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弥漫,使天空暗暗的,愁云映照,使大地黯淡不明。四周仿佛被墨水涂抹,一片深蓝色。先是刮起尘土,扬起泥土,接着就倒树推林。扬起尘土,星光就出现,倒树推林,月光昏暗。只看得嫦娥紧抱着桑罗树,玉兔团团找药盆。九曜星官都关闭宅门,四海龙王全部闭上门。庙里的城隍在找小鬼,空中的仙子怎么飞行呢?地府的阎罗在寻找马面,判官乱跑着追赶头巾。大风刮动昆仑山顶上的石头,卷起江湖的波浪。
那大风吹过之后,突然传来兰麝香气,珠链声响,行者便欠起身,往上看去,哇!竟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径直走向佛殿。行者嘴里继续念经。那女子走近前,一把搂住他道:“小和尚,你在念什么经?”行者回答道:“我在念自己许下的经。”女子道:“其他人都在自由自在地睡觉,你为什么还在念经?”行者道:“这是我许下的,怎么能不念呢?”女子抱住他,亲了他一口道:“我和你去后面玩玩吧。”行者故意扭过头去道:“你有些不懂事!”女子道:“你会看相吗?”行者道:“有一些。”女子道:“你看我长得怎么样?”行者道:“我看你有些故意偷生,被公婆赶出来的样子。”女子道:“猜错了!猜错了!我不是被公婆赶出来的,也不是偷生的。
我只是在人世间受了一些委屈,嫁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我不会洞房花烛之事,逃离了丈夫的逼迫。
如今星光月朗,我们有缘相会,一起到后园中享受快乐吧。”行者听了暗自点头道:“那几个愚蠢的和尚,都被欲望引诱,结果丧命了。他现在也来引诱我。”于是随口答应道:“姑娘,我是个年纪还小的出家人,不知道交欢之事。”女子道:“你跟着我,我会教你。”行者暗自笑道:“也好,我跟他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们两个相互搂着肩膀,手牵着手,离开佛殿,径直来到后园。那妖精使出绊子腿,将行者绊倒在地,口中乱喊着“心肝哥哥”,并伸手去掐他的要害。行者说道:“你这孩子,竟敢要吃老孙!”却被行者接住他的手,用小坐跌法,将那妖精一拧摔倒在地。那妖精还在口中喊道:“心肝哥哥,你还会摔你的娘呢!”行者心中暗想:“不趁此时出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确实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为殃’。”于是他叉起手,腰一弯,一跳跳起来,现出原身法像,挥起金箍铁棒,向妖精劈头就打。那妖精也吓了一跳,他心里想道:“这个小和尚如此厉害!”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那唐长老的徒弟孙悟空。他也不怕他。你说这妖精是什么妖精:
鼻子金色,毛皮洁白如雪。地道为家,无处可逃。修炼了三百年前的功法,曾经走过灵山几次。一顿香花和蜡烛,如来指示天宫。得到托塔天王的宠爱的女儿,和哪吒太子算是兄弟认识。他既不是填海的鸟儿,也不是戴山的鳖龟。他不怕雷焕的宝剑,也不怕吕虔的刀。他来去自由自在,不管是江汉水流宽广;他上下来去,不论是山耸泰恒高峰。你看他月亮形状,容貌娇美动人,谁能看出他是一个老成精明的鼠精!
他自信自己的神通广大,轻轻松松举起双股剑,响亮的声音,左挡右格,不受困扰。行者虽然更强,也难以打败他。阴风四起,残月无光。你看这两个人,在后园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阴风从地底升起,残月摇曳微光。阒静的神殿中,小鬼们惊恐不安。后园里一片战争的场景:孙悟空,天上的圣者;妖精,女中之王。他们展现神奇的能力,但都不愿降服。一个人挥舞棍子,愤怒地打着妖精;一个人圆睁智慧的眼睛,怀恨新戎。两人的剑飞舞,妖精无法识破女菩萨的真身;一根棍子疾击,威猛如活金刚。金箍棒响起,如电闪烁,一瞬间铁棒闪耀星芒。玉楼抓碎了翡翠,金殿中鸳鸯破碎。猿猴啼叫如巴山小儿,雁鸟鸣叫响彻楚天之长。十八尊罗汉默默鼓掌欢呼,三十二诸天个个惊慌失措。
孙悟空精神焕发,棍子准确无误。妖精知道他无法敌对,忽然皱眉思索,有了主意,便转身逃跑。行者喝道:“该死的家伙!你想逃跑?赶快投降!”妖精根本不理会,直接后退。等行者追到紧要关头,他脱下左脚上的花鞋,吹了口仙气,念了咒语,“变!”便变回自己的模样,挥舞双股剑,真身一晃,以清风之势逃离了。这难道不是给三藏招来的灾星吗?他竟然冲进方丈,将唐三藏摄到了云上,眨眼之间,就到了陷空山,进入了无底洞,制造素筵成婚的情节就不详细描述了。
