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爱情花解语(2 / 2)

那时,两情相悦 江南 5603 字 10个月前

正春暖花开时节,柳意外的回来了。桃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她不停的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别后悠悠君莫问,幽幽事,泪流中”。

三十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没完没了的哭过,快蒙蒙亮才破涕为笑,他们问起各人的事。桃一直一个人过。家里没个男人,举目无亲,日子好艰难呀!桃告诉柳,父亲去世后白皮老缠她。“合作化”中有人检举白皮私吞地主浮财撤了职,“破四旧”那年又在城里打砸抢的武斗中死于非命。

土改时桃的爸爸划了地主成份,后来一领导来当地视察时说,当年他被追捕是陶医生背他回家治病疗伤,还给他路费。陶医师一向从医,常常济困扶危、疏财仗义,田地也不算多,又曾支援过革命,应是开明士绅。

桃调镇里当了小学老师,房子退还了,日子渐好起来。桃告诉柳可以放心住下。

柳动员桃去那边,他喜欢那里的水土气候,家门外还栽了桃和柳,他常在柳下享春风吹拂,赏美丽桃花,“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门前桃柳中”。

桃说爸爸临终时交待,只要柳能回来,一定跟着他,不论天涯海角。她愿意永远跟随着柳,“城中桃李须臾尽,怎似垂柳无限时”,桃终于破涕为笑,总算盼到了“破镜重圆”日子:

春季里来柳丝长,点点桃花迎春绽;

妹妹盼望三十年,哥哥渡海来相探。

桃花点点作春装,半壁风吹柳丝长;

老天不负有心人,千里送来春风暖。

秋风肃杀呼啦尽,冰消雪化喜洋洋;

天高海阔无穷远,伴哥天涯海角旁。

芬芳爱人

一千年前,我曾是他的芬芳爱人,用尽一生来相守还是觉得太短暂,于是我们约定好了生生世世不分离。

见了阎罗,阎罗说我既然已经尝尽世间的甜蜜,来生不必再做人,而且如此美丽,正好去人间为花。

我跪下哭了又哭,求了又求,以至昏厥。

醒来时,我已成了世间一盆寂寞的昙花。

而且,人间已过一千年。

他从街头把我买下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和千年前一样的清瘦。

他把我珍惜地抱在怀里,带我回家,刹那间,我泪如泉涌——一千年了啊,我用昏迷的一千年,就只为换来此刻他温柔怜惜地拥我入怀么。

将我放在卧室的窗台上时,他发现了我的斑驳泪痕,久久地盯着我,不语。

不久,我的痛苦煎熬开始,因为他恋爱了。

那天晚上,他带回一个女孩。

一看到那个芙蓉如面的女孩,我的心就怦怦狂跳起来。她是那么地面熟,恍惚在哪里见过,于是我拼命地回忆,终于想起千年前的自己,就和她几乎一模一样。那时,他喜欢为我梳头,对着镜子,他喜欢看我微笑的眼睛——那是我多么美好的前生!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他们依偎在窗前。在他的怀里,女孩笑靥如花。

“这盆昙花开过吗?”女孩问,我看到月色下她的眼睛,美丽得不可逼视。

“刚买回来,还没开过”。他说,顺便抚摸了一下我的叶片。我立刻颤抖起来,我听到他在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盆花。”

女孩奇怪地问,“为什么呢,这盆花没什么奇特呀?”

他注视了我好一会,才说,“这花似乎通人性。”

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笑了起来——她以为他在说胡话。

我听到他痴痴的心跳,知道那不是为了我。

从此,我失去了开花的心情,一再地错过属于我的花期——我成了一盆真正寂寞的昙花。

女孩经常来,他很爱她,我感觉十分地绝望。我想也许他还记得我,只是把她当成了我而已。

那些日子里,我诅咒过阎罗:他让我来人间为花,而且也让我和爱人到了一起,可是,人花殊途,这样的咫尺天涯,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相爱,我得怎样地心碎并且度日如年呢?

有一天,女孩质问他:“不是说这盆花通人性吗?为什么从来都不开呢?我看不如这样,换一盆玫瑰怎样?玫瑰代表爱情。我们干脆把这盆昙花送给别人好了。”

我伤心气愤,紧张地看着他。

他为难地看了看她,做出了令我欣慰的决定:“不行,这是我最爱的花,换别的花都可以。”

女孩生气地离开了他,从此不来了。晚上,他显得很寂寞,经常一个人抽烟,有时他对着我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舍不得你呢?花儿,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晚风吹过来,我拼命地伸出我的枝条,轻抚着他的手背,呜咽告诉他关于我们前生的约定。我的泪滴落下来,缤纷地滑过每一个叶片。

“我才是你永生的爱人!”我哭着对他说。

可是,他听不到。

他连续几天失眠。

他的憔悴让我心急如焚。

有一天晚上他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的灵魂去了地狱,见到了阎罗,阎罗问我为何不在世间陪伴他,却回了这黑暗的地方。

我,跪倒在阎罗脚下,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心愿:只要能和他做一天的爱人,哪怕来生被打入18层地狱也心甘情愿。

“可是18层地狱是很恐怖的,而且去了那里,就永远不能超生。”阎罗带我去看地狱的惨景:很多的冤魂在阴暗里撕叫、在油锅里挣扎,“你不怕吗?”

