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到香房来,却不大敢盯着神像看,会被外婆训斥,说我对神灵不敬,因此我还是头一回注意到在数位男神中,还有一位女神。
仔细看她的脸,雕刻得很精细,连左边眉梢处的一颗黑痣,都刻得栩栩如生。
这面相乍一看上去,怎么那么像外婆啊难道说,这个女神灵就是外婆的亲生女儿,陈岚陈岚未婚而死,魂魄不能进入轮回道,会停留在三途河边,等着来牵引她渡三途河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外婆才会将陈岚的魂魄附在这尊神像上,让她在自己的团口修炼我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惊到,却又不得不承认,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将字条又重新压回女神像下面,我回到自己屋里,心里七上八下,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却又抓不住实体。
打开ord,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
做完这些,才八点四十五。
白老板走时留了个电话号码,我的手机却不在手上。叹了口气,拿了支笔和一个空白本子,悻悻地趴在床上,动手开始写白老板的名字。
白,夜行。
白,夜行
白夜行
雪白的页面上很快就全是白老板的名字,我又翻了一页,重新开始写。写着写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妈妈和爸爸都穿着大红的喜服,走在弃村的村道上,身后跟着长长的乐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我站在他们的对面,看他们就这样往我的方向走来,妈妈的眼睛和鼻子突然流出了血,舌头从嘴巴里伸了出来,越伸越长,然后向我的身上游了过来,像赤红的长蛇一样,缠在我的腰上,慢慢收紧。
我“哇”地大叫一声,被吓醒了。
醒了一看,床边有一个身穿红衣服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的带子,带子的另一头系在横梁上,女人被带子吊着,脚在我的床沿是一晃一晃。并没有风,也没有人推她。她就这样慢慢地转过身子,把脸朝向我,左边眉头里长了颗黑痣,很是明显,跟香房那尊女神像一样。我看到她的舌头跟蛇似的,有节奏地蠕动着,向我探来。
“外婆救命啊”
我高声尖叫,醒了过来。
屋内空空,并没有诡异的红衣女人。
原来,这是一场梦中梦。
我被这连续两场的梦境吓得不敢再入睡,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
脑中忍不住地想,陈岚是不是上吊死的依我猜测,爸妈相爱,原本被许配给爸爸的陈家女陈岚得不到爸爸的欢心,而受到了陈家族人的唾弃,后来承受不了压力,上吊自杀死了,死的时候,舌头被勒出了口腔。
如此算来,陈岚的死,跟妈妈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外婆却愿意放下这段恩怨,将我抚养成人。
天刚蒙蒙亮,我实在没什么睡意,于是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走。
妞妞上学去了,朱老师离乡了,外公外婆又我此时一无所有,真的能凭自己的本事,去大上海么我没有一技之长,我能在那里生存下去么听说那儿的孩子英语很棒,朱老师什么都好,唯有英语不行,他说他曾爷爷是举人,那会儿没学英语,不也照样一个月拿多少俸禄云云。我就说现在的孩子都学英语,不然将来遇到外国人了怎么跟人家交流呢朱老师就说姜嫄村再发展八辈子,也不会有国外人来,再说我连姜嫄村都出不去,还想出国于是我在这样年复一年的“打击”下,胆子愈发地小了,总是害怕外面的世界无法容纳我。
烧了两个小菜,端到后院,放在外公外婆的空坟前,我坐在坟边,边吃,边同外公外婆说着话。
不知不觉,天阴沉了下来,风渐起,将我的头发吹乱。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猛然看到坟上方两三米的地方,外公和外婆并肩站着,微笑地看着我,嘴里说着什么话,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忙站起来,踮起脚尖去触摸他们,他们突然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从他们消失的地方,飞下来一片片黄纸。这种黄纸是专门给神灵在阴司所用。
外婆是走阴人,她身死后,是会跟着家里的神灵去山上修炼的,也就是团口的总部,这样听起来比较好理解,所以,外婆所用的是四四方方的黄纸。而普通的魂灵用的是圆形方孔的纸钱,至于市面上所印的天地银行的钱,烧到那边,不如圆形方孔纸钱管用。
天空为什么会飘来黄纸呢我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