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2 / 2)

唐僧在马上听到他这样喊叫,立刻停马叫道:“悟空,快去救那个女子下来。”行者说:“师父一路走,怎么又想起她来了?”唐僧说:“他又在那里喊叫嘛。”行者问:“八戒,你听到了吗?”八戒说:“我的耳朵太大,听不见。”又问:“沙僧,你听到了吗?”沙僧说:“我在前面担子,没有注意,也没听见。”行者说:“大圣也没听见。师父,他喊了什么?你倒听见了?”唐僧说:“他说得有道理。他说:‘活人的性命还不救,昧着良心拜佛取什么经?’‘救一个人的性命,胜过建造七级宝塔。’快去救她下来,现在救人比取经拜佛更重要。”行者笑道:“师父你要帮忙就没问题了,只是事后可能需要药物治疗。你要考虑清楚,否则就没有有效的办法了。想想看,离开了东土,一路西行,遇到了许多妖怪,他们经常抓你进洞,老孙出手救你,使用过铁棒,打死了无数的妖怪;而今天一个妖精的性命你却舍不得,要去救她?”唐僧说:“徒儿啊,古人有云:‘不应因为善事微小而不去做,也不应因为恶事看似微小而去做。’还是去救她吧。”行者说:“既然师父这样要求,我也不敢再苦劝你了:我苦劝你一会,你就生气。你随意去救她吧。”唐僧说:“猴头,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坐着不要动,我和八戒去救她。”

唐僧回到了林中,让八戒解开了上半截绳子,用铁瓢做出了下半截身子。那个怪物摔碰着鞋子,束紧了裙子,高兴地跟随着唐僧走出了松林,看见了悟空,悟空只是冷笑不止。唐僧骂道:“顽猴头!你为什么笑?”悟空道:“我笑你‘时来逢好友,运去遇佳人’。”三藏又骂道:“顽猴猿!胡说!我从出生起就当和尚。如今奉旨西来,虔心礼佛求经,又不是为了利禄,怎么会有运气的退时!”悟空笑道:“师父,你虽然从小就是和尚,却只会看经念佛,从未见过王法律令。这个女子长得年轻漂亮,我和你都是出家人,和他一起行走,万一遇到坏人,把我们捉送官司,不管是取经拜佛,都会被人误会是奸情。即使没有这件事,也要问一个拐卖人口的罪名:师父追了度牒,会被打一下小死;八戒会被问责充军;沙僧也会被问责倒马站岗;我孙悟空也逃不过被牵连,虽然我有口才,可以辩解,但是也会被问个责任不能推卸。”三藏喝道:“别乱说!你不至于连我救他一命都算是负担吧!带着他走,凡事都由我来承担。”悟空道:“师父虽说凡事由你承担,却不知道你不是救他,反而是害他。”三藏道:“我救他离开林中,救了他的命,怎么反而是害他?”悟空道:“他当时被绑在林中,可能已经几天,十天半个月了,没有吃饭,饿死的话,尸体就完全归于阴间;现在带他出来,你坐着快马,飞快地走路,我们只能跟随你,那个女子脚小,走起来困难,怎么跟得上你的步伐?一不小心就把她丢下,遇到狼虫虎豹的话,她就会被一口吞掉,这难道不是害她的生命吗?”三藏道:“确实如此。这个事情还要多谢你考虑了。该怎么处理呢?”悟空笑道:“把他抱上来,和你一起骑马走吧。”三藏沉思道:“我怎么能和他一起骑马!……”——“他怎么去呢?”三藏道:“让八戒背着他走吧。”悟空笑道:“你这个傻瓜,运气来了!”八戒道:“‘远路没有轻担。’让我背人,运气在哪里?”悟空道:“你那个嘴巴长,背着他的时候,转过嘴巴来,私下说说话,不太方便吧?”八戒听了这话,捶胸爆跳道:“不好!不好!师父要打我几下,宁愿忍受疼痛,也不能背着他,以免有不正当的事情发生:师兄一生会给人做假证赃埋,我背不过来!”三藏道:“也罢!也罢。我还能走几步,等我下来,慢慢地跟着,让八戒牵着空着的马罢。”悟空大笑道:“傻瓜倒还有点生意心,师父要照顾你牵马了。”三藏道:“这个猴头又在胡说了!古人云:‘马行千里,无人而不能自返。’如果我走得慢,你会不会把我丢掉?我如果走慢,你们也会走慢。我们大家一起跟随这位女菩萨下山,或者到寺庙,或者到人家,让她住在那里,也算是我们救了她一场。”悟空道:“师父说得有道理,请继续前进。”

