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受生唐王遵善果 度孤魂萧瑀正空门(2 / 2)

刘全又不忍见,无奈,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将皇榜揭了,来见唐王。王传旨意,教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

那刘全果服毒而死,一点魂灵,顶着瓜果,早到鬼门关上。

把门的鬼使喝道:“你是甚人,敢来此处?”刘全道:“我奉大唐太宗皇帝钦差,特进瓜果与十代阎王受用的。”那鬼使欣然接引。刘全径至森罗宝殿,见了阎王,将瓜果进上道:“奉唐王旨意,远进瓜果,以谢十王宽宥之恩。”阎王大喜道:“好一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遂此收了瓜果。便问那进瓜的人姓名,那方人氏,刘全道:“小人是均州城民籍,姓刘名全。因妻李氏缢死,撇下儿女无人看管,小人情愿舍家弃子,捐躯报国,特与我王进贡瓜果,谢众大王厚恩。”十王闻言,即命查勘刘全妻李氏。

那鬼使速取来在森罗殿下,与刘全夫妻相会。诉罢前言,回谢十王恩宥,那阎王却检生死簿子看时,他夫妻们都有登仙之寿,急差鬼使送回。鬼使启上道:“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魂将何附?”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你可借他尸首,教他还魂去也。”那鬼使领命,即将刘全夫妻二人还魂。带定出了阴司,那阴风阵阵,径直到了长安大国,将刘全的魂灵,推入金亭馆里;将翠莲的灵魂,带进皇宫内院,只见那玉英宫主,正在花荫下,徐步踏着绿苔而行,被鬼使抱住,推倒在地,成功地将他们的魂灵,推进了玉英的身体。鬼使回到阴司,不再细述。

宫院中的大小侍婢看到玉英摔倒身亡,急忙跑到金銮殿报告三宫皇后道:“宫主娘娘摔倒身亡了!”皇后大惊,立即通报太宗,太宗听后点头叹道:“此事果真有了。朕曾问十代阎君:‘老幼安全吗?’他说:‘都安全,只是担心御妹寿命不长。’果然应验了他的话。”合宫人都前来悲切,聚集在花荫下观看,只见宫主微微有气。唐王说:“不要哭!不要哭!不要惊扰她。”然后上前扶起宫主的头,呼唤道:“宫主苏醒了,宫主苏醒了。”

宫主突然翻身,喊道:“丈夫慢走,等我一等!”太宗说:“宫主,我们都在这里。”宫主抬头睁眼看着道:“你们是谁,敢来扯我?”太宗说:“我们是你的皇兄、皇嫂。”宫主道:“我哪里有什么皇兄、皇嫂!我娘家姓李,我的名字是李翠莲,我的丈夫姓刘,名叫全,我们都是均州人。因为我三个月前,在门口拔下金钗斋戒,我丈夫责怪我擅自走出内门,不遵守妇道,骂了我几句,我气得胸闷,用白绫带悬梁自缢,撇下一对儿女,日夜悲叹。今日因为我丈夫被唐王派往阴司进瓜果,阎王怜悯,放我们夫妻回来。他在前面走,因我来迟,赶不上他,我绊了一跤。你们对我无礼!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怎敢扯我!”太宗听了,与众宫人说:“想是宫主晕倒了,胡说八道。”传旨命太医院进汤药,将玉英扶回宫中。

唐王当殿,忽有当驾官奏道:“万岁啊,现在有个进瓜果之人刘全还魂,在朝门外等候圣旨。”唐王大惊,急传旨将刘全召进来,俯伏在宝座前。

太宗问道:“关于进瓜果的事情如何?”刘全道:“臣顶着瓜果,径直到了鬼门关,引领到森罗殿,见到了那十代阎王,将瓜果奉献上去,并表达了我王的谢意。阎王非常高兴,多次向我王行礼,称赞是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唐王问道:“你在阴司见到了什么?”刘全道:“臣并未远行,没有见到什么,只听到阎王询问我的籍贯和姓名。臣将放弃家庭、舍弃儿女、妻子自缢而死、愿意前来进瓜果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急派鬼使引领我妻子,在森罗殿下相会。与此同时,又查看了生死文簿,说我夫妻俩都有长寿的命运,便派鬼使送我们回来。我在前面走,我妻后面行走,幸好成功还魂。只是不知道妻子去了哪里。”唐王惊讶地问道:“那阎王有没有跟你妻子说什么?”刘全道:“阎王并没有说什么,只听到鬼使说,‘李翠莲已经去世很久了,尸体已不存在。’阎王说:‘唐御妹李玉英现在命不久矣,可以借翠莲的尸体让她还魂。’我不知道唐御妹是何方人,居住在哪里,我还没有去找寻过。”唐王听闻后,满心欢喜,在大臣面前说道:“我曾向阎王询问宫中之事,他说老幼都平安,只是担心御妹寿命不长。刚刚御妹玉英在花荫下摔倒身亡,我急忙扶起,转眼间就苏醒过来,口中喊着‘丈夫慢行,等我一下!’我以为她只是晕倒胡言乱语。后来再详细询问,她说的话和刘全一样。”

