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昏淡又看到,此人手腕、脚腕处也有伤痕,而且更为严重。
尤其左脚腕处,皮肉都已经被磨没了,露出森森的白骨。
更不可思议的是,此人胸间、腰间也缠着好几根绳索,这让慈悲心肠的他竟忍不住落泪: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连心口和小腹也要捆绑,是喘气都不许么?”
“怎么如此的残忍?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说着,去扯那几根绳索。
都是活结,一扯就开,全被他扔掉了。
本来慈悲,再加上此时生出了同情之心,他便觉得应该为这贼人做点儿什么。
要不然,心里就会一直难受不已。
他思来想去的:
“我身为奄王之子、西湖郡王,天生尊贵。”
“既然尊贵,当然不曾学行医、治病之类低贱末技,所以无法帮他疗伤。”
“何况我文人风度,不喜厮杀,也不能为他主持公道,去寻害他的恶人讨要说法。
“对了,适才那些人说他偷了一件破衣,所以追杀他。他被恶人如此对待,定然是饥寒交迫的,我何不煮些粥与他?”
想到便做,他立刻去粮仓里取米。
至于米价如何偿还,他豁达的想:
“我家哥哥不是有银子么,拳头大一块呢。”
“我和他借些,他定然是允的。”
他们兄弟俩刚才吃粥,不过巴掌大一合米,放了五瓢水。
他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苦难贼人熬粥,居然取了足有一升之多,装了大半锅。
如无心之前骂他时所说,他真是仗也不曾打过,钱也不曾赚过,饭也不曾煮过。
刚才熬粥,纯属侥幸,因为水多米少,所以怎么熬也没关系。
现在米已经占了大半个锅,只能再加一瓢水,否则便要溢出来。
如此米多水少,根本熬不成粥,也煮不成饭。
他哪里知道?
他只是一心要熬粥救人,巴不得立刻熬好,因此盖上木盖之后就不停的添柴。
很快,很自然的,糊了。
他闻得焦糊味刺鼻,揭开木盖一看,米已经成了黑锅巴,锅底都烧红了,慌的满地乱转: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亏他想的出,取了瓢水来,全都浇进锅里。
先是刺啦一声。
紧接着咔嚓一下,锅裂为两半。
整整一升黑糊的米,全都掉入了木炭之中。
拜那一瓢水所赐,米和木炭正好混合到一处,再也分不清谁是米、哪是炭。
他虽贵为郡王,到底是个穷人,又且有赵凝霜这样的姐儿,怎可能不爱惜粮食,忙伸手去揭那碎成两半的锅,打算将锅底下的米捡起来。
他可不知道,锅即便被那瓢水浇的降了些温度,也仍能烫伤他洁白如玉的手。
眼看白手就要挨到黑锅上时,身后的贼人醒了,发出声无力的呻吟。
他顾不得米了,急忙收手、回头:
“兄台,你醒了?”
那人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摸向腰间。
结果摸了个空,眯着细长的鹭眼看看周围,见绳索扔在不远处的地上。
有心去取,无力行动,于是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
“公子,小的只是路过,并,并非贼人,还请公子放过……”
周昏淡去扶他,试图让他坐起。
蚂蚁大的力气,根本扶不动。
他自己用力,艰难坐起。
随后又痛苦的往后挪了挪,挪到墙壁附近,倚墙坐着。
周昏淡见他坐稳了,这才去揭破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