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着续写昨天内容(1 / 2)

深秋情结 陈清皓 4071 字 1个月前

农历一九八三年五月初三,眼看到端午节了,程启琨惦记母亲,请了假,买了些东西,带好葡萄糖液、氯化钠液、氨基酸液、能量合剂等药品以及消毒好的输液管和注射器等物品,骑车回家打算给母亲输液。到家时哥哥、妹妹都去地里干活了,大嫂姚彩茹在家里准备午饭。程启琨一进东屋,见母亲精神萎靡、恹恹欲睡的样子,他感到情况不妙,安慰了母亲几句,一边和母亲说话一边往葡萄糖液里兑药,然后把液体挂好,给输液管排气,在母亲前臂扎好止血带,皮肤消毒,正要扎针时,突然听见“当!当!当!”的声音,姚彩茹剁饺子馅儿呢,是在母亲住的东屋门口锅台上剁,东屋炕跟锅台只隔着一个门帘,声音很大!像是在故意使大劲儿剁似的!连程启琨都有些震的慌,耳朵嗡嗡的,病重的母亲怎能受得了?母亲带着很痛苦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说:“让她到别处剁……”,话没说完,母亲便停止了呼吸!程启琨赶紧给母亲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一会儿汗水和泪水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明明知道母亲的病情不可挽救,如今生命走到了尽头,再做任何抢救也无益,最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了他!离开了家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他非常悲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给母亲输液?他觉得愧对母亲!他又想起了父亲,想到父母闭眼前看到的亲人都只有他自己,而他却束手无策,真是枉为医生!他趴在母亲的胸前忍不住哭出了声。这时姚彩茹进屋来劝道:“孩子他二叔,她老人家已经去了,哭也不中用了!”程启琨一见大嫂,怒不可遏,跳下炕一脚把她踹了个腚蹲,愤愤地大声斥责道:“呸!你个没好心眼儿的娘们!我娘被你剁饺子馅震得心惊肉跳,临了你都没让她清净!”姚彩茹从没见过二弟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她一句话都没敢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赶紧退了出去。

父亲的墓地在南山坡上,母亲必须和父亲合葬一起,出殡的路上,姚彩茹边哭边嘟囔着:“哎哟!我的命真苦啊!这会儿总算熬出头了!不用再受窝囊气啦!”一位程家婶婶低声斥责她:“你说的啥话?可不许乱讲乱闹的!不然鬼神会报应的!”顿时姚彩茹不敢再说那话了,程启琨和姐姐妹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但那时顾不上跟她吵架,先办好母亲的丧事才是正道,所以没去理她。那时,程启琨的二妹程晓蓉18岁,老妹程晓菊15岁,母亲下葬的时候,她俩哭得最让人揪心!怎么也劝不住,当母亲的棺材放进墓穴后,大家准备填土,二妹拉着老妹突然跳到棺材上面不让填土,她俩趴在那里“妈呀!妈呀!”地叫着,哭得异常凄惨,几位乡邻嫂子把她俩拽上来,程启琨看在眼里,疼在心中,是啊!程启发和程晓清都已成家,程启琨也有稳定的工作,最可怜的是俩妹妹,她俩以后怎么办?程启琨在父母坟前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两个妹妹抚养好、安排好,决不能让她们俩受半点委屈!