魏征上奏道:“御妹偶尔寿命不长,一醒来就说这番话,正是刘全妻借尸还魂之事。此事果然存在,可请宫主出来,看她是否有什么话说。”唐王说:“我刚刚派太医院去给她送药,不知道结果如何。”于是命妃嫔进宫去邀请。宫主在里面喧嚷着:“我要吃什么药?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清凉的瓦房子,不像这个害黄病的房子,花哄动的门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正在喧嚷之际,四五个女官,两三个太监扶着她,一直受引到殿上。唐王说:“你能认出你的丈夫吗?”玉英道:“说什么话,我和他是从小结发夫妻,共同生育儿女,怎么不认得?”唐王命内官搀扶她下去。宫主下了宝殿,直到白玉阶前,见到了刘全,一下子抓住他道:“丈夫,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等我一下!我摔了一跤,被那些无理的人包围,还要围着我喊,这是怎么回事!”刘全听她说的话,听出她是妻子的口气,但看她的面孔不像妻子,不敢确认。唐王说:“这正是难得的机会,像山崩地裂一般罕见的情景!”真是一个明智的君王,将御妹的嫁妆、衣物、首饰,都全部赏赐给刘全,就像陪嫁一样。另外,还赐予他永远免除差役的诏令,并命令他带领御妹回家。夫妻两人,在阶前向君王谢恩,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乡。有诗为证:人生人死因缘际,短暂长久各有年。刘全进瓜果归阳世,借尸还魂李翠莲。他们辞别了君王,回到了均州城,见到了旧家业和儿女都平安,夫妻欢天喜地,宣扬着善果,不再细述。

却说那尉迟公将金银一库,上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原来卖水为生活,与妻子张氏在门前贩卖陶器以维持生计。虽然赚些钱但只够维持生计,将所有的盘缠都拿去施舍给斋僧,买金银纸锭,烧去记载,因此有了这样的善果。阳世间,他只是一个好善的贫穷汉子,而在阴世,却成了积玉堆金的富翁。尉迟公将金银送到他家门口,把相公和相婆吓得魂飞魄散。还有本府的官员,茅舍外停满了车马,老两口跪在地上,只是磕头礼拜。尉迟公说:“老人家,请起来吧。虽然我是一个钦差官,但我带着我王的金银来归还给你。”老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孩儿没有什么金银的财物,怎么敢接受这不明之财呢?”尉迟公说:“我知道你是个穷人,只是你施舍给斋僧,尽力所能,购买金银纸锭,烧掉记载在阴司,阴司里有你所积攒的钱财。我这个太宗皇帝三天前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复生了,曾经在阴司里向你借了一库金银,现在按数额将其归还给你。你可以一个一个接收,我去请旨。”相良夫妇只是朝天跪拜,不敢接受,说:“孩儿若是接受这些金银,就会快速死去。虽然是烧纸记载在阴司,但这是冥冥之事;何况,万岁大人在阳世里借了金银,有何凭证呢?我们绝对不敢接受。”尉迟公说:“陛下说,借你的东西,有崔判官作担保可以证明,你接下来吧。”相良说:“哪怕就死也绝不敢接受。”尉迟公见他坚决推辞,只得书信上报。太宗看了呈报,知道相良不肯接受金银,说:“真是一个善良的长者!”于是传旨让胡敬德修整寺庙、建造祠堂,邀请僧侣行善,以此回报他的恩德。旨意发布之后,敬德前往朝廷谢恩,传达了旨意,众人都知道了。于是将金银购买了城里一段无碍的地基,占地约五十亩,开始兴工,建造寺庙,取名为“敕建相国寺”。左侧有相公和相婆的祠堂,刻有碑文,“尉迟公监造”,即今天的大相国寺。

