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城公主薨逝后,逻些城就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中,似乎连高原上原本灿烂的阳光也变得有些晦暗。
虽然有妩媚的那囊赞蒙陪伴,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却一直不能从悲痛中解脱出来,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变得差,还不到六十岁的人,头发已经在几年间全白了,原本健硕的身躯也日益变得佝偻瘦小。他议事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躺在床上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由于大相论·名悉列在两年前去世,他便将王国的日常政务委托给九位大臣议决。他们中既有琅支都、悉诺逻和莽布支这样的百战名将,也有朗·梅色、末·东则布这样的亲信大臣,还有像恩兰·达扎路恭和尚结赞等这样的后起之秀。
刚愎残忍的大王子“雪山狮王”琅支都身为吐蕃兵马都元帅,野心也日益膨胀了起来,如果不是赞普身边有“雪域神鹰”悉诺逻和“高原虎王”莽布支这两位德高望重又无比忠诚的上将,恐怕他早已经发动兵变,取而代之了。
终于,在朗·梅色和末·东则布的鼓动下,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逻些城的阳光下酝酿。
……
石堡城,是一座矗立在大唐与吐蕃边界上的要塞,地势极为险要,城墙坚固,三面悬崖峭壁,只有一面可登。数十年来,一直是双方争夺的要冲,开元十九年,老帅李祎奇袭石堡城,一举拿下此地。
后来,王忠嗣制定战略,将这里定为扼制吐蕃东出的第一道要冲。岂料,数年前陇右节度使盖嘉运因功勋卓著,逐渐生了骄矜之心——作为一镇边帅,他不思进取,长期逗留在长安花天酒地,终于酿成大祸,以致被吐蕃大军偷袭,丢失了石堡城。
好在当时王忠嗣与北方各部族的联盟已经成功,还攻灭了后突厥汗国,故此才切断了吐蕃的战马、粮食、铁和井盐的输入,这招以守为攻的策略竟让本是兵家必争之地的石堡城在吐蕃人手中的作用变得极为有限,按照他的谋划,只需再耗个五、六年,石堡城便会成为吐蕃人手中一块烫手的山芋——既要千里迢迢地派兵驻守,又没有多少实际价值……
但是,天子李隆基和朝中的那几位勋贵大臣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去等个什么“五、六年”了,在他们看来,《大唐全舆图》上标注的任何一处不完美,都是对“天可汗”无上权威的挑衅和对大唐尊严的亵渎。
故此,不管王忠嗣先前制定的战略是如何的合理,作为河西、陇右两镇节度使的他,都必须负责清除这一处“不完美”。
……
这天,奉命进长安述职的陇右兵马使董延光被李林甫派人请进了晋国公府,足足谈了半个多时辰。
在空气湿热的“月堂”中,他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但为自己能够受到右相如此的器重而感到无比的激动。他是盖嘉运的旧将,总觉得自己没有受到新任节度使王忠嗣足够的信赖,可如果有了权倾朝野的右相的支持,他自觉前途蓦然变得光明了起来。
第三天,在李林甫的引荐下,他被破天荒的招至骊山华清宫内陛见圣人。
他跪在“华清池”外不远的石板地上,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手持拂尘的高力士立在华清池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你是陇右兵马使董延光?”白色的纱制帷幕后,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显然,那就是圣人了,但隐约还有哗哗的水声和女子轻声地说笑。
“末将正是董延光,参见圣人!”董延光又要磕头。
“嗯!”天子又问:“关于光复石堡城的事,右相都已经跟你说了吗?”
“是!”他紧张地连连磕头,答道:“右相已经跟末将交代过了。末将已经将光复石堡城的策略细细的禀告了右相,还已经呈上了《伐石堡城寇疏》,望陛下……”。
“朕知道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圣人打断了“朕只问你,如果是你挂帅,多久可以拿下石堡城?需要多少兵马?”
董延光更加激动,忙道:“陛下圣明!末将只需调用本部的三万人马,日夜围攻……只要,只要五日,便可光复石堡城。”他也是久在陇右的沙场宿将,熟悉敌情,目前石堡城吐蕃守军只有三千,《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自己的三万人马算起来是足够的,而且他既不想将这份送上门来的功劳与别人分享,也担心开价过高,错过了行市。
“哦?三万人马,五日?你不要再想想吗?”天子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怀疑的味道。
董延光自然也听得出来,忙把自己的分析简明扼要说明了一遍,又忙道:“当然,如果圣人能令王节度引河西、陇右精兵来援,自然是更有把握的了。”
“嗯!”天子似乎还是很满意,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听到这里,在一旁的高力士拉长了他尖亮的嗓门宣道:“圣人赐陇右兵马使董延光金珠十颗,金带一条,准在长安休沐三日,功成凯旋之日另有封赏。谢恩……!”
