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是有意这么说的,我想说我不是“东西”,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他又想从言论上占我便宜!
“你认识这里所有的鬼吗?”我岔开话题。
“差不多。”他说,“不止是鬼,一部分妖我也知道。”
“他们叫你‘先生’。”我说,“雷媛说你是鬼师,寨子里的人也都叫你‘先生’。”
“差不多。”大约是因为开着窗户,我总是觉得很冷。他好像也察觉到我觉得冷了,所以起身走向我,将我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虽然是南方,但山里阴气重,湿气寒气也重。你初到凛江,觉得冷很正常。”说完他指了指窗户,“我晚上不能总关着窗户,会有后山的东西趁我不注意到处跑,那样对山下的居民不利。”
我点了点头,一直以为他是仗着医术立足于凛江寨,没想到,他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生。
“也不是所有行走阴阳的水族人都被叫做‘先生’。”他开始向我介绍起这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水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水语族人一般都会讲,但能读懂水书的人并不多,这个寨子里能看懂你铃铛里水书的只有三个人,我、宣翊、吴尽。吴尽你今日见了,就是我大哥,他也是一位‘先生’,不考虑他为人有些咄咄逼人,他也是位不错的水书先生。”
“小白不是水书先生吗?”
“你和他交情很深吗,我都不这样喊他。”吴商微微眯起眼,“你……和他有秘密?”
“没有吧……”
“你只能和我有秘密。”他坐在我床边轻轻拾起我的手,“因为红莲把她的东西给你了。”
“她让我照顾小白,没让我照顾你。”我抖了抖手腕子,把手抽回来,“我不是你的,从情感上和身体上讲,我有谢询,我是他的。”
“谢询?”他似笑非笑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这不是个名字,而是一首诗,“你做梦的时候总是喊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询,他是冥府的无常,可惜我没办法这样回答他,只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能总说他是我未婚夫,因为他早前跟我吵架的时候说了,我们没有约定,也没有交换信物,他更没说要娶我,就当我是单相思吧,至少这些天他都没有来见我。
“你爱他?”
“爱。”
“什么叫爱?”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我觉得有些凄凉,我觉得自己爱他,可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不见会想,这是爱吗?知道他以前有过珠儿就会难过,这是爱吗?“他们说……喜欢是浅浅的爱,爱……就是深深的喜欢?”我看着吴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吴商在清水里洗了洗手,转过身来:“陪伴、包容、隐忍、放弃……大约是只想着对方的吧。”他走到床边躺下来:“丁灵,明日潘叔会来,你给家里写封信,问问兰家的事。”
“好。”
“顺便告诉奶奶,你要留在这里过端节。”吴商缓缓呼出一口气,“养好了伤正好可以一起过个年。”
“过年?”我可不要住那么久!
“端节是水族的新年,在农历八月。过些日子是卯节,也是一个很大的节日。明日我有的是时间给你讲这些,现在睡觉。”他说着又侧过身来,手搭在了我的身上。
“吴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是聊天实在浪费夜色。”他突然把手伸进被子里,“你若不想睡,我陪你做些别的事。”他手落在我腰上的时候那清冽甘甜的香味又出现了,我知道他起身帮我整理了被角,知道他解开我衣裳检查了我伤口,知道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我又进入了无边的梦。
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听话的病人,或许董刈说得对,我太皮了。我又想到了吴商的话:陪伴、包容、隐忍、放弃……或许无常是爱我的,而我……爱自己大于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