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神色更加难堪:“今年天灾干旱,池塘里的水越来越少,鱼也几乎绝种。如果没有足够的鱼进贡,我这张家恐怕难逃灭顶之灾。所以我才不得已筑坝蓄水,保住鱼塘的水源。”
李青云听完,眉头紧皱,沉思片刻问道:“张老爷,您知道筑坝对下游村庄的影响吗?”
张大同面露愧色:“当然知道。下游的村民一向与我们和睦相处,我又何尝愿意伤了乡里乡亲的和气?可这是朝廷的旨意,我若不从,连累的就是全家老小。”
薛逸风冷哼一声:“朝廷的命令如此荒唐,何不直接向官府申诉?”
张大同苦笑:“官府早已被张维平那一派的人掌控,我们这些小百姓,申诉无门啊。”
李青云心中一震,暗暗握紧拳头:“又是张维平……他手伸得还真长。”
“张老爷,您是否愿意配合我们,寻找一个折中的办法?”李青云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张大同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折中办法?两位公子,您指的是什么?”
李青云缓缓说道:“我可以帮您与下游村民协调,请他们暂时忍耐一段时间。同时,我们也会寻找其他水源,尽量减轻这片地区的用水压力。”
张大同迟疑了一下,叹息道:“若真能找到水源,我愿意配合。只是……这需要时间,下游的村民怕是等不了多久。”
“只要您有这个态度,一切就好办了。”薛逸风插话道,“接下来我们会想办法劝说村民,同时尽快探查附近山间是否有未被发现的水源。”
张大同重重地点头:“若两位真能化解此事,在下感激不尽。”
从张大同家出来,李青云与薛逸风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下行,天边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山风吹过,夹杂着水坝方向传来的轻微水声,却无法冲淡两人心中的沉重情绪。
李青云低头沉思,眉头紧皱,良久都没有说话。薛逸风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青云,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这件事烦心?”
李青云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师兄,我一直以为,苦难只是底层百姓的宿命,是那些贪官污吏对他们的压迫。可今天我才明白,这个制度的腐朽,连像张老爷这样的富户都难以幸免。他们看似风光,却依旧被权力所玩弄,在张维平这样的权臣面前,他们与村民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蝼蚁。”
薛逸风抬头望向远处,声音中透着一丝冷峻:“你说得没错。这个天下,最可怕的不是穷人苦,富人压,而是整个权力体系都被少数人所掌控。底层百姓要受苦,连那些稍有财富的富户也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李青云苦笑一声,目光复杂:“张老爷为保全家族,不得不筑坝蓄水;村民为活命,不得不争夺所剩无几的水源。他们之间的矛盾,其实本质上都是这腐朽制度的牺牲品。这样的天下,哪里还有所谓的公道可言?”
薛逸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青云,这些你都看得明白很好。但你也要记住,光是愤怒和悲伤无法改变什么。要想真正改变这个局面,你必须变得更强,更有智慧,站得更高,手握真正的权力。”
李青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抹坚毅:“师兄,我明白了。这条路很难走,但我不会退缩。父亲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改变这个腐朽的天下,我先要改变自己。”
薛逸风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很好,青云。这天下已经烂到根子里,但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去改变它。别让我失望,也别让那些受苦的人失望。”
天色渐暗,李青云和薛逸风踏着暮色返回村庄。村头,几名老村民正守着一堆篝火,见两人归来,连忙迎上前来:“两位公子,事情可有眉目?”
李青云点点头,略显疲惫地说道:“张老爷答应会配合,但我们还需要找到新的水源,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一名年迈的村长听了这话,拄着拐杖走上前,满脸感激地说道:“两位恩公,大恩不言谢啊!村里实在是苦,能有这样的转机,已经是天大的希望了。”
李青云与薛逸风被请进村长的破旧土屋,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长条桌和几把摇摇晃晃的木椅。村长取出家中仅剩的一壶老酒和几个干巴巴的饼,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村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还请不要嫌弃。”
李青云看着桌上的食物,鼻头微微一酸。他摇头说道:“老人家,您不必这样。我们能帮上忙,是我们该做的事。”
村长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缓缓说道:“两位可能不知道,这几年村里实在过得太苦了。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地里的收成又赶不上,连人都吃不饱。官府压着上交粮食,我们只能靠山里的野果和野菜填肚子。”
另一位村民接过话头:“上个月,官府又派人来,说要征丁修官道,村里几个壮劳力全都被抓了去。这田里没人种,日子怎么过啊!”
听到这些,李青云心中一阵揪痛。他看向村长,问道:“老人家,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村长摇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也有五六年了吧,自从朝廷换了那一批高官,赋税一加再加,原本还有几分薄田的日子,现在连种子都买不起了。”
薛逸风沉声说道:“朝廷的腐败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如此下去,不只是你们村,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得跟着受苦。”
李青云紧握拳头,语气低沉:“不管多难,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不能让你们再受这样的苦。”
村长听了这话,眼中泛起泪光,连连拱手:“两位恩公,真是我们全村的救星啊!”
村长吩咐村里的妇人煮了一锅简单的粥,又从地窖里翻出两根腌制的咸菜,招呼两人一起用餐。
李青云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粥,心中一阵酸楚,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夹起一块咸菜,认真地嚼了几口,笑着对村长说道:“老人家,这饭菜虽简单,却充满了您的心意,我们吃得很香。”
薛逸风在一旁放下酒杯,点头说道:“青云说得对。这饭不贵,但比许多山珍海味更有味道。”
村长笑了笑:“两位公子吃得习惯就好,这样的日子,我们也只能苦中作乐了。”
饭后,村长领着两人来到村里仅有的一间空屋。这间小屋显然年久失修,墙壁多处裂开,屋顶的茅草透着月光。屋内只有两张用木板搭成的床,铺着稻草,显得格外简陋。
“让两位委屈了。”村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村里实在没什么条件,这已经是最好的屋子了。”
李青云摇头笑道:“老人家,这样已经很好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薛逸风倒也不嫌弃,随意地躺在木板床上,笑道:“我这人粗枝大叶,哪儿都能睡。”
夜深了,屋外传来阵阵虫鸣。李青云躺在稻草上,望着屋顶的星光,思绪万千。他想起村民的苦难、张大同的无奈,以及这片土地上无处不在的压迫,心中涌起一阵沉重。
“师兄,你说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样的天下?”李青云低声问道。
薛逸风闭着眼,语气却十分清醒:“改变天下?谈何容易。不过,青云,能帮一个是一个,能救一村是一村。只要你记住初心,路就在脚下。”
李青云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一抹坚定:“我明白了。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改变这一切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