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小小的痛感居然也能比肩恐惧,即使知道它无法杀死自己,但本能还是会拒绝接触到这种感觉。
陆鸣这次先观察了一遍周围,尽量躲着荆棘密集的地方。
手臂轻轻抬起,嘶!陆鸣倒吸一口寒气,一点点将沾血的刺拔出。
此时的他已经将身躯的血气聚集在识海,这具身体的血肉并不会引起植物的异变。
脚上的刺相对麻烦,因为正好有一条荆棘从陆鸣腰部的正前方一厘米处横贯而过。
只要稍微有点动作,都有可能被尖锐的刺划破皮肤。
陆鸣缓缓将左手上的荆棘向着荆棘丛中移去。
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慢慢地将荆棘条曲折,待其发芽的顶端靠近荆棘丛的洞口,徐徐插入。
安置好上面的荆棘条,陆鸣这才有弯腰的空间。
受伤的右臂找准倒刺间的空隙,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并拢,捏住藤条,逆着刺的方向朝着一旁的荆棘丛移去,将其别在荆棘丛里。
此时再看荆棘丛,环顾四周,除了后面的出口,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监狱,镇压着陆鸣不甘的心。
缓缓弯腰,有了前面的经验,陆鸣的速度明显快上不少,可越是急功近利,越是容易出问题。
嘶!
陆鸣红彤彤的中指被刺扎入,痛感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显,显然,这具身体,或者说陆鸣的意识,已经开始接纳这种疼痛。
“细小的刺,密集的藤,亦能困住强大的意识,动摇坚定的魂。”
陆鸣小心退后,这片荆棘,成了陆鸣跨出第一步的重要转折。
“小哥哥,你也是来采金樱子的吗?”
一道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自陆鸣身后传来,转身看去,一名十六七岁的豆蔻少女正背着个大背篓,不紧不慢地擦着棕褐色脸庞上细密的汗珠。
“哈哈,真巧,妹妹你也是吗?”
听见陆鸣地道的天陨镇口音,少女的心中多了一分安定,方才她还有些后悔,怕对方是个逃亡藏身此地的恶人。
“是啊!小哥哥,你看这漫山遍野的金樱子花,多美啊!”
少女微微一笑,笑靥如花。
“哈哈,怎么会,你们福华村的青莲不更有意境、更美?”
陆鸣听了这第二遍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就是附近福花村人,他们那边都喜欢叫年轻男子小哥哥。
陆鸣此时也才注意到,身后的山野间满是金樱子花。
花瓣呈白色,花蕊为黄色,形态似喇叭,简约大方。
“哈哈,小哥哥说笑了,那是富人的玩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有金樱子花平易近人,实用!”
女孩上下打量陆鸣,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不由补充。
“当然,玫瑰尚且带刺,这么好的东西总得有点不足才能保护好自己嘛!小哥哥,你说对不对?”
“是啊!过于珍贵的东西不带刺,那不就死翘翘咯?”
陆鸣说得简单直接,没有文人的深意,但显然更容易被别人接纳。
“小哥哥,看你应该也是天陨镇的人吧?不过我去过附近的村子,似乎没有见过你呀!”
女孩拿出一块黄棕色的东西。
“吃吗?这是凉薯,可以解渴。”
陆鸣不由好奇,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渴了。
啪!
一滴汗珠滴落在衬衣上,陆鸣轻抚脸庞,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被汗水打湿。
“谢谢姑娘好意。”
陆鸣赶忙上前接过凉薯,这形似大萝卜的东西陆鸣以前有幸吃过一次,格外甜,入口的触感如春花芬芳,沁人心脾。
“在下陆鸣,曾是天陨村的一员,如今刚云游回来。敢问姑娘芳名?”
“啊?”
女孩娇躯一颤,神色惊异。
“你叫陆鸣?那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字——熊凤。”
啪!
陆鸣手中剥到一半的凉薯径直掉落,眼神呆愣,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如同普通小女孩的姑娘。
“你——你真的是熊凤?”
陆鸣不敢置信,但细看眉眼间确实能看出记忆中的影子。
“是啊!当初一面之缘,时光匆匆,转眼就是六年。”
熊凤感慨,当初她随爷爷四处贩卖草药,依靠祖上的一份祖传秘方也算活得潇洒自在。
途径天陨村时,年仅十岁的熊凤第一次遇见陆鸣。
那时十二岁的陆鸣刚经历完人生中的第一次兽潮,扶养自己的叔叔邝兵逝去,杨鱼带着他们的一对儿女返回娘家,只剩陆鸣一人衣衫褴褛地在天陨村苟延残喘。
你要吃凉薯吗?
那是熊凤对陆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待细细品尝完凉薯,陆鸣一抬头,夕阳西下,熊凤已不知去往何方。
口中凉薯渣残留的香味在此刻似乎比之前邝兵叔叔给自己的那块又大又甜的凉薯还要浓烈。
“是啊!多谢你当年的鼓励,让我在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哪怕已经趴下,也忘不了对光明的向往。”
说完,陆鸣已是泪眼朦胧,捡起地上的凉薯,二话不说就啃食起来。
不拘一格的直爽让熊凤掩面一笑,心中没有丝毫嫌弃。
“你是第一个愿意接纳我的朋友,在那之前,我和爷爷到一个地方,都会被那里的小孩子戏称为——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