此刻行者心焦气躁,闪开一处空地,一棍将那妖精打了下来,发现原来是一只花鞋。行者知道被他计算了,连忙转身去看师父,可是哪里还有师父?只见那呆子和沙僧口中念念有词。行者怒气充胸,也不顾好坏,抓起棍子就一顿打,连声叫喊道:“打死你们!打死你们!”那呆子慌不择路,沙僧却是个灵山大将,见到事情复杂,就变得温柔有礼,走近跪下道:“兄长,我明白了。你要打死我们两个,却不去救师父,却要自己回家去。”行者道:“我打死你们两个,我自己去救他!”沙僧笑道:“兄长,你说什么呢!没有我们两个,真的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兄啊,这行囊和马匹,谁来看守?宁愿效仿管鲍分金,而不是像孙庞争智。俗话有云:‘打虎还需亲兄弟上阵,出征须让父子兵。’希望兄长饶了打,等到明天天亮,我和你一同努力,去寻找师父。”行者虽然拥有强大的神通,却有明智的判断,见到沙僧的苦苦哀求,便改变心意道:“八戒、沙僧,你们都起来。明天我们一起寻找师父,一定要努力。”呆子听到饶了他们,恨不得天空下半边来,说道:“哥啊,这全都怪老猪。”兄弟们思来想去,一直没有合眼休息,恨不得头一点就能唤醒东方的朝阳,吹散满天的星辰。
三众只坐到天晓,收拾要行,早有寺僧拦门来问:“老爷那里去?”行者笑道:“不好说。昨日对众夸口,说与你们拿妖精,妖精未曾拿得,倒把我个师父不见了。我们寻师父去哩。”众僧害怕道:“老爷,小可的事,倒带累老师,却往那里去寻?”行者道:“有处寻他。”众僧又道:“既去莫忙,且吃些早斋。”连忙的端了两三盆汤饭。八戒尽力吃个干净,道:“好和尚!我们寻着师父,再到你这里来耍子。”行者道:“还到这里吃他饭哩!你去天王殿里看看那女子在否。”众僧道:“老爷,不在了,不在了。自是当晚宿了一夜,第二日就不见了。”
行者喜喜欢欢的辞了众僧,着八戒、沙僧牵马挑担,径回东走。八戒道:“哥哥差了,怎么又往东行?”行者道:“你岂知道!前日在那黑松林绑的那个女子,老孙火眼金睛,把他认透了,你们都认做好人。今日吃和尚的也是他,摄师父的也是他!你们救得好女菩萨!今既摄了师父,还从旧路上找寻去也。”二人叹服道:“好,好,好!真是粗中有细!去来!去来!”
三人急急到于林内,只见那:
云蔼蔼,雾漫漫;石层层,路盘盘。狐踪兔迹交加走,虎豹豺狼往复钻。林内更无妖怪影,不知三藏在何端。
行者心焦,掣出棒来,摇身一变,变作大闹天宫的本相,三头六臂,六只手,理着三根棒,在林里辟哩拨喇的乱打。八戒见了道:“沙僧,师兄着了恼,寻不着师父,弄做个气心风了。”原来行者打了一路,打出两个老头儿来,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土地,上前跪下道:“大圣,山神、土地来见。”八戒道:“好灵根啊!打了一路,打出两个山神、土地;若再打一路,连太岁都打出来也。”行者问道:“山神、土地,汝等这般无礼!在此处专一结伙强盗,强盗得了手,买些猪羊祭赛你,又与妖精结掳,打伙儿把我师父摄来!如今藏在何处?快快的从实供来,免打!”二神慌了道:“大圣错怪了我耶。妖精不在小神山上,不伏小神管辖。但只夜间风响处,小神略知一二。”行者道:“既知,一一说来!”土地道:“那妖精摄你师父去,在那正南下,离此有千里之遥。那厢有座山,唤作陷空山,山中有个洞,叫做无底洞。是那山里妖精,到此变化摄去也。”行者听言,暗自惊心,喝退了山神、土地,收了法身,现出本相,与八戒、沙僧道:“师父去得远了。”八戒道:“远便腾云赶去!”
好呆子,一纵狂风先起,随后是沙僧驾云。那白马原是龙子出身,驮了行李,也踏了风雾。大圣即起筋斗,一直南来。不多时,早见一座大山阻住云脚。三人采住马,都按定云头。见那山:
顶摩碧汉,峰接青霄。周围杂树万万千,来往飞禽喳喳噪。虎豹成阵走,獐鹿打丛行。向阳处,琪花瑶草馨香;背阴方,腊雪顽冰不化。崎岖峻岭,削壁悬崖。直立高峰,湾环深涧。松郁郁,石磷磷,行人见了悚其心。打柴樵子全无影,采药仙童不见踪。眼前虎豹能兴雾,遍地狐狸乱弄风。
八戒道:“哥啊,这山如此险峻,必有妖邪。”行者道:“不用说了。‘山高原有怪,岭峻岂无精!’”叫:“沙僧,我和你暂且在这里,让八戒先下山凹里打听打听,看哪条路好走,是否有洞府,还要留意门户的情况,都仔细调查清楚,然后我们一起去寻找师父救他。”八戒道:“老猪晦气!拿我顶缸先说!”行者道:“你夜里说话都是你自己,怎么可以推卸责任?”八戒道:“别嚷了,等我去。”傻瓜放下镐,整理一下衣服,空着手,跳下高山,寻找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