董延光听了,忙又不住磕头谢恩。
退出华清宫,春风得意的董延光骑在马上,细细回想昨天与右相的谈话以及刚才与天子的奏对中的每一个细节——很明显,王忠嗣仍旧坚持他“秣马厉兵,伺敌有衅”的保守策略,让圣人和右相都很不满意,这正是自己晋升的绝好机会。
“只要打赢了这仗,老子就是陇右节度使了!”他踌躇满志的想。
他又想到方才华清池中那些曼妙的女声和撩拨心弦的水声,不禁心猿意马起来,猥琐地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嘴唇,猛地打马向长安城的平康坊奔去!
……
在了解到唐军即将对石堡城动手的时候,琅支都和他的同党们都大喜过望,他们的阴谋终于迎来了一个完美的启动契机。
“雪域神鹰”悉诺逻,这位吐蕃第一神射手被任命为救援石堡城的先锋大将,带八千精兵星夜兼程进驻石堡城,而琅支都将亲统五万大军随后支援……,这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合情合理,曾经发誓要用生命守护雪域高原的悉诺逻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命令。
……
当董延光正在调集本部的三万精兵准备攻取石堡城的时候,安西节度使高仙芝携攻克小勃律的余威,又以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攻灭了与吐蕃暗通款曲的朅师国,俘虏了朅师国国王和与其勾结的吐蕃酋长……在西域地区的连战连胜,使得他志得意满,野心也慢慢开始膨胀起来。
他期望自己能从这边远的安西边镇调任至更富裕的河东、河西等镇,那里距离长安更近,自然地位也更加重要。在内心里,他常以自己有高丽人的血统而感到自卑,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改写这一切。于是,他的“老战友”,已经被晋升为监门将军的宦官边令诚,自然成了他必须依仗的“福星”。
共事了许久,高仙芝也很清楚,要让这位无卵的“福星”在圣人面前开口,无论送多少西域的美女娇娃都是没用的,只有多到需要用骆驼去运的那些光闪闪的金帛和亮晶晶的宝石,才能如先前一样收到奇效。
用兵,他喜欢出奇制胜,谋官,他亦是如此!
于是,经过再三思量,被贪婪冲昏了头的高仙芝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本该由他来保护的西域各国,尤其是那些善于经商、国库充盈的小国,比如“石国”。
或许,从那一天起,他继承的那一张“震天弓”就没有再发出弦歌,但变得权欲熏心的他对此毫无察觉。
石国的宫殿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这个本就诚心诚意归附大唐的西域小邦被突如其来的灾难瞬间毁灭了。失去了财物和家人的石国百姓哭嚎着、咒骂着,国库被劫掠一空,国王被俘虏,石国王子只身逃往大食。
随后,善于经商的突骑施也几乎遭遇了同样的厄运……
在那段时间里,走火入魔的安西军给自己的战旗上留下了永远难以磨灭的耻辱。
高仙芝将掳掠来的十余斛钻石和五、六骆驼黄金都收入私囊,其中的绝大部分又都被他暗中派人送给了边令诚、杨国忠。
然而,他用俘虏的朅师国、石国国王和突骑施可汗等人的头颅,只换来了个开府仪同三司的虚名,他所期冀的河西、河东节度使的宝座仍然是遥不可及——对他来说,实现目标的路还很长很长,需要他付出的代价还很多很多!
高仙芝的倒行逆施引起了西域诸国的反感,一些原本亲善大唐的小国开始倒向一直虎视眈眈西域地区的黑衣大食,企图借助大食的强大兵力攻打安西四镇……
高仙芝闻报后大怒,决定以守为攻,他点起本部的三万蕃汉精锐,又纠结了葛逻禄等部族的三万人马,开始了一次行程长达七百余里的西征。
东方的大唐帝国与西方的黑衣大食的第一次惊天对决即将在一个叫怛罗斯的地方展开。
在那座远在西陲小城的上空,朔风飞扬!
……
掌管帝国相印已经十八年的李林甫也快七十岁了。
看来,一个凡人无论享有怎样熏天的权势,抑或拥有何等雄厚的财力,在那位掌司时间的天界神仙——噎鸣的眼中也都不会有什么特别。
堂堂的帝国右相,也已经渐渐显出老态!