唐僧走在前面,沙僧挑着担子,八戒牵着空马,引着那个女子,悟空拿着棍子,一行人前进。不到三四十里,天色将晚,又看到了一座楼台殿阁。唐僧说:“徒弟们,那里肯定是寺庙,我们就此借宿,明天早上再出发。”悟空说:“师父说得对,各自找个地方休息吧。”刹那间到了门前。他吩咐道:“你们稍微站远些,等我先去借宿。如果有方便的地方,会派人来叫你们。”众人都站在柳树阴影下,只有悟空拿着铁棒,控制着那个女子。

长老慢慢地走近前,只见那庙门东倒西歪,破破烂烂。推开一看,不禁心中凄凉:长廊寂静,古刹荒凉;绿苔满地,野草丛生;只有萤火闪烁,蛙声代替了钟声。长老突然掉下眼泪来。果然是:

庙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颓废。断砖破瓦十余堆,全是歪梁折柱。前后都长满青草,尘埋朽烂的香厨。钟楼崩坏,鼓没有皮,琉璃香炉破损。佛祖金身失色,罗汉倒卧左右。观音雕像湿透了成泥,杨柳净瓶掉在地上。白天没有僧人进来,夜晚全宿狐狸。只听见风吹响如雷,都是藏身的虎豹。四周的墙垣都倒塌了,也没有大门关住。

诗中说道:

多年古刹无人修,狼狈凋零更无休。

狂风吹裂殿门面,大雨浇残佛头像。

金刚掉落随淋漓,土地无房夜不收。

还有两种可叹处,铜钟落地无悬楼。

三藏硬着胆子,走进二层门。看见钟鼓楼都倒塌了,只剩下一口铜钟卡在地下,上半截白得如雪,下半截青得如靛。原来是经过多年的风雨,上面被淋成白色,下面则是铜青的气息。三藏用手碰着钟,高声喊道:“钟啊!你曾经悬挂在高楼上,鸣响远彩梁声。曾经在鸡鸣时报晓,夜晚送来黄昏。如今不知道制造你的道人去了哪里,炉匠也去哪里了。想必他们都去了阴府,他们消失了你也不再有声音。”

长老感叹不已,不知不觉地惊动了寺内的人。里面有一个负责照顾香火的道人,他听到有人说话,起身过来,拿起一块断砖,向钟上砸去。那钟当的响了一声,把长老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要走,却又因为绊到了树根而摔了一跤。长老倒在地上,抬头又喊道:“钟啊!我刚刚赞叹你,突然又响起一声。想必是路上没有人来,经过多年变成了精灵。”

那道人走上前,扶起了唐僧,说:“老爷请起来。没有钟变成精灵的事情。刚才是我敲响了钟。”三藏抬头见他相貌丑陋,说:“你难道是妖魔鬼怪?我并不是普通人,我是大唐来的,手下还有降龙伏虎的徒弟。如果你碰上了他们,就难保性命了!”道人跪下说:“老爷不用害怕,我并不是妖魔,我是这寺庙里供奉香火的道人。刚才听到老爷夸赞,就想出来迎接,只是担心是邪鬼敲门,所以拿了一块断砖,敲了钟一下以防备,才敢出来。请老爷起来。”唐僧才放心地说:“住持,差点吓死我。你带我进去吧。”

那道人带着唐僧,直到三层门,里面的情景和外面完全不同。只见:

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黄金装饰的圣像,白玉制作的阶台。大雄殿上闪烁着青光,毗罗阁下散发着祥气。文殊殿有各种彩绘云朵;轮藏堂有堆翠色花纹。三檐顶上有宝瓶尖,五福楼中有平绣盖。千株翠竹摇动禅床,万种青松映照佛门。碧云宫里散发金光,紫雾丛中飘着祥瑞。清晨听到四野传来香风,傍晚听到山高传出画鼓声。应该有朝阳补修破损的衲衣,何以没有月亮陪伴残破的经文?还只是看到半壁灯光亮起,后院中弥漫着香雾。