工程完工后上奏,太宗非常高兴。又聚集众官,发布榜文招募僧人,修建水陆大会,供养亡者之灵。榜文传遍天下,各地官员都被命令选举有道德的高僧,前往长安参加会议。不消一个月的时间,天下的僧人都到齐了。唐王发出旨意,命太史丞傅奕选举高僧,筹办佛事。傅奕在听到旨意后,上书反对炫耀佛教事物,并称无佛之存在。他的表奏中写道:“西域的法教没有君臣、父子之分,通过三途六道欺骗愚昧之人,为前世的罪行而寻求未来的福报,他们口中念着梵语,试图逃避过错。生死和寿命都是自然的规律,刑罚和德行是由君主决定的。现在闻听俗徒矫揉造作,都说是佛教的功劳。自从五帝三王以来,没有佛教的存在,君明臣忠,国家长治久安。直到汉明帝开始崇拜胡神,而佛教仅仅是西域桑门自传自教,实际上是夷人侵犯中土,是不值得信任的。”太宗听闻后,将这份奏表交给群臣议论。此时,有宰相萧-,走上前奏道:“佛教兴起自多朝,弘扬善良、抑制邪恶,对国家有所助益,理应被保留。佛教是伟大的圣人。”

非圣者无法,请置严刑。” 傅奕与萧都论辩,提到礼仪本是为了事奉亲人和君主,而佛教却违背亲情去出家,以平民对抗天子,与父母继体而行犯了亲情的道德。萧都只是合掌说:“地狱正是为了这样的人设立的。” 太宗召来太仆卿张道源和中书令张士衡,询问佛教行善的功德,应该如何对待。两位臣子答道:“佛教所倡导的是清净、仁慈和果报的教义。周武帝曾经将三教分为次序:大慧禅师有很高的声望,广泛接受供养且无不显现;五祖达摩在转世中诞生,体现出非凡之象。从古以来,无不称颂三教是至尊而不可毁坏、不可废弃的。恳请陛下圣断。”太宗非常高兴地说:“你们的言论合理。还有其他人要陈述的,罪该。”于是让魏征和萧都、张道源一同邀请众佛、选举一位有德行的坛主,设立道场,众人都谢恩后退下。自此以后,制定了法律:只要有人毁谤僧侣或诽谤佛教,将判以断臂之罚。

第二天,三位朝臣与众僧,在山川坛里一个个仔细查选,最终选出了一位品德优良的高僧。你猜他是谁?原名为金蝉,因为无意听佛讲法,转世间受到磨难,一直降生俗世受尽罗网之苦。他投胎落地就遇到不幸,还未出生就面临凶险,面对邪恶之人。他的父亲是海州的陈状元,外祖父是朝廷的总管。他的出身命犯了落江星,随着水流荡漾波澜。海岛上有一座大福缘的金山,和尚迁安养育他。十八岁时他去见他的亲生母亲,特地去京城拜见外祖父。总管领兵出征,洪州剿灭寇匪。状元得以幸免于天罗,父子相逢值得庆贺。他还亲自向当今的皇帝表达感谢,并在凌烟阁上声名远扬。他拒绝接受官职,愿意出家为僧,被封为沙门,开始修行。他的小名是江流古佛儿,法名叫陈玄奘。当时在众人面前举出了陈玄奘法师。这个人从小就在僧院,出生便持斋受戒。他的外祖父见他是朝廷一路总管殷开山的孙子,他的父亲陈光蕊是中状元,被官拜为文渊殿大学士。他一心不爱荣华富贵,只喜欢修行寂灭。查得他的根基稳固,品德高尚。他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应有尽有。当时三位宰臣引他到御前,他跳舞拜谢,拜完后上奏曰:“臣等奉圣旨,选出了一位高僧陈玄奘。”太宗闻闻他的名字,沉思良久道:“这是学士陈光蕊的儿子玄奘吗?”江流儿叩头道:“正是臣。”太宗喜道:“果然举荐得当,真是一位有德行和禅心的和尚。朕赐予你左僧纲、右僧纲,以及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玄奘谢过并接受了大阐官职。又赐予他一件五彩织金袈裟,一顶毗卢帽。教他再次虔诚拜见明僧们,排在诸僧之首,书办旨意,前往化生寺,选定吉日良时,开展经法。玄奘再次拜谢并离开,前往化生寺,召集众僧,打造禅榻,修整功德,整理音乐。选出了大小明僧一千两百人,并分为上中下三堂。所有佛前的物件齐全,头等有次序。选定的日期是九月初三,良辰吉日,开始举行连续四十九天的水陆大会。随后,具表奏上,太宗及文武国戚和皇室成员也都按期赴会,拈香聆听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