我颤栗在那样凄惨可怖的地狱入口处。

阎罗狂笑起来,对我说:“你回去吧,念在你没做过恶的份上,我不会给你记上这笔帐。”

我的脑海里出现他日益憔悴下去的神色,于是咬咬牙,对阎罗说,“我要做他爱人,不计较任何后果。”阎罗久久地、久久地看着我的灵魂,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终于如愿以偿做回了千年前的那个自己,带着满身的花香,飘到了他的床前。

我俯身吻他的时候,他醒了。

你是谁?他神态恍惚地问我。

你的昙花,你的爱人,我回答。

我和千年前一样,乌鬓如云,衣袂飘飘,裙裾曳地。

我的昙花!原来你就在我的眼前!难怪我那么地喜欢你!他叫出了我前生的名字,星儿呀,我在这个世间一直在寻找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肯与我相见?我差点认错人了,他急切地说。

我痛哭在他怀里——他不知道,为了这芬芳的一夜,我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不知我为何哭泣,怜惜地吻尽了我每一滴泪。

乌丝散落在雪白的枕上,我紧紧地和他拥在一起。他吻我寸寸的肌肤,惊讶于我满身飘溢的芳香。

你果然是我前生的芬芳爱人,他迷蒙地叹息,又不安地问:我是在做梦吗?天一亮,你就会消失?

我能回答他的,只有泪水,我已经答应过阎罗,决不将这一切秘密泄露,否则阎罗立刻会将我的魂魄收回,发落到地层的深处,就连这最后的一夜也再无法与他相守。

那天晚上,我流尽了所有的眼泪,知道天亮就将是一生的尽头。

如果天亮你走了,这一生我将不会再爱,他喟然,我愿意一夜白头。

于是,一个晚上,他把一生的爱和激情都给了我。那夜,昙花在他的窗前怒放,纯白皎洁的花朵,朵朵皆是我无悔的灵魂。

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花儿,他说,从来没闻过这样的芬芳!

我不能告诉他,今夜过后,那花也将凋谢。这样的开放,已经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晨曦很快出现在他的窗棂。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他拼命地伸手来拉我,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可是我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化做了一缕香气,消失在了空中,最后的回望,我看见那盆昨夜盛开如斯的昙花,也已经枯萎。

见了阎罗,我心如死灰,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等着小鬼来给我戴上枷锁,押我去该去的地方。

阎罗问我:你已经尝尽了爱情的悲苦吗?

我答:是的。

后悔吗?他问。

我摇摇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么选择。

那好吧,阎罗唤来小鬼,给我带上了沉重的镣铐,带着我往地狱的入口处去,我没有流一滴泪。我衣袂翩然,镇定自若,满堂的小鬼都哀泣起来。

就在即将坠落地底的那一刻,阎罗大笑起来,喝住了那个小鬼。

这一切只是一个考验,原本只要你去世间流干最后一滴泪,我就会赦免你,阎罗说。

为什么?我惊问。

你们的前生太幸福,所以今生必得受差不多的苦,才能抵消你的过失。阎罗说,而且,你们的爱已经感动了天神,所以还赐你回去和他做夫妻。

我喜极而泣,但是,却没有泪。

于是,今生,我依然做回了那个雪肤花貌的女子,可是,我的爱人,为了我的离去,忧伤过甚,已经一夜白头。

然而,我们已经很满足。

从此,在这个世间,我们深深懂得了要彼此珍惜,永远恩爱如初。

窗台上,我们养了很多盆昙花,盛开时,朵朵纯白如雪,芳香四溢。

他固执地不再养其他任何花。

解语花

张刚一进门,见新婚妻子玉娟正在化妆,猛地想起一句词,走近站在妻子身后说:“娘子,给你说一个谜语猜啊,听着:娘子卧室巧梳妆,猜一只鸟名。”妻子正在描眉,扑哧一笑说:“不就是画眉么?有何难哉!”

张刚惊讶说:“嗬!原来你是猜谜高手啊?那我可要好好考考你了。我前几天出差,一路上想着一句话,也是鸟名,听仔细了:为夫路上想家乡。”玉娟将嘴唇的口红抿了一下,略加思索说:“是不是鹭鸶?”张刚笑道:“是啊,丢下你,我不是一路相思去一路相思回?”玉娟嗔笑道:“你这个坏家伙。”张刚双臂一环搂住玉娟说:“这可是你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嘿嘿,我就是坏……”说着凑近脸去,玉娟顺势倒在张刚怀里,就在沙发上温存起来。