回到家里,程启琨看着东屋炕上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空空的,再也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心中无比的悲痛,他趴在炕上,脑门枕着胳膊,任眼泪洇湿了衣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程启琨没想到父母的生命历程竟这么短暂,都刚刚到知天命的年纪啊!农村刚刚分田到户,粮食够吃了,不用挨饿了,可二老却过早离世,一天福也没享受到呢!这么早就失去了双亲,程启琨感到非常痛苦!现在,他心里想的主要是两个妹妹!唉!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程启琨忽然想起自己初中复课之前被母亲责骂那天中午做的梦,梦里父母都得了重病,躺在担架上,妈妈说:“孩子,听妈的,你必须上学!治病救人是修好积德的善事!你爸我们俩先回家等你!你学成了就赶快来给我们治病,还要给乡亲们治病呢!”一边说着,父母从担架上起来扭头就走,并不需要人抬了,父亲在前,母亲在后,一路向西匆匆忙忙的走了,程启琨在梦里边追边喊:“妈——爸——”可怎么追也没追上。想想梦中的情形难道是二老要走的梦兆吗?而且有些情景跟自己的现实好像都能对上号呢!比如:梦中的道士用拂尘一摁按钮就能看见病人的骨骼内脏啥的,这不跟医院放射科给病人做检查很相似吗?又想到母亲在梦中的话:“孩子,听妈的,你必须上学!治病救人是修好积德的善事!你爸我们俩先回家等你!你学成了就赶快来给我们治病,还要给乡亲们治病呢!”这分明是预示我将来要学医给乡亲们看病啊!可是现在父母都已经过世了,我也当了医生,学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干的是救死扶伤、积德行善的事业,可我却救不了自己的父母!他心里暗自嗟叹,要把母亲的嘱托牢记心上,要好好给乡亲们治病!一定要做一个好医生,让老百姓满意!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到了母亲过世的第三天,按当地风俗叫“圆坟”,家人们带上祭奠的东西,就去了墓地,大家一边哭一边互相劝慰着,由于悲伤过度,心情郁闷,再加上这两天没休息好,程启琨跪下磕头时突然感觉“咚咚咚”剧烈心跳,仿佛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呼吸费力,坚持不住,躺在了地上,可把家人都吓坏了!哥哥赶紧把他背到家里,放在炕上躺着休息,他知道一定是心动过速又发作了,自测脉搏达220次\/分,家里什么药也没有,家人要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程启琨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采取深吸气后屏气、再用力呼气的物理方法,反复做了好多次,最后终终止了发作。

程启琨休息了一会儿,想想目前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主要是两个妹妹如何安置?程启琨和哥哥姐姐以及两个妹妹一起开了个小会,经程启琨提议,根据母亲生前遗嘱,安排俩妹妹复课,程启琨负责找校长,希望俩妹妹都能考上大学,上学的费用由程启琨负责,住校需要办理粮食周转的事得程启发办理。但是程晓菊却说:“我不想上学了!我二姐已经读高三了,就让她复课吧!要不然太可惜了。”程启琨道:“你为什么不复课?”程晓菊斩钉截铁地说:“不为什么,就是没心情!啥也不想学,也学不进去,复课也是白搭,所以还不如不上学。”程启琨问她:“你决定了?”程晓菊答应道:“嗯!我决定了!二哥你就别费心了!”程启琨叹息道:“唉!那好吧!二哥尊重你的意见。”程启琨嘴上这样说,可心里非常清楚,老妹虽然小,但她很懂事,她心里咋想的二哥最了解,其实她如果复课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她之所以坚持不复课,就是怕哥哥供俩妹妹上大学负担太重!因此她让二姐复课,而自己却选择了终止学业!程启琨了解老妹的脾气秉性,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益,也只能由她了。

午饭后,程启琨准备回医院上班,临走前,他特意跟大嫂姚彩茹谈了一回心,很诚恳地说:“大嫂,我去上班了,父母都没了,往后家里请你多操心,主要是俩妹妹的事情,二妹已经长大了还好说,只是老妹妹还小不懂事,如果她耍小孩子脾气,还请大嫂念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多多担待!俗话说老嫂比母呢!”姚彩茹嘴上答应着:“二弟放心吧!都是一家人,从我这儿差不了呀!”程启琨点头道:“那我先谢谢大嫂啦!”

