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表里之剑(2 / 2)

只见孔枢身形枯干,身在黑袍之中,一手托天枢盘向前,另一手拍出,引动大道真意,巍巍然有禁锢之意。

陈致远的剑并未离手,只不时点出,有至精至真至纯之意,却在孔枢攻势下一退再退。

大道真意汹涌,可两人之间好似谁也奈何不得谁,倒是没有多激烈。

狐狸眼光最毒,这会儿她站在黄如花头上,伸着脖子呆呆看,还不忘品评,“孔枢借异宝之能,每出一掌皆能禁锢一方,且禁锢之意愈强。可小陈自然如真,身剑无有凝滞,虽破不得对方禁锢,却能防住自身。大道至简,两人都已去芜存菁,你俩好好学着。”

“陈致远是剑修,却少攻多防,被逼的步步后退,看来天人之名名不符实。”杜觉明笑道。

“倒也是。”狐狸瞥了眼杜觉明,笑着道:“可惜他个子矮,腿又短,要不然这会儿早逃回来了!”

杜觉明笑容不见,侧目怒视狐狸。

狐狸嗤笑,尾巴摆个不停,正要再多嘲讽两句,忽见场上生变。

只见孔枢止住攻势,反高喝一声,道:“你若只这点手段,怕是要折戟沉沙!”

陈致远也不再后退,行了一礼,当即身随剑走,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灰衣锈剑成影,携至真至纯之意,以无可匹敌之势向孔枢而去。

与方才相比,此刻陈致远已不再留力试探,其剑纯粹湛然,引得天地变色,有不可匹敌之威,似万事万物不可改其志,万念万想不可动其心。

一时之间,松鹤山与万寿山人人动容,修剑之人更是往前细看。

这一剑威势太大,便连天边云朵也稍稍靠近来看。

“铁化生临死前曾言,说与陈天人虽本命相类,自身却是萤火之光。如今看来,何人在陈天人面前不是萤火之光?”高元元感叹。

“萤火之光也能光照四方,铁化生走了岔路罢了。”李璇玑看了眼天上白云。

“抹除铜锈,洗尽铅华,亦有几分赤子之心。”黄如花恍惚之间想起铁化生临终话语,如今眼见陈天人之威,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哭啼啼的抹着泪道:“师父是铜锈之剑,陈天人是铁锈之剑,师父对上金丹只能闭目待死,陈天人却能越阶斩之,为何差了这么多?呜呜呜,师父平生之愿,一是进阶金丹,一是观陈天人之剑,可惜都没……”

狐狸两脚踩在黄如花头顶,使劲儿瞧个不停,听了好徒弟的话,还不忘拿脚跺一下,没好气道:“你那师父灵窍开的多,筑基又早,求道之心也坚,可惜走岔了路子,以为铜锈之剑在锈,其实是在剑,在心!呵呵,笨师父养出你这个笨徒弟,整日哭哭啼啼,丢人丢到周回山!”

黄如花是个性情中人,眼见狐狸嘲讽,她便哭道:“你说我笨?那我认你当师父也好久了,怎没变聪明啊?”

狐狸一时愣住,往日的臭嘴竟找不出合适话语反驳。

秀秀一向不参与这对师徒吵架,只伸手揽住黄如花的腰。

那边陈致远剑势越来越大,而孔枢连连后退,借天枢盘布下数道禁锢之意。

然则陈致远视禁锢如无物,其势不减半分。

“等你许久了!”孔枢眼见对方越来越近,黑袍猛然胀起,面上生出血色,滔天血气奔涌,手中天枢盘震颤不停。

“燃犀烛照,断天绝地。”随即一掌拍出,其势煌煌然,引动天地真意,隐隐似化神亲临。

孔枢拿出压箱底的绝技,便听一声轰鸣,方才还人剑相合,势如破竹的陈致远竟不是一合之敌,已被拍下凡尘,跌落在地。

狂风吹散尘灰,只见陈致远立在在一深坑之中,略略驼着背,手中执剑,大口喘着气,兀自仰着头看天。

他麻衣破损,灰头土脸,可手中剑却不见锈污,反光洁如新。

“果然不愧天人之名!”孔枢高悬空中,俯视下看,皱眉警惕,道:“你本命污锈铁剑,却走至真至纯之意。此时看来,绝不尽然,至真至纯是表!你并非只修一剑,而是另修他法!”