尤其是受天子之命代政之后,虽然他手执天下权柄,却因为担心仇家刺杀,几乎每夜都要起来更换个卧室才能睡着,甚至有时候一夜要折腾好几次,这都加速透支了他的健康。
他心中也明白,是自己主动选择了这条充满权力诱惑的荆棘之路,现在就算是想停,恐怕也停不下来了……
当务之急,他需要利用自己的地位优势,切断一切竞争者的晋升之路——这才是永保他占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位的唯一办法。
于是,他不惜铲除了跟随自己多年却日益受到圣人器重的党羽王鉷,又提拔了陈希烈、杨国忠等看起来才能微末的小角色。
然而,其实他最不放心的是身兼陇右、河西节度使的王忠嗣,以他的功业、资历和能力,一旦出将入相,则必然对自己形成无法抵挡的冲击。当务之急,他必须想办法拔除这个最严重的威胁,再寻机向天子进谏重用番将或寒族出身边将。
“这些人作战骁勇,且在朝内根基不深,将来也都只能如牛仙客和安禄山一样受老父的辖制……”,他为这条计策而暗暗得意。
为此,他等了很久!
终于在董延光入府谒见的时候,一条毒计在他的心中酝酿而成。
“这个好大喜功的蠢货,弄不好会是搬倒王忠嗣的一招妙棋!”
看着热的汗流浃背又诚惶诚恐的董延光,李林甫满是皱纹的脸上又一次泛起了春风般的微笑。
不出他所料,这个“蠢货”在石堡城下一场大败,三万陇西兵损失惨重——城内莫名其妙的增加了近万的兵力,吐蕃人用如雨的弓弩和礌石,让他“五日之内破城”的承诺成了空谈。
败军之将董延光这才急忙向王忠嗣求援,他自己也不敢放松,仍亲自督军攻城。
又是一连三日,唐军在石堡城下损失了五、六千精锐步卒,三员副将阵亡,他本人也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肩窝,要不是身上的那副明光铠极为坚固,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主将受伤,唐军军心大乱,吐蕃军队乘机出城掩杀,好在王忠嗣引两万生力军及时杀到,才避免了唐军蒙受更大的损失。
吐蕃人也不恋战,立即退回了石堡城。
躺在病榻上的董延光一直在反复思量,他明明躲在吐蕃人的弓箭射程之外很远,却被人一箭射穿铠甲,有这本事的,恐怕也只有吐蕃的“雪域神鹰”悉诺逻了。
他又羞又恼,竟然又怀恨起救他一命的王忠嗣来。他认为:如果王忠嗣及时杀到,两部合兵一处,必能攻克石堡城;可是,他却非要等到现在才假惺惺的来救,显然是专等看自己的笑话。
他又想起在长安晋国公府中与右相李林甫的那番谈话,不由得计上心来。
他不顾病体沉重,连夜手书一纸奏报,昧着良心弹劾王忠嗣消极备战,沮挠军计,将兵败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这份奏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被星夜兼程送至右相府中……
李林甫等的就是这个!
他自然知道董延光的奏报中尽是推诿的胡扯,但他也根本不在乎董延光是不是确有委屈,他只需要在王忠嗣没有及时出兵这一点上做文章即可。
果然,当天子李隆基看到一道经过右相和他的智囊们再度加工了的奏报后勃然大怒——王忠嗣不赞成攻打石堡城的态度是朝中尽人皆知的,从此战过程看,他的确只是在战斗的最后才带兵杀到的……作为河西、陇右两镇的节度使,光是这个消极的态度就足够让无上尊贵的“天可汗”火冒三丈。
就在此时,杨国忠也不失时机的递上了一道由朔方节度使安思顺请他转交的密信——其大意是,他治下一位叫魏林的别驾司马曾经在王忠嗣帐下听用,他曾多次听到王忠嗣跟众将提到什么“自幼在宫中长大,与忠王相爱狎”的话,言中似有拥兵尊奉太子的意思;之前还曾有来自长安的“贵客”到朔方,与他神神秘秘的不知计议了些什么,一直呆了几日才走,云云……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也不由得天子不信。
盛怒下的李隆基眼中噙着泪花,愤恨地道:“朕只是才歇息了些日子,他们就都等不急了!朕还没老呢!”
他敕令紧急召王忠嗣入朝陛见,谁知道王忠嗣刚到长安,就有御旨颁下:褫夺他所有的官爵,把他打入大理寺监牢待罪,并由李林甫等人召集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会审。
他河西节度使的职务则被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如愿以偿的兼任……
……
对于暂时接任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来说,接到任命后应立即奔赴长安陛见。
在临行前,他的老战友朔方兵马使郭子仪单人独骑来到营中。
……
哥舒翰叹了口气道:“阿兄,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如实禀告圣人,只可惜咱们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握在手上,你自己在安思顺那老小子手下也要小心啊。”
郭子仪点头道:“嗯,这个你放心。我和光弼商量个对策,在他面前假做不和,以安他心……这个人除了做事阴了点,权利欲重了点,倒是对我们也还行。依我看,之前那件事背后也有人教他!”