程启琨由于刚刚发作过心动过速,骑车不敢用力猛登,慢悠悠地回到了医院,一进大门正好碰见蔡院长,他见程启琨脸色不好,精神不振,便关切地问他咋不好?程启琨把母亲去世后自己心动过速发作的情况跟蔡院长说了,蔡院长赶紧让内科医生常军生给程启琨办理住院,并嘱咐程启琨:“节哀吧!想开些,你再怎么悲痛老人也不能复活不是?心脏病一定得高度重视!你给别人看病总是那么认真,自己的病也得好好治治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工作上的事这几天你就少操心吧!只管安心养病。”程启琨点头道:“谢谢院长关心!我听院长的,马上住院。”

程启琨住院期间仍然坚持每天早上主持交班,查房后再回病床上输液,只住了一周便出院了,继续口服普萘洛尔片。

程启琨心里一直惦记着二妹复课的事,他的心脏病刚好些,便去高阳镇高中学校找到了恩师李卫华校长,把二妹复课的事说了,一提程晓蓉的名字李校长还有印象,说她是个好学生,学习成绩还不错呢!欢迎她来复课。程启琨非常高兴,程晓蓉复课的事定下来后,他便赶回老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妹妹程晓蓉,心想她一定很开心!可不知怎的,她却拒绝复课!说啥也不去上学了,程启琨也急了!一改往日对妹妹温和的态度,很严肃地对她说:“二哥知道你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再说,母亲生前有遗言说让你继续上学,二哥已经跟学校的领导都说好了,老师和校长还都记得你,而且印象都很好呢!你却说不上学了,让二哥怎么心安?”听了二哥的话,程晓蓉轻轻地把东屋门关上,压低声音说了她的心里话:“我之所以不愿复课,是有两个考虑:第一个,我复课一年后,如果考上了大学还要再上四五年,需要花很多钱呢,大哥你们俩为父母治病和丧葬还有好几百外债没还呢,你虽然一个月能挣几十块,可去了基本生活费、攒钱还债,小妹妹也需要照顾呢;还有,二哥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也该娶媳妇了,为你的亲事母亲没少跟我念叨,希望看到你结婚成家,可到底她老人家也没能如愿!咱家目前这条件明摆着,我怎么去上学?第二个,我在家里这些天,大嫂对我和小妹很不友好,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对我多少还留点面子,不敢太放肆,假如我去上学了,老妹妹肯定会受气的!她还小,一个人也没个伴儿,我想想都可怜!”程启琨听罢心里想:二妹是个大姑娘了,想的事很多,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于是说:“大嫂是个浑人,跟她没法讲理,你跟我一起去找大哥,咱们在外面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此时天已经快黑了,程启琨和二妹在外面找到了大哥,三人一起商谈起来。程启琨跟大哥说:“父母都已经走了,我们兄弟姐妹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让乡亲们笑话咱们,你是老大,母亲生前交代过,家里的事你必须得多操心,今天主要说俩妹妹的事,她俩伺候妈有功,咱们哥俩得领情,还有,母亲生前有嘱托,说让俩妹妹复课,老妹妹决定不复课了,如今二妹复课的事我已经跟校长说好了,以后二妹上学的一切费用,包括将来上大学都由我负责,不用你管,只是她的户口和粮食关系在家里,她住校吃食堂需要卖粮食周转得你负责。还有,你要把老妹妹照管好,可不能让她受委屈,老妹也不上学了,基本没啥花钱的事,她自己也能干活,家里还有父母留下的田地,每年应该有剩余的粮食可以卖些钱呀!你看呢?”大哥程启发拍胸脯说:“你说的是,咱们这么办就行啦,我没问题!”程启琨又强调说:“我知道你没问题,你是我们的亲哥哥嘛!可我和晓蓉就是对大嫂有点不放心,母亲出殡的路上她都嘟囔些啥你也听到了,再者,父亲的死她也是有责任的,我是怕你不在家时老妹妹受她的气呢!这个你必须多用心,凡事你千万不要听信大嫂的一面之词,让老妹妹受气!”大哥又拍胸脯说:“这个你们放心!有我呢!谅你大嫂也敢欺负晓菊!”程启琨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程启琨带着二妹程晓蓉去高中见了教导处主任和班主任,把她复课的班次、住宿都安排好了,程启琨嘱咐她:“学校离医院很近,每逢周日就到医院来吃饭,二哥给你改善伙食,平时要是有事你就跟班主任请假来医院找我。”