“道兄慧眼如炬!”陈致远提起剑,一手轻轻拂过剑身,忽的大笑,“谢道兄为我洗剑!”

陈致远略驼的背终于站直了,不复往日那般寻常,竟有宗师气质,虽立于地上,却有冲天豪气,有睥睨万事万物之姿。

孔枢回首看了眼万寿山,叹了口气,道:“锈剑分表里,表剑已是如此之威,愿闻里剑!”

“请道兄指点!”

陈致远踏前一步,继而冲天而起,随即执剑向前,也不如何快,更不见有何威势。

孔枢被剑尖所指,忽的有恍惚之感,心中万念涌动,好似自身由内而外,从躯体到神魂,乃至所行所为之事的始与终皆被那剑罩住了一般,再难逃脱。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雷受命,十方俱灭!起!”陈致远执剑向前,剑锋直指孔枢。

孔枢见他出手不见威势,却更似返璞归真,融于天地,有人与大道相合,乃至与天地万事万物相契之感。

果然,只见此间天地万事万物,好似受到召唤一般,先前大战遗留器物震颤而起,灵气与狂风凝于剑锋之上。山石广大,树木挺拔,却也分出一碎石一绿叶,追随剑锋而去。

孔枢只觉手中天枢盘微微颤,似一缕大道规则之力飘向对方。

林白举目细看,猛觉体内残留的毁灭刀意去了一分。

狐狸跳到秀秀怀里,天上白云分出一缕。

一时间,陈致远剑锋平静如初,只是却有无数或有形或无形之物汇聚而来,继而有遮天蔽日之势,万物不可与其争锋。

孔枢连连后退,近两千年来从未见过这般情形,有茫然之感,只觉万般手段皆非敌手。

遮天蔽日之势压下,并不如何快,孔枢后退不止,却已退到万寿山下。

眼见退无可退,就要被那剑锋吞噬之时,孔枢回首看向万寿山,又凝视陈致远,双目奔涌出灼热光芒,左手执天枢盘,右手紧握一冰玉。“燃灯续昼,唯死而已!”

霎时间,一双虚影大手探出,有笼罩天地之势,好似天地皆在掌中。

手掌往前,立时将陈致远捉住,连带追随剑锋而来的无数物事也尽数攥在手中。

法天象地再现,天地无声。远处数团白云急急后退,好似丧家之犬。

可不过三息,那巨大身影探出的手掌中有数道光芒钻出,继而越来越多,便见手掌虚影消散,似被削去一般。

只见一道灰褐光芒冲天而出,陈致远手执长剑。继而无数断剑残剑,各色无用法器,碎石飞草,灵气巽风,涌向陈致远身周。

“化神传承,秘法果然不凡,可惜得其形不得其意!”陈致远看向身下的高大虚影,不逃反攻,身随剑而下。

诸般器物尽数跟随,一时间好似剑雨一般,那法天象地之影被凿出无数伤口,再难维持,一声叹息后轰然消散。

孔枢强用秘法,已然不能再战,虽无一柄剑及身,却再难维持,自天上跌落而下,浑浊双目忽的澄澈,却只是无神看着陈致远的剑锋而来。

“勿伤我师兄!”万寿山中飞出一巨大白鹤和一队金银双环。

陈致远止住身形,长剑转向,剑势残意点向来者。

只见白鹤飞血,双环破碎,连同孔枢一起,落在一株树前。

陈致远落地,无数残剑断剑,乃至各色法器,碎石枯草,也尽数落下。

那株树摇摇晃晃,青叶转黄,继而凋零,一如树下破败无神的孔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