哥舒翰骂道:“日他娘,我就看不上这些背后捅刀子的!将来他们不要落到我的手里!”
郭子仪劝道:“先不说这个了,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说着他一手拎出两只沉甸甸的大布袋放在帅案上,压得那张厚重的帅案“咯吱”响了一声。
他继续说道:“这是我和仆固怀恩他们一帮兄弟凑的,都是大家历次所得的赏赐和战利品。我们估量着,你去长安替王节度走动走动,得花钱……”
哥舒翰心头一热,说道:“哎!阿兄,这可使不得。”
郭子仪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又不是给你的!王节度什么为人,咱兄弟们都清楚。之前他为了避祸自污,挪用的那点钱帛,其实还不是都用在了安抚那些战死弟兄们的家人和遗孤了?光靠朝廷抚恤那点钱,哪够啊?这点东西,你带着。不够就派人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哥舒翰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阿兄,我知道。钱帛不够,我家还有许多,只管取用。不过,我一直琢磨一件事,真的就为了那狗娘养的董延光和魏林的一面之辞,朝廷就会要了王节度的性命?以我揣测,肯定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咱们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灭突厥、破吐蕃,不就是为了护佑大唐的安宁和律法的公道吗?我不信圣人就是个糊涂人。真要是他还说理,咱大唐还有公道可言,王节度这样的忠臣良将就不会死;要真是大唐已经没地方讲理了,带这些还有什么用?”他性情豪爽,敢爱敢恨,说到这里,眼中竟已泛起点点泪光。
郭子仪听了他的话,也半晌不语。
最后他缓缓点头道:“好吧,阿弟,我听你的。我看这样,你走你的,这点东西我也不能再带回去,你让左车先暂时保管,到了长安随机应变。三司的厉害你不知道,他们整人的法子多了去了,这个好使,让王节度少受点罪也是好的。将来,如果真没有办法了,你让左车赶紧去朔方找我!”他早年在洛阳时候曾吃过官司,颇受了许多皮肉之苦,更在狱中听说了许多酷吏折磨犯人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手段,而哥舒翰出身豪门,自然不清楚这些。
“好!”哥舒翰终于点头道:“我就是求,也要把王节度救出来!”
四只大手“嘭”地握在了一起……
他们哪里料得到,深陷囹圄的王忠嗣受到的酷刑,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
长安城,大理寺监狱。
最深处的“地”字号牢房,是专门羁押亲贵大臣的地方,比别的囚牢大了点,但却几乎是在整个监狱的最深处,极少能见到阳光,空气污浊腥臭,肥大的耗子在监狱中大摇大摆地蹿来跳去,连人都不怕。
这里就是羁押战功赫赫的“大唐战神”王忠嗣的地方。
在牢房不远的一个狭窄的铁门内,还有一个令所有犯人都毛骨悚然的去处——“公道司”。那里是一间并不很大的刑讯室,本来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只要犯人进去受了刑,交代了罪行,也就为受害人讨回了公道。但实际上,“公道司”里从无公道可言,反而成了酷吏们整人的“风水宝地”。武周朝的周兴、来俊臣,以及当朝的吉温、罗希奭,都是对“公道司”情有独钟的常客,甚至在他们心底里是不是把这里当做他们发迹的圣地也未可知。
此刻,已经在三司会审中过了几堂的王忠嗣,被五花大绑在巨大的行刑架上。
吉温和罗希奭两个酷吏笑嘻嘻地面对着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的王忠嗣,劝他早点认罪,以免再受皮肉之苦。
罗希奭肥的满面流油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加上他夹杂着吴侬软语的官话,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是个足以让前左相李适之听到名字后便服毒自尽的酷吏。
“哎呀呀!王节度,王将军。吾看侬骨头好硬的啦。你说你,三司会审,木棍、夹棍、皮鞭都用过了,侬就是不招,头脑坏掉了啦?”
蓬头垢面的王忠嗣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哎呦,哎呦,侬不要盯着我看了啦。又不是我下的令打你了啦!你只要招认与太子勾结,不就无事了?你是有功劳的,不要执迷不悟了啊,我看着也心痛了啦!”罗希奭的胖脸上还真的显示出一种痛心惋惜的神情。
王忠嗣看着他那副样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满是轻蔑之意。
吉温走上来,一张小黄三角脸上稀稀疏疏的小胡子神经质地颤抖着,说道:“老罗,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啊?我早说过,人家王大将军,能听你的劝?”然后,他转对王忠嗣道:“王忠嗣,你别狂,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不过,你到了这个地方,可就由不得你了。今天,你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要不我们哥俩可要对不住您了!”
王忠嗣笑道:“你让我说什么啊?”
吉温一听有门儿,忙道:“说什么?当然是还有谁是你的同党啊?那个替太子跟你联络的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