程启琨又返回家里找大哥,准备哥俩每人用自行车驮一口袋玉米去粮站给二妹卖粮食周转,没想到程启发居然反悔了,还有大嫂姚彩茹帮腔,他们两口子异口同音说:“一个大姑娘家,眼看就要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好歹找个婆家得了,还念什么书?”程启琨很不爱听,心想:“昨天跟大哥商量时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今天怎么就变卦了?不用说肯定是大哥的耳根子软,听了大嫂的枕头风。”当时程启琨正色道:“大哥,咱们说话要凭良心,俩妹妹是为伺候妈才耽误了上学的,实际是替咱们哥俩尽了孝道,况且妈生前有过嘱咐,说让俩妹妹复课,老妹妹已经决定不上学了,如今只有二妹一个复课,难道咱俩当哥哥的不应该供她上学吗?要是这样,就违背了母亲的遗嘱,也委屈了妹妹,让乡亲们怎么看咱们哥俩?再说了,家里土地本来就有妹妹和父母的份子,粮食也不是不够吃,不给二妹卖粮食周转恐怕说不过去吧?”程启发被程启琨说的无言以对,这时姚彩茹说:“孩子她二叔,要我说——”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启发突然向她吼道:“你给我闭嘴!”随即有点面带羞愧地向程启琨说:“你说的都对!来,跟哥去拿口袋装玉米,给二妹买周转。”

程晓蓉复课后,遵照二哥嘱咐每周日中午都来医院,程启琨每次都从食堂给她买一份炖肉或者排骨,有时也买炒肉,给二妹增加营养。临别再给她点零花钱,她学习比较紧,很少有时间逛街,平时的衣服鞋袜包括卫生纸和卫生巾都是二哥给她买好,衣服虽然穿不起忒好的,但也能凑合着大众化,因为那时一般的家庭条件都不富裕。

自从母亲去世后,程启琨好长一段时间打不起精神,工作、生活缺乏活力,有时下班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发呆出神,想起父母辛辛苦苦操劳几十年,一天也没享福,不想二老才过知天命之年,积劳成疾,过早离去,怎不让人心痛?这天晚上,程启琨值夜班,已经十点多了,也没有门诊病人,他习惯地巡视了一遍住院病人,都很平稳,便仰卧于医办室值班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脑海里,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母亲一生质朴,抚育儿子二十几年,儿子的每一寸血肉、身上穿的一针一线无不侵染着妈妈的血和汗!想起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那时医疗条件很差,几次险些丧命,都是妈妈的坚持,才转危为安,遇难成祥。年幼时儿子太淘气,没少惹母亲生气,真是惭愧!那年冬天掉冰窟窿里被捞上来后,妈妈又急又疼,赶紧把他抱上炕头盖大棉被,如今还暖在心里!因为说话口齿不清,妈妈在灶膛边手拿烧火棍为他矫正;患病的时候,母亲给他做鸡蛋羹、白面卷子,不禁感怀母爱伟大。母亲患病后,由于肿瘤扩散,消化机能减退,食量逐渐减少,身体每况愈下,程启琨和哥哥、姐妹们几次动员母亲住院输液补充营养,可是老人坚决不肯,程启琨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听母亲的话?要是坚持把母亲弄到医院,自己也能天天守在床前伺候她老人家,也许母亲还能晚走几天。唉!现在后悔也无用,母亲临走之前那无助绝望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他伤心嗟叹:儿子枉为医生,不能挽留母亲,如今母子阴阳两隔再不能相见!想着想着,任由眼泪沿着两鬓流到耳廓,滴在枕巾上,他默默的沉思了一会儿,填了一首词,借以表达思母之情: