一瞧就能数出近百尾来。
被她护在左臂间的素茴重伤在身,血流不止。即便有莲兮的神元为他续命,终究是身中剧毒,支持不得太久。朔阳包藏祸心,她自然不会再将素茴交还给他。但若是带着重伤的素茴硬闯,却也不见得能毫发无伤地逃出鲛人的海底荒渊。
莲兮心知恶战难免,面上不动声色,右掌却已蓄积起神元,鸾凤蓄势待发,几欲出鞘。
在这千钧之际,封郁却忽地将她的右手握入掌间。
他的声色如常,泠泠如碎玉声响,比鲛人的嗓音更魅惑几分:“溯洄身中鲛毒,已是濒死,鲛王若是想要泄恨,到这一步已然足够。本尊鲜少有求于他人,今日还请朔阳看在我封郁的面子上,容我二人带走溯洄的尸身,另寻一处地方替他安葬。”
朔阳饶有兴致地侧过头,问道:“郁上仙该是聪明人,怎么也来趟浑水?”
封郁唇角一勾,目不斜视道:“我家夫人既有心愿,叫我怎敢轻慢?”
“哦?这倒有趣。”朔阳的目光在莲兮与封郁之间来回流连了片刻,砸了咂嘴,似有惋惜之态,说:“若是换做从前,我这小小的鲛族又怎敢冒犯郁天仙尊?只可惜,现如今,死的封郁比活的封郁更多几分价值。借着机会将你这没落皇子的首级取下,送给那位大人,想必能为我鲛族上下挣来一片似锦前程罢!”
他话音未落,眼中戾气已现,故技重施又要弹指飞甲,这一遭却是刺向封郁的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