三藏看了,不敢进去,叫道:“道人,前面的破败不堪,后面这么整齐,是怎么回事?”道人笑道:“老爷,这山中有许多妖邪强盗,白天天晴时就在山上抢劫,天阴时就躲在寺庙里。他们把佛像推倒作座椅,悉心烧火。本寺的僧人软弱,不敢与他们争论,因此把前面的破房让给他们住,重新收拾了一些善信,所以盖起了另一座寺院,整洁漂亮各有一处,这是由西方的人安排的。”三藏说:“原来如此。”

在往前走的时候,他们看到山门上有五个大字,写着“镇海禅林寺”。刚刚迈步进入门里,忽然见一个和尚走来。你看他长得怎样:

头戴着羊毛绒锦帽,两只耳朵上挂着铜圈。身穿着绣满彩色的袈裟,一双白眼睛闪亮如银。手里晃动着播郎鼓,嘴里念念有词造次。三藏原本不认识他,这是西方路上的喇嘛僧人。

那个喇嘛和尚走出门来,看见三藏容貌端庄,眉间清秀,额宽头平,耳垂至肩,手过膝,宛如罗汉临世,十分俊雅。他走上前,拉住三藏的手,笑着摸摸他的鼻子,捏捏他的耳朵,表示亲近之意。然后带领他进入方丈,互相行礼,他问道:“老师父从哪里来?”三藏回答道:“弟子乃东土大唐派遣前往西方天竺国的大雷音寺拜佛取经者。途中到了宝方天已经傍晚,特来您寺借宿一晚,明日早早出发。请您多多方便。”那个和尚笑道:“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我们并非出家是因为好意,而是因为父母无力抚养,命犯华盖,家中无法养活,才选择了出家;既然已经成为佛门子弟,就切莫说脱离尘世之话。”三藏道:“我是真心实意说的。”和尚道:“东土到西天的路程有多远啊!路上会有山,山里会有洞,洞里会有妖精。像您这种单打独斗的人,又是这么娇嫩,怎么像个取经之人!”三藏道:“院主所言不错。贫僧一个人是无法到达此地的。我有三个徒弟,他们开山拓路,过河叠桥,保护着我,所以才能到了这座寺庙。”那个和尚道:“三位高徒在哪里?”三藏道:“他们现在山门外等候。”那个和尚慌张地说:“师父,您不知道这里有老虎、狼、妖怪伤害人。白天我们都不敢走远,一到天晚就关上大门。这么早晚还让人留在外面?”他大声喊道:“徒弟们,快去请他们进来。”

有两个小和尚跑了出去,看见行者,吓了一跤;见到八戒,又吓了一跤;爬起身往后退,说:“大人!情况不妙!您的徒弟不见了,只有三四个妖怪站在门口。”三藏问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小和尚说:“一个大嘴巴雷公,一个梃嘴,一个青脸獠牙。旁边还有一个女子,长得油头粉面。”三藏笑道:“你不认识,那三个丑陋的就是我的徒弟。那个女子是我在松林里救命的。”那个喇嘛说:“大人啊,这么英俊的师父,怎么找了这样丑陋的徒弟?”三藏道:“他们虽然丑陋,但都有各自的优点。你快请他们进来,如果再拖延,那个大嘴巴的可能会惹麻烦,他不是好生父母养的,他一旦闯入寺庙也不好。”

那个小和尚急忙跑出去,战战兢兢地跪下说:“尊敬的先生们,请跟我来。”八戒笑道:“哥哥,他只是请而已,为什么这么战战兢兢的呢?”行者道:“他看到我们丑陋就害怕。”八戒道:“这可说不通!我们是生来就长这样,他们才是真的丑陋!”行者道:“那就稍微整理一下丑陋的样子。”这个傻子果然把嘴巴藏进衣服里,低下头,拽着马,沙僧背着担,行者在后面拿着棍子,控制着那个女子,一行人进入寺庙。穿过倒塌的房屋,进入三层门,把马拴好,放下担子,进入方丈,与喇嘛僧人见面,分坐次序。那和尚进去,带出七八十个小和尚;见过礼之后,开始准备斋饭招待。正是:修行必须慈悲心,佛法兴盛时僧赞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