好大一会儿,才整理衣服坐起来,玉娟埋怨着:“刚化了妆,又弄乱了……你不坏是什么?”说着梳理头发。张刚激情未过,半躺在沙发上喘着气,看着玉娟娇媚的模样,欣赏着。玉娟稍稍整理一下,信手将果盘中的瓜子捏了,磕开,媚眼儿向丈夫一瞥,努嘴像个红喇叭,将细碎牙齿叼着的瓜子仁儿伸向丈夫,张刚心中荡漾,张开嘴,两张嘴吻在一起,瓜子仁也不知去了何方,见丈夫又要动手动脚,挣扎着咯咯笑道:“没出息,要起来没个够……一边去稍息。”张刚不松手说:“谁让你我。”玉娟挣开说:“不行不行,好好坐着,听话,啊?乖。”张刚皱着眉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玉娟看着笑道:“这个表情需要解开,听着:休把眉头皱不开,猜一个古代女子名。”张刚真的皱眉了,思索着说:“古代女子有名气的不少,与我的表情有关……对,不要发愁,莫愁,对不?”玉娟微笑点头,继续嗑瓜子,张刚说:“看着你,那我也出一个:椭圆鹅蛋脸,非常惹人欢,红嘴儿柔,白牙齿含,肉肉一到手,两片都不管。猜猜。”玉娟撅嘴说:“你又来了,这是谜语吗?分明涉黄……”张刚忙说:“打住,涉黄不犯罪吗,提示一下,是食品。”玉娟思索着,皱着眉越发爱恋,一边爱抚着,一边说:“难住了吧?看来高手还不算,再提示一下,是零食类……”玉娟兴奋地说:“知道了,就是这个……”张开嘴,舌尖上一粒瓜子仁骄傲地贴在那儿。张刚也兴奋地伸嘴去接,玉娟的舌尖收回,让张刚扑个空,看着张刚失望的样子,玉娟的笑声银铃一般响起。

张刚玉娟两个人是大学同学,恋爱四年,终成眷属。玉娟身后多少人追,用一个成语说是:不计其数。而张刚独占花魁,虽然不算意外,但其中还真是玉娟的考察选择。二人走到一块,也算是天作之合。二人有共同语言,爱看书,爱诗词,玉娟喜欢婉约,张刚喜欢豪放,婉约豪放结合在一起,成为共同的话题。比如,玉娟就不喜欢奶油小生、娘娘腔,打心里就烦;而张刚属于那种义气豪爽之类的男人,说话爽快,利索,办事实在,这才是玉娟倾心所在。

张刚望着玉娟,脱口又说:“临去秋波那一转——娘子,这是个词牌,知道不?”玉娟不假思索说:“眼儿媚……”张刚笑道:“真的,娘子的眼睛能勾人,眼儿媚也……”玉娟扑上去拧他的嘴,张刚顺势抱住玉娟说:“哎,真的,还有一句说:两行远树山倒影,一叶孤舟水横流。你能猜对,俺做牛做马也情愿。”玉娟沉吟着说:“那也要提示谜目啊。”张刚说:“打一个字。再多说一句,这是夸你的,看你盛名之下,能不能那个副。”玉娟用手比划着自语着:“山倒影,是个横着的山;远树是象形,两行是两个,什么字能像远树呢……对,丰,两个丰,古代画家画远树就如画丰字。手比划着,上面这样安排,下面肯定是个心,三点是水,那个弯钩像只小船……对不对?我的官人?是个慧,聪慧的慧。”张刚赞道:“娘子真的很聪慧。”玉娟忽然脸红了,说:“刚子,你赞美俺,俺觉得还不习惯呢。”张刚说:“名副其实,以后会让你习惯成自然的。”

张刚在科研部门,因为年轻,出差机会多,所以小别胜新婚,每次总让玉娟有意外的惊喜。这不,玉娟喜欢的《宋词全集》让张刚背回来了,还特意买了一只玉镯,和田玉,洁白温润,玉娟好喜欢,拥抱住张刚亲吻着。张刚说:“娘子,俺又有谜语让你猜。”玉娟嘴一撅说:“刚回来,休息休息再玩不好吗?”张刚搂着爱妻说:“俺怕你自己呆久了脑子生锈,帮你清理一下。听着:俺出差,娘子自己在家,这就有了:小姑独处本无郎,谜目吗,好几个,猜到几个算几个。猜用物、财会名词、五言唐诗一句、古歌词一句。想去吧,我去洗洗。”

玉娟凝神沉思。用物,独处本无郎,床上就一个人,床单,哈哈,还有趣。既然这样,存单应该不错;唐诗杜甫《月夜》里有“闺中只独看”,应该是了;古歌词是什么呢?脑子迅速过电影,记得苏武牧羊中有这个词儿:红妆守空帷对,应该是它。一得意,唱了一句“亲爱的,你慢慢飞……”张刚洗澡出来,说,我不飞了。回来了……两人哈哈大笑。玉娟悄声说:“官人,俺也想起一个谜语,猜一字啊,主动一点。好想你……”说着扑上去,张刚抱起来,去卧室,还在玉娟耳边说:“我的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